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老走伸出手，扣在了她的太阳穴之上。
叶倾心中冰冷一片，她紧紧咬着牙关，闭上了眼。
“等等。”
一个清冽柔和的声音打断了玉长老的举动。
“我方才已经搜查了一遍，她没有说谎。”
玉长老急忙收了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是，清寒神尊。”
叶倾先是一惊，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心里疑云重重。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人斜斜倚靠在柱子上，眉心纹印，三千青丝迤逦至地，一袭水蓝色的长袍仿佛蓝到了天空里。
这殿堂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看宫主和其他几位大人物的模样，似乎一直都知道他在。可是，她方才怎么没“看见”呢？
“小子愣着做什么？”得到答案后，宫主的态度已经转变了，语气缓和下来，指点后背一般“这位可是九重天上的清寒神尊，还不快见礼！”
五曜之中司水的神明，清寒。
叶倾行了个礼，忍不住问道：“弟子方才怎么没看见神尊呢？”
红长老捋了捋胡须，这时脾气倒是好了，瞥了叶倾一眼解释说：“这可是神尊啊！如果他隐匿了气息，别说是你，我们也看不见的。”
清寒打量了一下叶倾，缓缓笑了笑，说道：“行了，你可以走了。不过要是看见了画像上的人，记得来禀告哦。”
“这是应该做的。”
不知为何，叶倾感觉清寒的目光别有深意，那是一种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目光。
“如果你如实相告，本尊重重有赏。”清寒唇边带着玩味的笑，“赏你十颗洗髓丹，破格让你成为玄天宫的峰主，并且亲自指点你修炼直到你成仙……你看怎么样？”
叶倾愕然地抬起眼睛，恰好撞入了清寒的眼中，那双眼漆黑深邃，一旦进入就仿佛被拽入了无尽的世界中。
叶倾心中的一根弦紧绷了起来，忙不迭挪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成仙——多少修仙者奢想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程度啊。神界的神君亲自指点……如果普通人听了这话，还不得高兴疯？
果然这话一出，就连宫殿中的宫主与两个长老都诧异了起来，顿时都齐刷刷朝清寒神尊看了过去，不过什么异议都不敢有。神尊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神尊，弟子一定不负所望！”
叶倾欣喜若狂，大肆发誓表示衷心了一番，而后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宫殿。
待叶倾走了后，宫主疑惑而恭敬地问：“神尊为何给了他这样许诺？难道那勾结魔族的贼人和这弟子真的有什么？”
“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清寒瞥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骤然转冷，阔袖一甩冷笑着说道：“贼人贼人，喊得挺顺口的啊。他轮不到你们来侮辱。你们给我记住了！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用那种语气……呵，玄天宫就不要存在好了！”
“是！”
“神尊恕罪！”
殿堂里的人惶恐不已。
清寒神色稍霁，轻哼了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静默。
许久许久。宫主望着清寒消失的地方，一边擦汗，一边叹道：“神尊的脾气……可真琢磨不透啊！”
大长老沉吟了会儿，说道：“水可以平静无波，也可以掀起惊涛骇浪，这也正常。”
况且，那个是神君，而不是仙君啊。如他们耗费心力修仙，渡劫成功的话也仅仅只是个寿命几千年的普通小仙而已。而要想从仙渡劫成为神，还要经过两次危险重重的试炼。恒古以来，由仙成神的也不过数个而已。
这些神明，全是天地间的灵体，比如清寒神尊，便是水灵而化。再比如火神，则是火灵而化……
神，寿与天齐。
“那个叫吴月的，究竟是什么人啊？”宫主有些疑惑，“竟然连说几句都不行，难不成……”
“清寒神尊和吴月似乎是认识的。”玉长老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结界安稳，才抬起了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的猜测，可能同样来自九重天，甚至两人极可能曾经是朋友。”
“这就说得过去了。”宫主深以为然，“只是这等神尊……要让我们玄天宫发布通缉令，感觉有些奇怪。”
“你有所不知。”红长老瞥了他一眼，说道：“神魔大战之后，天界和魔界有约定，不能进入人界之中。所以就算是清寒神尊，进入人界后力量也有了一个限制，否则立刻会被魔界那边察觉，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动荡了。”
吴月总不能一直躲着，所以只要他一有松懈，终会被发现行迹的。尤其是这是个高傲的人，提防一些强大的存在，却极可能将眼下蜉蝣给忽略过去，譬如修仙者和普通人们。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清寒让玄天宫出面的原因。
