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在亲眼看到了那一幕的人回想起来,那时候却仿佛是经历了数十年一般漫长。
有幸运一些的人,在看到俊城整个人被横放在行刑台上,两名蒙着脸的刽子手抬着用来行刑的锯子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就晕倒了,这些人没有看到之后的景象。
尽管在晕倒过去的时候可能摔伤了身上的一些地方,以至于会有一些淤青和疼痛的感觉,但是和亲眼看到了那副场景的人相比,这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至少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不用为该如何吃下饭而苦恼。
这已经是落天地三次呕吐了。
胃袋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清空,不管怎么反胃,最后用上喉咙的也只有令咽喉仿佛是在被灼烧的酸水。
在听了苦卞的建议,勉强塞进嘴里一些食物之后,落天依旧立刻将它们呕吐了出来,只是有了东西可以供胃袋摧残,总好过不停的翻涌酸水。
落天并非没有见过死人,甚至用那杆银枪,他还亲手夺取过数人的性命。
在咫尺的距离内,感受着被自己捅穿的人体从创口之中喷涌而出的粘稠温热的鲜血,这样的经历对落天而言并不陌生。
但是在见到了那个行刑的过程之后,落天依旧产生了极大的不适感。
他不禁羡慕起那些留在军营中没有前去看到情况的士兵们,想必当天在场执勤的士兵,也有着与他同样的心情。
与这相比,哪怕是在此之前犯了军规而被关禁闭也称得上是运气好了。
落天从来没有想过,仅仅只是从咽喉到腰际,就能够有这样大的差别。
斩首和腰斩,尽管同样是致人死亡的刑罚,但是其中的分量却完全不一样。
哪怕仅仅只是看着,也能够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
别的姑且不论,皇帝想要震慑天下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
落天有理由相信,凡事亲眼看过那一场刑罚的人,此生都绝不会再有半分违逆帝国的念头,甚至于哪怕只是最轻微的罪行,都不会再去触犯。
而这份恐惧,可以经由人口轻易的传播开来,使得即便是未曾见识那副画面的人也能够从他人出体会到当时的入股严寒。
那时可谓野蛮的刑罚,即便是最残忍的野兽,也绝对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被安放在石台上的俊城,在亲眼看到那样冒着寒光的锯齿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对于这一点,落天连想都不敢去想。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做出的事情是多么的可怕。
也许这一生,自己都会活在这一场刑罚的梦魇之中,永远不能从中解脱。
这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罪孽,不应该由任何其他的人来承担。
促成了这一切的正是自己。
由于被烈火灼烧,俊城已经不能发生,而且那副被绷带缠裹的身体无时无刻不是在体验着失去了皮肤的肌肉所感受到的痛楚。
但是即便如此,在平时的治疗之中,俊城也保持了最大程度的镇定,没有出现医师预想中的频繁痉挛现象。
即便是宅中最为老道的医师,也不得不说俊城的意志非同小可。
尽管在一些医师看来,这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他们唯恐俊城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在这种情况之下,仅仅只是些微的疼痛,恐怕也没有办法触动俊城的内心。
但是在那场行刑之中,落天却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俊城的恐惧。
在被人一路抬过来的时候,俊城没有出现任何的抗拒态度,即便是在被人安置在了石台之上,亲耳听到子人大声的下达了行刑的指令之后,俊城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当那样体型巨大的锯子缓缓的朝着自己的身体落下的时候,俊城终于忍受不住恐惧,开始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身体。
被火焰烧坏了几乎身上全部的皮肤的俊城,哪怕仅仅只是做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也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在医室中的时候,光是喝下用来缓解疼痛的药汁这种简单的事情,也会让在旁的医师们提心吊胆。
然而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此刻,俊城却施展出了浑身的力气,用力的在石台上抽动自己的身体。
他的动作剧烈,以至于刽子手不得不需要旁边的士兵们帮忙捆缚住他的身体。
即便是手脚皆被束缚,俊城依旧剧烈的将腰身扭动,激烈的动作甚至将包裹在他身上的绷带都打落了一些。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调理,应该已经慢慢开始愈合的伤口开始破裂,流出不多的鲜血。
被浓烟熏坏的嗓子中,也开始发出难听的嘶哑吼声,没有人能够听明白其中的含义,甚至那种骇人的声音都没有办法分辨出是不是由人类发出来的。
即便是再坚强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将视线移开,场上的民众之中已经有不少人痛苦的捂着脸哭泣了起来。
直到这种时候,落天才开始深深的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美风的要求前来陪同子人审查这种事情。
即便是拼命的想要将视线从俊城的身上移开,落天也没有办法这样去做。
这是自己的罪孽,自己理应将其全部看完。
自己导致了这个年轻人遭遇如此痛苦的事情,那么自己便有责任将这每一幕都深深的铭刻在脑海之中。
没有办法对这名年轻人谢罪,至少应该让自己此生都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中。
在痛苦得几乎无法忍耐的时候,落天禁不住在心头低呼。
子人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落天没有将视线朝那个人投射过去。他不敢去看那个男人现在的表情,那一定超出了自己想象的范畴。
落天几乎要痛恨那两个行刑的刽子手,他们的动作为什么这样的缓慢!?为什么不能够快一些置这个年轻人于死地?!
一阵疯狂的嘶哑低吼之后,行刑台上归于了平静。
落天抬起头看过去,激烈的呕吐起来。
仿佛要将内脏全部从嘴中倾泻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