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先坐下来再说。”
原伊迟疑了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却如坐针毡。
程默状似未觉，只是在一叠照片里翻找起来，最后拿起其中一张。
“看了这张，还能想起来吗？”
原伊猛地看他：“这、这不是……”
照片里，她和季子林正在过马路，而马路的对面，只好捕捉到王竞西点屋的一角。原伊一下子就想起来，这是那天他们一块去找王竞打探消息的穿搭。她也是在那一天被王竞抓走，并且险些命丧在那间废弃的避难所。
程默根据时间顺序，把照片重新整理好，一张张摆在原伊的面前。原伊虽然不清楚季子林去的是什么地方，但是能看得出季子林去的地方很偏僻，越往后，建筑物越破旧。
她抬头望向程默，眼底的疑惑已经满溢。
“还记得李头吗？”
虽然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个人干嘛，原伊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得知你失踪后，我费了点时间，证实你真是被王竞带走，我就和季子林一块去警察局找你舅舅。”
这件事原伊是知道的，她不明白的是，这事和老头又有什么关系。
“警方追查王竞的行踪，总得费一点时间，李头刚好来局里办点事，听到我来报警，以为是你出事了，就过来瞧瞧。事实上，你确实也出事了，只不过凶手是王竞，而不是李头以为的那个神秘人。”
原伊忍不住紧张起来，知道程默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最关键的。
“王竞的案子，李头无能为力，不过神秘人的案子，李头却告诉我一些事。当初他们的网警就说过，并不是只有电脑高手具备黑客的技能，才能侵入别人的网络，在监控视频上动手脚，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人能轻松拿到这段视频，那么他即使不是个电脑高手，只要稍微懂一些剪辑的技术，也是能办到。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丁海有动机的条件下，他们才会将丁海锁定为第一嫌疑人。只可惜还没有等他们查明，丁海就已经死了。”
原伊心里咯噔一声。
“丁海死后，那个神秘人再度出现，李头他们根据之前推测出来的线索，将我和季子林列入怀疑的对象。你想一下，家里的监控视频是谁装的，又是谁动手最方便。如果这个人本身就是住在这间屋子里面，那他不管要做什么事，是不是都很方便？不过那个时间我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公寓，而季子林也被那个神秘人砸伤了脑袋，所以他们才打消了对我们的怀疑。”
原伊听得心神有些恍惚：“然后呢，为什么后来又……”
她声音忽地止住，似乎还是很不愿意相信，那个神秘人就是季子林装神扮鬼弄出来的，耳畔似乎还能听见当日季子林笑呵呵地对她——我现在正缺一个女朋友，好处就是我赌赢了，那我就多一个女朋友。
“是小赵有次在巡逻的时候，看见季子林和一个男人在小区后面的一条小巷子见面，俩人神神秘秘又鬼鬼祟祟的。小赵觉得奇怪，事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李头。李头让他不要声张，但以后巡逻的时候，多留意一点我们那片小区。后来果真又在我们小区附近让小赵撞见那个神秘男人，可惜小赵的跟踪技术不行，没几下就把人给跟丢了。因为当时你已经撤销了案子，小赵也再没有遇见过那个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程默抬眸望着她：“当时我为了救你，告诉严队他们，王竞就是那个多次给你寄神秘礼物之人，李头怕我们查错方向，才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提防身边的人。”
原伊面色一僵：“……王竞也说过，让我小心身边的人。”看来那个时候王竞就已经知道季子林就是神秘人。
程默微诧：“王竞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句话的？”
原伊说：“就是最后一次在医院见他的时候。”
程默恍然大悟：“难怪你从医院出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原来你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怀疑我。”
原伊急忙否认：“不，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是昨天晚上小哥帮我抓那名黑客的时候，一下子查到你的电脑……”
程默冷着声打断她：“之前季子林说他的电脑坏了，这几天他一直拿我的电脑在用，也是直到昨晚临睡前他才还给我，然后你就过来了。”
原伊震惊得瞪大眼睛：“真、真的？”
程默露出嘲讽的笑：“可能是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所以才故意栽脏嫁祸给我，他正好借机脱身。”
原伊已经惊讶得说不出声，自己竟被耍得团团转。
程默把吸了一口就没再碰过的烟，直接扔进烟灰缸里，捻熄。
“李头走后，我拜托人调查了一下季子林这段时间的行踪，结果还真是查出不少好料。”
程默为了这件事，还亲自打电话给程琰。当时他就一句话，不管程琰用什么办法，尽快帮他这件事给办了。程琰还以为他摊上大事，有点被吓到。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跟程琰开口。不过不得不说，程琰找的人确实很靠谱，才两三天的功夫就查出来一大堆东西。程默也因此欠程琰一个人情。
