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前一天对秦燕而言是期待，也是煎熬。她已经有近十年没工作了，和社会脱节太久，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场景。她想了很多，譬如上班该怎么穿着，怎么待人接物等等。
正式去上班的这天下起了小雪，秦燕穿了一件厚厚的米色长羽绒服在秦逸群夫妇的注视下出了家门。
门关上的瞬间，肖雅琴眼角溢出一滴泪来，口中喃喃道：“都快奔四的人了，还得从头开始，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燕子自生孩子后身子就不好，这么冷的天，出门会不会感冒了？”
秦逸群皱眉道：“行了行了！别操闲心了！别人不都是天天去上班吗？从前难道她不出门买菜？”
肖雅琴闻言，擦擦眼角点点头，“也是，从前做家务带孩子也不轻松。”
大成室内装饰公司是一家中小型私营公司，公司正式员工不到一百，老板章成书是名瞧着干练的壮实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秦燕的职位是办公室助理，被安排在老板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办公。
章成书递给秦燕一张表格，“这是公司人员名单，你先熟悉一下情况，”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燕，见敞穿着羽绒服的她在空调间里热得满脸泛红，不禁笑道：“你先去吧，有什么工作我自会交代你的，不要紧张。”
秦燕接过表格致谢，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她发现开放型办公大厅里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投向自己，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朝大家笑笑，然后匆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里放满了各种纸张文件打印设备，显得有些纷乱，只除了窗台前的一套桌椅。桌椅上放着一台电脑，看上去很新，显然是新布置的——或许就是专门为她而布置的。秦燕有些不安，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唐云。其实她内心里很想和大厅里的众人在一起工作，她想做一个融入人群的人，一个有工作的正常人。
秦燕脱下厚外套，露出雪白的植绒衬衫，她将人事表格看了一个大概，然后打开电脑，搜索“办公室助理”一词。天知道她并不清楚这个职位具体该干些什么，虽然章成书说有工作自会交代，但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百度显示办公室助理的日常事务为：日常行政事务处理、人事工作、销售支持等工作。具体则譬如公文的打印收发、会议记录整理、办公用品耗材管理、客户接待等等，并没有技术上的特别要求，秦燕这才稍稍放了心。之后她开始利落地整理起办公室来，等章成书来找她时，发现屋里已经大变样了，那些纷乱的文件已经如刀砍斧削一般地工整排列着，他不觉将赞赏的眼光投向秦燕，秦燕见他来了，立即期待道：“章总，您是不是有什么工作要交代的？”
章成书笑道：“下午你去制一下你的名片，然后定一家餐厅，十个人左右的桌子，后天接待客户用。”
“好的，”秦燕忙道：“请问要什么档次的？客户是本地人吗？口味上面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公司有没有相熟的合作餐厅？”
章成书眼里的赞赏更深了一层，说道：“三千块左右的吧，都是本地人，应该没什么忌口的，至于餐厅，你做主好了，你是唐云的朋友，我相信你的能力。”
秦燕有些激动，“谢谢章总，我会办妥的，您还有别的交代吗？”
“暂时没有了，”章成书笑道：“秦燕，看得出来你很想做事，但我们公司和一般的公司不同，不重过程，只重最后的成果，忙并不是界定一个员工优秀不优秀的条件，你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了。”
秦燕没想到这个人这么锐利，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她不觉红了脸点头道：“是，谢谢章总。”
章成书离开后，有两名年轻的女孩过来打印文件，秦燕主动上前问要不要帮忙，女孩子们嬉笑着摇头，问她姓名，彼此很快熟悉起来。到公司餐厅去吃午饭的时候，秦燕已经能叫出几位女同事的姓名了，她是那种气质温婉的人，人长得好看，剪短发后乍一看不过二十七八模样，甚至已经有未婚的男子在偷偷打听她有没有对象了，当然并没有人来直接问她这个问题，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下午秦燕将章成书交代的事情处理完毕后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将公司人事名单重新打印了一份表格保存下来发送到手机里，她想用尽快的时间来熟悉这家公司并彻底融入这家公司。这是一份难得的工作，她很珍惜。
就在秦燕盯着电脑屏幕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咳嗽，她抬眼望去，见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年轻女人，便起身道：“您有事吗？”
“你是新来的？”女人走进来，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秦燕的身材，“你叫秦燕？”
秦燕觉察到女人的不善，脑海中快速冒出几个想法，谨慎道：“我是秦燕，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是姚琴。”女人顿了下，继续道：“章成书的女朋友。”
这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了，秦燕恍然大悟，想起人事名单上有财务主管就叫姚琴，忙道：“原来是姚主管。”
姚琴的面色顿时缓和不少，诧异道：“你知道我？”
秦燕笑，“章总向我介绍过公司的几位主管，提过您的名字。我是新人，以后还请姚主管多多指教。”
“你还挺会说话的，”姚琴笑笑，“其实我们公司人员各司其职，并不特别需要一个办公室助理，章总身边的工作有我来做就可以了。”
秦燕说道：“我明白，以后除非章总交代，我绝不会多事，姚主管若是有哪儿需要到我的，请直接吩咐我。”
“你很懂事，不错，”姚琴朝秦燕一笑，扬长而去。
秦燕苦笑着坐下，长叹一口气。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说懂事，并非不难堪。
这种场景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三十多岁了，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得躲的。至于察言观色伺候上司，这些对她而言也并不十分困难，她伺候陈海平有近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