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把枕头垫起来，给她靠着。
原伊刚醒，头晕晕的，人也迷迷糊糊的，只能任由他摆布，枕头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全身放松了起来。
“饿了吗？”程默将几缕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塞到她耳后去。“季子林已经下楼去买早餐了，要是饿了就再忍一下，他很快就回来。”
他指尖微凉，划过脸颊，有点痒痒的感觉。
原伊一愣，心跳突然控制不住地加快，身上的热度好像也一下子全都集中到脸上去了。
程默不明所以，见她脸颊红得像是在滴血，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程默说着，主动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下一刻，他的心思通过两人触碰到的地方，传达到原伊那里，又化成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体质这么差，受一下刺激就烧成这样，这些年来一个人生活，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原伊打了个激灵，本来烧得有些迷糊的脑袋，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想到了晕倒前收到的那个快递，不见了的小便，还有发烧时所做的那个梦，原伊脑子“嗡”的一声，胃部翻江倒海地绞痛起来。
“还好，摸起来不是很烫，但发烧最容易反复，稳妥一点，还是再测一下体温吧。”
程默收回手，转身去拿搁在电脑桌上的医用体温计，谁知道原伊突然身子一翻，趴在床边“哇”的一声就吐出来。
季子林拎着早餐刚进门，就听见原伊痛苦的呕吐声，吓得他连东西都忘记放下，就赶紧往原伊的房间钻。
“咋了？咋了？怎么又吐了？”
程默脸色难看至极，明知道这样做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大手还是一遍遍轻抚原伊的背部，像是在替她顺气，又像是无声安抚。
原伊脸色本来就苍白，吐完后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憔悴脆弱。
程默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嘴，这时原伊的眼泪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
“程医生，小便它是不是……是不是……”
原伊抓着他的手问，可是试了两次，她还是无法把整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程默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想着：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问。
原伊听到了，眼泪哗啦流得更快。
“别哭了，你现在养病要紧，其他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说。”程默动作轻柔地帮她把眼泪擦掉。
原伊使劲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想把眼泪忍住，可是这样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可怜。
“是我……是我害了它……”
小便虽然是只猫，但是养了这么久，原伊早就把它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她甚至想过，日后就算程默和季子林都搬走了，她和小便就相依为命地过下去。有了小便的作伴，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孤单。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小便会这么快就离开她，还遭遇到这么残忍的对待，这让原伊陷入了强烈的自责当中。
程默伸手拥她入怀，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把所有的罪责都压在自己的身上，这些事不是你做的，你不需要为别人的罪行买单。”
“……可如果不是我，小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原伊无法释怀。
程默声音愈发温柔：“但如果不是你收留它，它早就死在那场暴风雨里了，哪还能快活的蹦跶这几个月？”
一提起这个，原伊的眼泪瞬间流得更急了，哽咽得不行：“我错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当初我就应该听你的话，把它送走……小便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看她哭得这么难受，程默都要心疼死了，凝视着前方的黑眸透出寒光：“放心，我们不会让小便白白就这么死的，我们会把那个人揪出来，让他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原伊不自觉将脸埋进程默壮实的胸膛里，又无声哭了好一会儿。
站在门边的季子林看了，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说起来，那只猫还是他捡的。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原伊在照顾它的吃喝拉撒，可每天和它处得最多的可是自己。这俩人每天一大清早出门，家里就剩下他们一人一猫作伴，现在这小家伙没了，以后他想找个来解闷的都没有。
季子林用大拇指抹了下微湿的眼角，把手里的白粥和两三样开胃小菜拿到厨房，洗了几个餐具装上，然后招呼他们出来吃饭。
