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争端
月半斛2018-10-22 16:063,372

  黄汤害人,醉酒误事。

  昨日竹林的放纵便是今日头痛欲裂的果报。

  让我有些纳闷的是,昨天是谁。

  今日醒来之时,我看到的是我洞府的天顶,身下是天宫御用的锦纱缎,这是凡间没有的仙物。只不知道是哪位道友送我回了房,若是让我寻着了,必有重谢。

  大诏寺住持继位,庆典足足有五日,昨日醉酒竹林,没看成觉化的风姿,今日定要见上一见。

  自打闫栎消失后,我唯一开怀的事便是调戏觉化,前几年他还会害羞红脸,可到了这两年,他倒是真的修成了个木疙瘩,开口施主,闭口我佛,一点风趣也不识。

  我披了一件藕色的纱衣,坐在屋顶的一角朝下看了看,不得了啊,凡人界的皇帝也来参加觉化的继位仪式,同时跟来的还有后宫的一干女眷。

  嫔妃还好,毕竟是皇帝的女人,那些公主,郡主,一个个瞧着觉化脸颊泛红,一个个发了春的猫儿一样,朝着觉化不停的‘明送秋波’,有几个像是刚进宫的女子,真是要爬墙了一样。

  觉化安安静静的坐在蒲团之上,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不相干。

  唯有这时候,我倒觉得他这样的不解风情反而是件好事儿。

  祭坛之上有着我的金身塑像,上书:千岁佛国护教孔雀法王尊,上。这模样却是比我差了许多,吾乃凤凰直系,六界第一美人,当初天后媛熙还是闺阁家的女儿的时候,心系天帝,每次我孔雀一族来访,她都缠着天帝不敢叫天帝当面见我,怕我的美貌压住了她,直到她大婚,都不敢宴请,生怕我这个客人压住了她这个新娘,更有三千仙娥背后扎我的小人。

  这金身不过凡尘人家女子的模样,怕是哪位工匠讨好当今皇帝,竟然将我的金身雕的有些像宫里的宠妃,倒是好没意思。

  我悄悄的落到地面之上,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混在皇家的队伍里,随着进贡的宫娥端着果品走到觉化面前,悄不悄的摸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睁了眼,看到是我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认出我后才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袈裟,端的是一副宝相庄严,只是这袈裟穿在他身上,却让我想到了闫栎,像是错觉一般,他与闫栎的身形有所重叠,看的我有些晃眼。

  这该是,错觉吧?

  我对他眨了眨眼睛,并不与他交谈。

  只是这眼神的交流也让队伍里的一位公主看见了。

  她生的一张娇俏的脸,穿金戴银倒是衬出了一身的华贵,只不过柳眉倒竖,双手插着腰,指着我便骂道:“哪里来的小蹄子,真是发了浪了,佛寺里还不安生,把主意都打到大事身上了,你给我过来!”

  我呀,是天上来的小蹄子呀。

  当然,这只能是心里这么说了,嘴上还是要留三分情面的,既然扮作宫女,索性做戏做全套,低眉顺眼的慢慢走到走到她跟前。

  女人的嫉妒心怕是这世界上最想通的东西,她这模样真是和天宫中的那位娘娘一模一样。

  “来人啊,把这个秽乱清净之地的淫妇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想来这位公主该是受宠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眼中却比草芥还要低贱,虽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但到底还是冲撞了我。

  我是该罚她一个人把这大诏寺里里外外包括恭房都清洗干净呢,还是叫她抱着我的金身法相三叩九拜绕着煅琴峰跑一整圈呢。

  正想着,觉化却走上前为我说情,这更叫这位公主嫉妒的发狂,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去。

  “殿下,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就此作罢吧。”

  我分不清他是对我还是对着这位公主说的这番话,这到底是为我开脱,还是劝我不要与这个小丫头计较。

  “大师,您为何要护着这个丫头。”

  “不知者无罪,就此作罢吧。”

  好吧,这是对着我说的,可是叫我别牵连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

  我瞧这小丫头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干脆显出真身。

  一干众人都傻傻的看着我在一片白光之后端坐在祭坛上的法相之上,翘着二郎腿,腰间还挂着一个玉质的酒葫芦。

  觉化摇摇头,叹了口气,自顾自走到一边打坐念经去了。

  我笑着问刚刚那个还跋扈,如今吓得躲到皇帝身后的公主道:“你倒是说说,我是哪儿来的小蹄子?”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吓得不敢动,浑身都炸着毛。

  “我,我,我不知道。”

