第18章 不悔
月半斛2018-10-22 16:063,536

  丝模糊了视线,耳边的罡风扫的双颊痛,闫栎身上被我用鸣凤扇扫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我看他身形摇晃,甚至无法稳稳当当的站在这地面之上,心里堵的难受,他是我多年的好友,对此良友兵戎相向,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闫栎,我与你有多年交情,我不愿伤你,你让开。”

  他再一次被我扫在地上,虎口开裂,甚至连剑也拿不稳。

  他是睚眦之子,主杀伐征战,这么多年,我从没看他如此狼狈过,就算是面对天宫禁卫,他也是一身潇洒,从未像这般露出虚弱之态。

  “云珈,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毁掉,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让步。”

  我有我的执着,而他,有他的倔强。

  我抬手,两道的雨水化作两只凤凰的虚影打在他胸口之上。

  他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长剑刺入地面才稳定了身形。

  “云珈,你修行已久,道行高深,何苦为了一逆天之人做到如此,放手吧。”

  “闫栎这事儿你别管,好好做你的土地,千年之后再回天界,别再执着了,你这是魔障了。”

  “云珈,你说我魔怔了,你何尝不是?”

  他摇晃的站起身,手里的长剑再次向我飞射而来,于虚空之中一化为九,组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剑阵。

  我向后退却了一步,扯下束发的发带,化为四条锁链,打乱了剑阵中母剑的阵脚,又分出其中一条死死的缚住他的四肢,任他如何挣动都不得脱身。

  “云珈,你不能去,不能去。”

  他虽说被缚住,可身体却发了疯一般抖动,我甚至看见他的皮肤绽出一片片龙鳞,又被锁链的摩擦和粗暴的晃动震动的四散粉碎。

  “闫栎,这是琅琊为我炼制的缚仙索,你师承琅琊多年,知道他的手艺,放弃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我摇摇头,收紧了手中的锁链。

  “你珍惜我的性命,你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与其看着你自寻毁灭,不如就在此与你同归于尽。”他双眼染上了红丝,这是我多年来第一回见他如此暴怒。

  “闫栎,你挡不住我的”

  我展开本体的尾屏,抖落下些许银丝金屑,这是阿娘为我种下的天死缠,毋论神仙妖魔,沾之脱力。

  “云珈,你会后悔的。”闫栎吸进了不少,四肢开的软绵,使不上一丝力气。

  我见他不再挣扎,伤口愈合不少后,才转身离去。

  身后的龙啸之声凄厉而悲怆,我忍住心口的酸胀,不再看他,头也不回的飞向山崖。

  来时觉化正挂在一处枯枝之上,肩胛骨上钉者一块石笋,他右手下两寸,便是红孩儿所说的‘环曳草’。

  我正想上前替他取下这奇异的草叶,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光幕却把我挡在外间,我只能看着他费力的去用小指勾住茎叶。

  我趴在这无形的屏障之上,无论是什么法决,它都纹丝不动。

  觉化向前又移了一步,只让衣角挂着枯枝,右手拼了命的向前一抓,我看他取到了这草叶,还来不及为他松一口气,就听见一声细微不可闻的裂帛之声。

  麻制的衣衫应声而裂,那个小小的身形就这么直挺挺的向下坠去,可那阻挡我的无形屏障却也随着他而去,无论怎样都破不开。

  “觉化——”

  我奋力的撞上那道屏障,他像是听到我说话了一般,抬起头,虚弱的对着一片空气叫了一声“神仙姐姐?”

  我见他不足百尺便要落在地上,忍痛抽下一根尾羽,刺在那屏障之上。沾了我羽根之血的地方似是有所松动。

  我见状干脆拔下三根,本体受损的巨痛叫我唇间留下点点血迹,但叫我欣喜的是,那屏障彻底碎了。

  几乎是快坠到地上的瞬息间,我将觉化抱住,由上而下的冲击将我撞到一株粗壮的毛竹之上,背后隐隐有钝击的眩晕之感,才止血的伤口似是又再次开裂。

  “神仙姐姐,真的,真的是你?”觉化眼中带着欣喜,就连我替他抽开肩胛骨上的石笋时伴随的剧痛也未让他眉头紧蹙。

  “是我。”血液流失的虚弱感叫我五感有些迟钝,只得服下一滴红孩儿给的净水缓解难以忍受的眩晕和恶心。

  我低头看了看手臂,几道黑紫之气沿着经脉向着心脏处缓缓走动。

  噬心印,天道果真是不留情面,给我如此厚待。

  觉化见我面色苍白,不敢打扰我修养,悄悄退到一边为我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转身急匆匆的抱着环曳草往后山跑,淡青色的麻衣与竹林的夜色慢慢融为一体。