一想到这个人情以后不知道得怎么还，程默的头就有点疼。
“根据照片显示的时间，你被王竞抓走的时候，季子林应该就已经知道了。”
原伊脑子嗡嗡作响，信息量太大，她一下子消化不了。
过了半天，她才哑着声问出一句：“季子林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看来，她在避难所的那张照片也是他拍的，然后周五晚上再塞到她的门缝里。想到自己竟与狼共屋了这么久，而且对方每天都在自己的面前演戏，原伊就背脊发冷。
这一次，程默却看着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原伊刚刚才归位的心猛地又被提起来。
“程默？”
程默有些不忍地看着她：“这事可能跟你的父母有关。”
原伊的心狠狠一颤：“我、我爸爸妈妈？”
沉吟了下，程默试着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之前我在季子林的电脑里发现了他收集了许多关于一个‘蓝鱼计划’的研究报道，后来我查了一下，你父母也是这个项目的研究人员之一，所以我想，季子林接近你，还搞了这么多事，可能是和这个项目有关。”
就像原伊之前所说的那样，程默也是极不愿意相信季子林居心叵测，所以他想先查清楚再说，有一次他趁季子林不在家的时候，想进他房间看看有没有收获，却被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
原伊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蓝鱼计划’？”
程默用钥匙打开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U盘，边连上电脑边说：“这件事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一次深海勘探计划，国际享有盛名的洋航集团的工作人员在海洋深处发现了一只外型疑似美人鱼的蓝色透明生物。你的父母是国内有名的生物学家，因此有幸参与这项对未知生物的研究项目。当时这件事引起不小的轰动，媒体争相报道，但这只不明生物因为拒绝进食，所以没撑多久就死了，这个研究项目被迫停止，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程默把电脑鼠标交给她，原伊看完这些报道，整个人更懵了。
“那这件事和季子林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的父母也是研究人员之一，和我父母有过节？”原伊只能想到这么多。
程默摇首：“这个目前我还不清楚，不过我想他不会无缘无故收集这种旧新闻的。”
原伊觉得也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原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已经六神无主了。
“摊牌，直接问他。”
原伊短暂的愣了下：“就这样？……可他会说吗？”
程默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扑哧一笑。
原伊才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忍不住板起脸，皱着眉头说：“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程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我也是在很认真的回答，我的傻姑娘。”
原伊脸一红，心想，我才不傻。
可一想到自己昨晚兴师问罪的行为，原伊又忍不住有些羞惭，都不大好意思看程默。
其实程默本来的计划，就是先搞清楚季子林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引出小赵见过的那个神秘男引出来，最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不管是谁给原伊寄的那些东西恐吓她，反正就是这两个人逃不掉，程默想知道的是他们的目的。
可是经过昨晚原伊那么一闹，季子林肯定有所察觉，他要改变计划才行。
程默揉揉她的头发：“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今天恺箫轮休，我已经拜托他到我们楼下盯着，如果季子林真的已经察觉到什么，相信他很快就有所行动。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
原伊点点头，刚想说一声“知道了”，程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程默一看电话号码，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兔子已经出动了。”
原伊美眸瞬间大睁。
程默接通电话，不知道恺箫跟他说了些什么，只见程默沉着声叮嘱了他一句“别让他发现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原伊迫不及待地倾身上前：“什么情况？”
程默没回答，只是拉着她站起来：“走，我们去找你舅舅谈一谈，或许他会知道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