“那就接着搜查吧，命令所有修仙者都好好留意，把通缉令发到人界各处。这事不管成不成，都要办妥帖。”
“老头，还用你说？我早已吩咐下去！”
“那就都散了吧。”
“嗯散吧……”
……
叶倾神思恍惚地从殿堂里走出，才发现自己早就汗流浃背，被风一吹，背上就凉飕飕的。好冷啊。她走到一片空旷的场地，眯起眼睛朝天上望去，灼灼的阳光洒落，紧绷的身体和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叶倾低声呢喃，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走着，直到眼前出现了那穿破云霄的巨石，她才惊觉自己来到了试剑石之前。
巨石静静伫立，三百年来，风霜雨打，巍然不动。
前方有一些人在试剑，偶尔低声谈论着什么，其他等待的人则如叶倾一样站在外围，不能靠近。
剑阁之中能来试剑的，至少得是人级铸剑师，叶倾现在只算是预备的铸剑弟子，通过了试炼之后，才能算是正式的弟子。而在那时候，还有一场评级，得到认可的才可以被称为铸剑师。
她在铸剑司早已经是铸剑师级别了，到了剑阁却连铸剑师都还不是。
“你在看什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倾一个激灵地回过神来，见到来人，顿时惊悚了，急忙要行礼：“清寒神尊。”
清寒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旁边，唇边浮起一些玩味笑意来：“试剑石有什么好看的？哦对了，那里是饕餮，你知道吗？”
叶倾有些愕然：“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里面镇压的是一个高阶魔族，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再说了，魔族的东西她也不太了解啊，对翻来来说魔族就是魔族，难道还要区分一下谁是谁吗？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不然，怎么一直盯着试剑石看呢？”清寒笑得别有深意。
叶倾抓了抓后脑勺，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笑容来。
“清寒神尊，来找我，是还有什么话忘记交代了吗？”
清寒若有所思地望着试剑石，没有回答，良久，他冷哧了一声，嘲笑道：“你知道他有多惨吗？”
叶倾摇了摇头。
这位清寒神尊说话，前后不搭调，还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就好像这些她理所应当知道一样。
清寒说：“饕餮是被至高神镇压的，时至今日已经三百多年了，但这个时间是对于我们来说的。”
“这是何意？”
“封印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清寒微微一笑：“外面过了三百多年，里面可能已经几千上万年了，你说他惨不惨？”
几千上万年被关押在那里，叶倾想起自己梦中的感受。
那还真是很惨的……
叶倾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对试剑石投过去怜悯的目光。
“你这眼神就不对了。魔族就是魔族，你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就这样怜悯他，是不是太不应该了呢？”
“神尊说的对，我只是一时有些感慨。”
“哦？”
清寒挑了挑眉梢。
叶倾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呆呆伫立在那里一会儿，不得不像清寒请辞了。
“去吧，记得我给你开的条件，”清寒微笑道：“那只是对你而言，所以不要告诉其他的人哦。”
“多谢神尊厚爱。”
叶倾转身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清寒又开口了。
“紫霄！”
叶倾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又是紫霄这个名字？她不敢大意，随即就停下脚步转身恭敬问道：“神尊可是要找此人？不过我刚来剑阁还不太熟，我这就去问问别的人。”
“不用了。”清寒摇头，“只是感觉你的背影跟紫霄有些笑，一时间认错了罢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神君，这个名字像是个女子呢……”叶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的先告退了。”
“嗯。”
清寒目送那个身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一片冰冷。转过头去，试剑石的上方，一身红衣的男子居高临下站在那里，墨发和衣袂翻飞，凌厉逼人。
“哟，真是去哪儿都要遇到你。”清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上次我们不是达成了协议吗？还跟来做什么？”
陆离抱臂站在高处，似笑非笑道：“我路过呀，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