  “觉化,回来——”,我忍着疼痛唤了他一声。,只是提气用了一分力,噬心印便传来一阵难耐的绞痛。

  黑暗之中他摔了好几下,我想拦住他带他驾云,可才挣扎起身,膝盖就又是一阵的发软。

  竹林之中开始飘起小雨,我渐渐感觉到一阵寒意,可我再没有力气使出一道最简单的洗尘术。

  “云珈。”黑暗之中,有人轻声唤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是显出本体的闫栎,他五只爪子之上都是碎裂的鳞片,血丝带着粉红的新肉无有屏障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地上散着四根我的尾羽,没有灵气得滋养,早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闫栎晃了一下化为人形,小心翼翼的收好我的尾羽,又放轻轻在我怀里。

  “四根金翎,四万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你不后悔吗?”他看了一眼我的手臂“噬心印,你疯了吗?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望着我,眼里是掩盖不了的悲戚与心疼。

  “我做事,何曾后悔过。”

  我靠着毛竹,有些虚弱的笑了一下。

  他见我这般倔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拔下一片龙鳞,在胸口划出一道伤口,接下龙血后喂着我一点点服下。龙身自愈,他便再度划下,直到我气色好转。

  “你这又是何苦?”我见他自损躯体,心下有些难受。

  “与你相交这么久,你也知我脾性,我做事,何曾悔过。”他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看他鸦羽一般的头发又白了几分,更显出苍老之态。

  “你变回去吧。还维持这个样子你寿元会被天禁吞噬干净的。”

  天禁的反噬狠厉,乃是本源夺命,自本源夺取寿元,乃是世间最无情的禁锢。

  “不碍事。”他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释然“云珈,你听我说完好吗?只这一次。”

  他突然抱住我,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轻轻的舔咬我的下唇,用舌尖在柔软的唇肉之上摩挲。

  “五千年前,我第一次上天宫,又是尴尬又是怕生,不小心打碎了天后媛熙娘家带来的金石砚,你那时不认得我,却是帮我担下了,之说是自己吃醉了酒不小心摔碎,天宫的人不敢得罪你,就只能笑笑作罢,那是你第一次救我,我就想,这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爽利美妍的女子。”

  “这样的小事儿你何须记着。”

  我并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起这样一件小事,这于我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不认同一样摇了摇头,继续道:“后来我听说你与琅琊仙是好友,便央求了爷爷将我送到琅琊仙门下,父亲为此还记了我好久的仇。父亲原打算是让我摆在天罡仙门下。”

  他父亲,便是这时间最小心眼的睚眦了,我听了忍不住发笑。睚眦这人,是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能记恨千年的人物。

  “我在仙府中时,每日都故意犯下些愚蠢不伤大雅的错,就是为了能多看你几眼。”他拢了拢我的头发,把杂乱又细碎的发丝一点点梳理整齐。

  “可你总把我当一个孩子,从来都只是敷衍的哄哄我,我为了让你能像看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看我。我不停的等,拼了命的修行,终于修行有所小成。”他在我耳畔厮磨,像情人那样亲密。

  “我原以为这样你便会多看我几眼,可你还是只那我当兄弟,当朋友,从未把我真真正正的当一个男人看待。你看我永远是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甚至琅琊在你眼中都是可以相交的男人。”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两声,突然又狠狠地吻住我,在我的唇舌间捻转舔咬“我当初有多依赖你的怜惜,长大后就有多讨厌这种眼神,我只希望你能正视我的倾慕,我的喜爱,不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的顽闹。”

  我感觉气息似乎都灼热了几分,他抓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我感受得到,他并不是蓄意轻薄,反而像是不顾一切的,最后的告别。

  我心里生出一阵不详之感。

  他离开了我的唇,又在我嘴角摩挲了两下,像是不舍。

  “闫栎,你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

  我挣扎了两下,可突然发现,四肢都动弹不得,缚住我的,是我自己的缚仙索。

  “云珈,我心悦你,自五千年前的天宫一遇,惊鸿一瞥,我永生难忘。”

  他说我,周身扬起一道金光,自他心口处传来一道光束。那光束同体灿烂,竟是一点点将噬心印吞噬了个干净。

  “闫栎,不要,不要,快停下,你会没命的,燃烧心脏你会死的。”

  我控制不住的流泪,几十万年的修行,漫长幽远的岁月,我从未这样真的为一人而哭。

  “云珈,别为了我哭,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抚在我脸上的手也慢慢化作金光四散。

  噬心印终是消散殆尽,可闫栎的身形已然模糊的看不清晰。

  “云珈,还记得多年之前,琅琊仙读的一册凡人的小札吗?”他笑着凝视我,眼神中带着释然。

  “我记得。”我点点头。

  他撩开我额前的碎发,吻了一下我的眉心。

  “今夜的月色真美,我,死而无憾。”

  一道清辉之下,我眼前只剩下几片漆黑的鳞片,唇上的温度凉的彻底。

继续阅读:第19章 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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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仙难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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