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糖葫芦的苏安乐开心得像个孩子，也不像之前那样拘束和严肃了。
两人又在街市上闲逛了一会，买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倒真有几分外出解闷儿的味道。
过了一会，百里棠和苏安乐就拿着战利品回马车处去了，赶车的小厮脸上贴着一块纱布，腰间悬着一块镂刻着兰草图案的白玉。模样算得上俊秀，面庞却能看出历经风雪的沧桑，反倒让他看上去更有几分男子的沉稳。
两人上了马车，小厮挥着马鞭，轻车熟路地驾车回宫。
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杨公公这样对百里荀道，百里棠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无所作为的人。
回到东宫以后，苏安乐除了拿到那些花花绿绿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还拿到了一个灰色的小瓶。
瓶子看起来颇有些年岁，她心中好奇，有种想打开瞧上一瞧的冲动。
被请到东宫的高御医见状大惊，忙道：“别打开！‘香消玉殒’是粉末状的毒药，若是打开吸入那可后患无穷。”
苏安乐大惊失色，忙将小瓶交到了高御医手里。
此时已经是晌午时分，该是穆蔚迟喝药的时间了。有丫鬟将煎好的药送来，百里棠接过，和卫宇成对视一眼，两人就分外默契地朝床边走去了。
穆蔚迟身上插着银针封住了身上重要的穴位，这些天一直有气无力，在床上睡久了甚至有些浑浑噩噩。
一天中最为清醒的时刻便是早中晚喝药的时间，不仅清醒，而且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个身中剧毒的人。
对那古怪的药十分敏感穆蔚迟远远就感觉到了危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接着越来越深越来越紧。
他惊恐地道：“什么味儿？这味儿又来了！又来了！”
接着他就看见了步履有条不紊地朝他走过去的百里棠和卫宇成，两人都是神色从容，仿佛只是随便走一走。
可穆蔚迟却仿佛看见了鬼魅般惊恐地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可奈何他如今无法动弹，犹如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无论如何哭喊哀嚎大叫，都是徒劳无功。况且百里棠和卫宇成，完全不会为之所动。
所以穆蔚迟最终还是被捏着下巴和鼻子，灌下了那难以下咽的药汁。
穆蔚迟被毫不温柔地扔回床上继续躺着，鼻子发红，咳嗽了好一会，红着眼圈道：“你们会有报应的。”
这些天他都有些精神恍惚，不是滋味，可是这毒没把他给毒死，他倒觉得自己快被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汁，还有这插在他身上的数不清的银针给活活折腾死了。
他喝下那古怪的药汁，不知道到底是药在发挥作用，还是因为那不可描述的味道的刺激，他感到神智清明起来。
想起这些天听见的他们的讨论，似乎是要让安乐潜入皇宫下药。
他不禁嚷嚷道：“安乐！安乐！”
苏安乐闻声不禁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看见苏安乐还在旁边，穆蔚迟呼出一口气，放心道：“我还以为你跑去皇宫了，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苏安乐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穆蔚迟的脸还是清秀得让女子都无地自容，却又没有那么女气。可从前总是面若桃花的他，此刻脸上却是病态得苍白，惨无人色。
看着他那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苏安乐好气又好笑。
穆蔚迟又紧张地道：“你可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话乱闯皇宫啊！”
苏安乐站在那里，听完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舒展眉头之后却理所当然地道：“我去帮你把解药拿回来。”
她说得那么随意和坚定，仿佛一块柔软的锦缎，将一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心温柔地包裹。
穆蔚迟愣了一下，一时间连呼吸似乎都停顿了，他看了看苏安乐，方才喝药被灌药咳嗽到发红的眼圈，此刻红得尤为明显。
他突然抽风似的道：“不不不！你不要去！太危险了！你不要以身犯险，其实死前能见你最后一面，我已经知足了。”
说到最后，穆蔚迟的语速变得极慢，有种声泪俱下的感觉。
苏安乐不禁抖了抖鸡皮疙瘩，她不再理会穆蔚迟，转身就走。
穆蔚迟慌了，急道：“安乐你别去！我说真的，你这样就算拿到解药我也不会想吃的！”
苏安乐的脚步一滞，转过身来，疑惑地道：“所有的人都想活着，为什么你不想？”
穆蔚迟被问得一愣。
苏安乐是个杀手，这么些年来，她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她也多次见过人性的丑恶，那些人为了活命不择手段，丧失人性。
她以为所有人都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的，她自己不也是为了活着，做了暗卫，靠杀人而活着吗？
半晌穆蔚迟苦笑道：“你这个傻姑娘。”
过了一会他又不死心地道：“你别去！千万别去！”
而屋子的另一边，百里棠和卫宇成遵照高御医的吩咐，站得远远地，看着高御医将手里的筷子沾了点水，探入灰色小瓶中。
再拿出来时，筷子上已经沾了些许的白色粉末。高御医用帕子掩住口鼻，凑近看了看，点了点头。
接着他将沾了粉末的筷子放入水中，那粉末遇水消融，无影无踪。
高御医郑重地嘱咐了一声：“你们都不要靠近！”
说着他转身去了屋外。
已是深秋，多数的青草已经枯死，门前却还长着一些碧绿的青草，那是宫廷中的能工巧匠们为了皇宫之中四处可见绿意，取悦皇族，而精心培植。
高御医扯了一根青草，回到屋子里。
他轻轻将手里的那棵青草丢进了桌上的白水之中，那水方才融进了白色的粉末。那青草鲜翠欲滴，可落入水中之中，却扭曲收缩，似乎也感觉到了疼痛，不消一会，方才还碧绿的草，已经变成了一颗枯草。
“就是它了，‘香消玉殒’！”高御医肯定地对百里棠和卫宇成道。
他将灰色小瓶封好，交到了百里棠手里，指了指桌上那碗已经融了‘香消玉殒’的白水道：“这个交给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