  我看她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忍不住又想逗弄一番。

  “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她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敢发言,一干刚刚还吵嚷的贵族众臣都闭紧了嘴巴,生怕一言之差便惹祸上身。

  “啧,我懒得与你争吵些什么,你便绞了头发,入我佛门修行吧。”

  她抖了一下身躯,眼里的不甘和恐惧。我知晓对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女孩来说,常伴青灯古佛是最为沉重的惩罚了,只是我乐意看着她这样狼狈。

  “何苦为难她,不知者无罪。”

  觉化看了我一眼,嘴里淡然的吐出这样一句。

  我逆着光看着他,他整个人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那模样,我只见过一次相似的,那便是我那已封为佛母大明王菩萨的大哥。可大哥心中还有凡情,那便是对孔雀一族的牵挂。

  他却像是无欲无求一样,这一瞬间我好像从未见过他一般,好像我眼前的不是熟识的那个孩子,而是一个修行了多年,已然入定的老僧。

  这样的陌生之感叫我心头一颤,无论是闫栎的自我牺牲,还是曾经傻傻的为了他染上噬心印,还是那四根被我生生扯下的金翎尾羽,这一刻都好像是无用功一样不值当。

  “在这样的日子,不修口德,出言不逊,毫无慈悲之心,那觉化大师,你说,这该如何去算?”我眯了眯眼睛,语气加重了几分。

  “若是有何果报,便让贫僧承担,还望法王息怒,公主年幼,不过玩笑话。”

  他叫我有些生气了,这样漠然的语气,好像是对着陌生人说话。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照着我的喜好养成的‘童养夫’,可现下长大了,翅膀硬了,便这样对我,叫我心头不住的颤。

  他的命是我与闫栎换来的,他怎可这样对我。

  我捏了捏拳头,轻笑道:“不若大师与我结成姻缘之好,做我的法身丈夫如何,这般,我便不气了。”

  我原打算只与他开个小玩笑,哪知他真的当真。

  “贫僧修道之人,不可破戒。”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敬畏和尊重,唯独没有我想看到的依赖与信任,我陪着他长大,为他抗下无数劫数,为了他逆天改命救了他的师傅,甚至自己身染诅咒。可这一切,他好像除了感激之外,再无其他情感。

  我要的不是什么感激,我只是想要他哪怕一刻的在乎,哪怕一刻的无条件的信任。

  “哦,是吗,既然大师完成不了我的要求,那我就只能惩罚这位公主了。”

  “法王何苦为难几个凡人。”

  “我何曾为难,我佛门讲究个因果业报,她自己不修善因,怪不得别人。”我看着他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与我对着干,感觉心口就像是被谁剜了一刀一般。 “我不过叫她入我佛门修习法道罢了,如何这便是为难了?”

  他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我,我最是受不了他的凝视,他也知道,这是我的弱点,我自小便对他十分怜爱,若是他这样看着我,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愿为他取下,可这种情形下,他这样对我,加我难堪,也叫我难受。

  我突然觉着闫栎那句话是对的。

  为了他不值当。

  “罢了罢了,我不为难她了,今日不过是我私自下界看看人间百态,她不知,我也不再怪罪,这是这戾气很有些重,还是回去抄写百遍佛经,去一去身上的戾气,这三年,都不要踏足煅琴峰了。”我摆了摆手,表示不追究。

  觉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又坐到蒲团之上打坐。

  他不是那个按着我心性长大的孩子,他只是这座寺院的住持。他不是我的觉化,他是这座寺院的觉化禅师。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正视这个现实,我一直蒙蔽自我,欺骗自我,告诉自己他还是六年前那个会抓着我衣襟,叫我‘神仙姐姐’的孩子。我一直强迫自己忽视掉他在寺院成长的这六年,一直强迫自己忽视掉他与我相处的,越来越短的时间。

  原是我想的太美好。

  我像是有些魔怔了一样,执着于他这个人。

  我到底对他,是什么情感?

  我有些分不清了。

  自我捡到他那日起,我便是魔怔了一般。

  孔雀一族好美人,他确实是没人,我身陷其中。渐渐的,我日夜陪伴,把他认作是最深的羁绊,甚至为了他可以牺牲一切。我是爱他的。

  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一眼,我所做的一切就像是个跳梁小丑。我觉得自己好傻。

  他像是看见我有些低落,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瞧上去,有些不开心。”

  这声音,这语气,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既然也是在乎我的,那刚刚又何必那有冷漠。

  我甩开他抓住的,我的手臂。

  “与你无关。”

继续阅读:第21章 心绪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娇仙难逑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