原伊刚才那一下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地板上、床被和床单都沾到了一些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不清理一下是没办法住人了。
因为屋内的设计，厨房餐厅客厅是一体的，外头还连着一个阳台，就算把所有的窗户和门都关紧，依旧会有风从缝隙里渗进来，典型的冬冷夏凉。
程默担心她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吹了风，病情容易反复，便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期间，季子林虽然也很热情地招呼原伊到自己房间休息，不过原伊曾有缘踏进过他那个“狗窝”，知道里面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原伊心情不好，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
季子林在旁边又哄又劝，填鸭子式地又往她嘴里塞了几口白粥。身体是革命的本事，就吃这么一点，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季子林娓娓教育。
可白粥才在原伊的胃里转一圈，转身又被她吐出来。
好在这次程默事先有准备，在床边放了一只垃圾桶，季子林一看原伊脸色不对，就赶紧抄起垃圾桶往她跟前送去，倒也没弄脏任何东西。
原伊红着眼睛，哑着声说：“我真的吃不下，我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忍不住想起小便……”
她声音戛然而止，透着一丝控制不住的哽噎。
季子林看着，心里不禁也难过起来，没再逼她。
程默到底不放心，拿来体温计准备再给她测一次体温。
原伊就跟个扯线木偶一般，程默一个命令，她就一个动作，按要求把温度计塞到腋下。
“37.5度，还有点低热，这两天你也别出去了，好好在家休息。适当多喝些热水，再吃几包我给你开的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程默细心地交待着她该注意的事项，平易近人的样子，跟平时怼人时言辞刻薄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原伊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今天有老日的课，缺课三次以上还要扣学分。”
程默微怔：“老日？”
原伊连忙解释：“就是我们的日语老师，因为他是个日本人，这是别人给他取的外号。”
季子林乐呵地笑道：“现在的学生给老师取绰号都这么简单粗暴吗？因为人家是日本人，又是教日文的，就直接叫人家老日，这要来的是个黑皮肤的，那是不是该叫人家老黑？那要是来个白人，那不成了老白？”
程默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你好像很闲？有这个闲功夫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快去伊伊的房间把地拖了，把脏了的床单和床套给洗了，不然你让她今晚睡哪？”
季子林大叫起来：“干嘛是我，那你呢？”
程默摊开手心，让季子林看清楚他手上刚配好的药：“技术人士。”
季子林恨得都磨牙了：“行，你赢了！”
原伊虽然全身乏力，但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急于坐起来：“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麻烦你们，怎么好意思……”
程默重新把人按回床上，不快地说：“躺好。你现在是病人，来什么来。想当保姆和免费清洁工，等你病好了，有的是大把让你发挥的机会，现在你只需要给我专心养病。”
原伊微窘，面色讪讪，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这时候，季子林倒和程默统一战线：“老程说得对，要真觉得不好意思，等你病好了，请我吃一顿好的，或者帮我收拾一下房间，就当是回报我。”
程默很是不屑地看着他：“你倒挺会做买卖的，这个时候还不忘谈条件。”
原伊却觉得季子林这个提议挺好的：“那就这样定了，等我病好了，我一定请你们吃大餐，还给你收拾房间。”
原伊牵起嘴角，努力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季子林这才高高兴兴的去帮原伊收拾那一屋的狼藉。
等季子林走后，程默才继续跟原伊说回刚才那个问题：“你现在这个情况，扣学分也不能出门。要不，找同学点名时帮你喊一声，或者跟老师请个假。”
找同学帮忙确实是好，可是她能叫得出来名字的同学就只有姚爱娜一个，但她根本就没有对方的电话号码。
程默看她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不由地问：“找不到人可以代劳？”
原伊看着他，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程默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心疼：“行了，我找人帮你请假吧。”
原伊心中涌起好奇：“……你还认识我们学校的人？”
程默抿着唇，眉目清隽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不过有人认识。”
时间已经不早了，程默盯着原伊把药吃完，就收拾东西去上班了。
等电梯的时候，程默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拔通那组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女人轻盈悦耳的嗓音透着几分掩盖不住的高兴：“程默，你好久没有打电话给我。”
面对女人撒娇似的嗔怪，程默微一沉吟：“秦晴，你表妹是不是在XX校上学？”
秦晴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程默淡淡地说：“托你个事，让你表妹帮我一个朋友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