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连个招牌名头的小旅店,本是掌柜将自家住房盖高一层之后,稍作收拾,想要做点小本生意,赚点棺材本的。
掌柜原来也是本地人,此前也是在工地上做采石工人的活计,可是年纪稍微大些之后,自己本就不算壮实的身体便有些吃不消那里的重活了。
看到做采石工人不是个长久之计,掌柜便趁着还能够动弹的时候,换了个行当。
崖城这地方,凭借地利优势,每日总有不少外地商人在此歇脚,不管是刚出得兴天岭,还是要进兴天岭,他们总会在这地方补充些物资,或者休息一场。
因而这城中有不少人家都干起了酒楼旅店之类的营生。
但是这种做法也由不得那么多人都做,崖城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每日的往来人流也就是个定数,浮动不大。
而且几年下来,城中最为宽阔的主街道旁边已经开上了好几家旅店,尤其是与机车场所相距不远的地方,更是被人花大价钱盘下了不少屋子,专做留宿的生意。
这掌柜有心跟风,赚点小钱,只是一直苦于自家的处地稍微偏僻了些,而且手里又没有多余的现钱去租用别人家的房子,因此难以将此想法兑现。
然而最近一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往来的商人忽然变多了,而且运载的货物的量,也是逐渐变大。
之前那些寸土寸金的地方,光是留人住宿就已经快要不够,更别说还在安置那些货物了。
要在此前,在店子后面找块空地停下就成,但是现在不行了,车辆和货物都大大增多。
有的财力雄厚的店家就开始在城中偏僻的地方找些空闲的屋子,与屋主人付些钱财,或租或买,然后临时改造一番,用作仓库。
而这就为掌柜这样的寻常人家带来了一些机会。
那些商人虽然宁愿住在热闹的地方,但是也有许多人担心自己的货物,不愿离机车太远。
尽管那些大店的负责人一再保证,但总是有一些人出行在外,忧心过重。
因此便有人提议付些租金,只将机车和货物停放在对方的仓库里,自己就在附近找户人家住下。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在大店住得舒服,但是却能够让那些商人稍微放心一些。
这掌柜也还算心思灵活,一见有机可趁,便立刻辞了工地上的活计。
随后将自己由父辈手里继承下来的一幢二层小屋请工人多建上一层,再将其中好好置办一番。
虽说不能和那些大店比,但是却也能够称得上是一间旅店。
如果碰上的不是特别挑剔的客人,那么一夜好眠,一顿好食,还是没有问题。
只是他这地方终究还是差了些,距离城后城墙稍微近了些,离大门和机车场也稍微远了点。
幸而掌柜开价便宜,而城中的也大都是多年的熟人,有时候碰上其他店满的情况下,那些小店也会将自己家的店面对着客人提上一两句。
如此,这家店才勉强运作了下来。
虽然生意谈不上好,但是眼看着过往的商人一天天变多,自己家这地方也偶尔能碰到一两个商人来争房间,掌柜总算是感觉日子有了盼头。
趁着自己还有些精力,总能将店子做得好起来,以后女儿出嫁,也能找个好些的人家。
每天怀着这样的心思,掌柜和自己老婆两人,再加上日渐懂事的女儿,店子里经常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店子里出了事。
那天下午,店里来两名客人,其中一个估计是在城里登阳楼那家吃得痛快了,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圆。
反而是另一个人,说话有条有理,与自己稍微谈论了一下店里的情况之后,便痛快的掏出了钱来,一下子将两件空房间都要了。
对方给钱爽快,这样的好生意掌柜自然是大大的欢迎。
看那名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年轻人,一脸白晢,身上的衣服也是花纹蔓延,针线紧密,恐怕是个有钱的人。
这位租房的人,大概不是同伴就是随从了,做事情倒是手脚利落,就是那双眼睛看得人有些不舒服。
对于这样奇怪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来自己家住店,掌柜的心中有些奇怪。
不过对方银钱给的足,即便是在城里的大店住一宿,也完全够了,对于这样爽快的客人,掌柜也不好多问。
这两位上了楼,今儿的生意就算做到这里了。
虽然天色早,不过自个家一共就两件空房,若是一些不拘小节的商人,有时候一间屋子睡上两三人也是可能。
但是这两位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主,况且钱也收了,屋子自然不会再租。
只是提前关门了也无事可做,掌柜便索性一直将店门打开,一边叮嘱自己妻子听着点楼上客人的动静,以防有什么吩咐,一边坐在门口与过往的熟人打打招呼,心里规划着以后店子的生意好了该怎么装修之类。
或许,三楼的那些久不用的东西便宜点处理给别人之后,那里也能隔出两间屋子来。
这一来,赚钱的速度不就加快一倍了吗?
自己女儿一天天的长大,人也是懂事得很,以后不愁找个好婆家!
这样的日子,过得才叫一个舒心!
晚上闭了门,掌柜特意温出一壶便宜的小酒,美滋滋的喝上几口,这一天才算完。
到了第二天,掌柜的大早醒来,便立刻招呼自己妻子给楼上的两位客人弄点早食,随后自个便去开门。
然而大门才刚打开,掌柜就听到厨房传来妻子的一声尖叫。
等到掌柜一脸惊慌的跑进厨房,站在门口的妻子立刻躲在了自己身后。
看着那些从楼上地板渗下来的血水,掌柜两腿一阵发软。
但是身为家主,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甭怕,别上楼,你先去带着孩子上街上待会,我去找城里的兵。”
直到那些治安所的士兵冲上二楼,将昨夜入住的那两名客人从房间里带了出来,掌柜的依旧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家的店恐怕不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