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听到隐莲说出惊人之语,卫莲几乎连手中茶杯也拿捏不住,心中大为动摇之下,竟将大半茶水倾洒而出。
然而隐莲说出的话里隐藏的意思却实在太过惊人,使得卫莲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将面庞转向隐莲,双眼定定的看着对方,却从那双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戏谑之感。
纵是如此,卫莲仍旧难以相信,终要自己亲口问出一遍方可。
“你所说第十一具,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说到后来,连嗓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隐莲嘴唇抖动,其心中也是极为激动。
然而他终究比卫莲多了些城府,极力隐藏之下,便是此时将这足可惊动天下的隐秘事情说出,也不过指尖微微颤抖而已。
“如你心中所想,”隐莲将声音压得更低,话语间亦是强压不住的兴奋余韵,“兴天岭中,便是有足可与那祝融并提的上古机甲。”
隐莲将话说得这般明白,已经不容卫莲再故作迷糊,然而这样的大事也足令其脑中一片混乱。
“这样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卫莲将眼看向窗边,夜色已然单薄,屋外已经渐显深蓝光明,“这种事绝非儿戏,可不能胡言乱语!”
“莲家先人,偶得上古遗留,于残破纸卷中细加推论,得知尚有一惊世之物埋葬在这兴天岭中。”
隐莲忍不住又将本就微弱的光明调小了些,几乎难以照物,非如此不能心安。
随后看了看卫莲,定下心神,继续说道。
“这兴天岭所在,乃是帝国之东,根据家族先人于古籍中得知,这地方或许乃是上古之人研发重兵之所在,昔时正当乱事,先人认为此事重大, 不宜为他人得知,于是便将这些古籍付诸一炬,此事便再也不为外人知晓。”
“此后先人随军征伐之时,亦多有留心,终于在讨伐一处冥顽不灵的部族之时,从其族中获得些许文献,只是那部族的人虽然愚昧不堪,但却对此文献颇为看重,先人为取得此物,几乎将其全族上下杀伐殆尽。”
“那一族的人见事不可为,便要将此文献投于火中,化作轻灰,幸得先人贴身心腹眼明手快,将那一族的人果断砍杀,方才从火堆中夺出文献,只是这文献也已经化作残破之身,加上流传的年代久远,本就已经有所缺失,其上记载,多有不详。”
“然而先人取得此物后,对其祥加解读,却终于得出一惊人事实,此后族中那名先辈便将此事深藏心中,那文献待其将上所记载记忆下来之后,也是被焚毁。”
“此后,那时的先人所发现的秘密,一直以来便是在莲家历任族长中口口相传,作为莲家最为重大的机密存在,只是这许多代人下来,所传已然有变,加之先人钻研所得,亦不完全,因此对当时那文献所记事物,也是知之不多。”
话讲到此处,隐莲却忽然住口不言,甚至直接起身在屋中反复踱步,看起来颇有些焦虑。
卫莲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出声相问。
“那文献之中所记载的,难道便是你所说的那东西?”
隐莲模样竟然变得有些恼怒,反复走了数步之后,终于平缓下来,重重的叹出一口气。
“不错,我心中早有疑问,祝融这般神器,威武至极,恐怕便是放在古人那时,也是天下少有的利器,古人却又为何不多多造些来呢?”
卫莲看着隐莲,这般幼稚荒唐的话语,本不像是出自其口,然而却是便在这里,由隐莲道出。
“世事皆有因由,我们非古时之人,那时的天下形势,国中力量,均非我等能明了的,虫灾之下,焉知古人没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隐莲陡然发出阵阵浅笑,似是自嘲。
“你说的没错,我倒是虚妄了,”随后隐莲坐回木椅之内,“或许当时国力不济,或许尚有其他缘由,然而古人却是造了这第十一具有大威能的机甲,并且将其深藏在这兴天岭之中,多少年来,使其不见天日,直到遇我莲家之人。”
卫莲心中忽然一动,看向隐莲问他。
“既然这事在莲家历任家主之间相传,你岂不是早已得知?”
卫莲有此一问,却是因为实在是心中疑惑,看隐莲这般模样,他仿佛也是近日方才知晓那山岭之中的秘藏,否则以其心思城府,又怎么会担任莲家家主这许多年来未有动作?
“不,”隐莲出声应答,令卫莲既觉惊讶,又觉意料之中,“我执掌红莲玉牌之时,并未被告知此事。”
卫莲听了,眉头深皱。
“莫非是血莲大人他……”
“正是此人!”隐莲神情忽然变得恼怒,卫莲侧头看去,竟见其咬牙切齿,怒目圆睁,“这老不死的既然让出玉牌与家主之位,却又暗藏心思。”
说到此处,隐莲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卫莲。
“血莲这家伙,早就该死了,既然已非家主,却又贪念权柄,意图让我跪服于他,我怎么能忍下这口气,有一日,我假做问候,试探他时,他却告诉我,莲家尚有天大秘密未曾与我说。”
“此事关乎莲家数代人的心血,我自然不愿就此荒废,便容他自在,这许多年来,却不知被其残害多少幼童少女。”
卫莲静静的看着隐莲,此前血莲深居简出,他也偶尔听得风声,当下便任由隐莲讲述。
其脑中却不知怎的,浮现出了数十年前,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莲家上下,皆为族中一名少爷惊惧的事来。
其后隐莲蒙血莲传召,再此后,便是隐莲在族内逐渐施展拳脚,逐渐步入家族核心。
隐莲伸出手来,卫莲抬起手臂阻止其行动,随后自己拿过茶壶,将隐莲面前瓷杯斟水。
隐莲也不多言,取过茶杯一饮而尽,方才继续述说。
而话题之间,也不再提及当时血莲,隐莲也复归平静。
“如今那老家伙已然半人不鬼,却依旧担心我害死了他,死不松口,只是他却不知道,星莲为他犯下大罪,如今被我关在了禁闭室。”
听到这里,卫莲忍不住微微侧目,探查隐莲面色,却不巧正对上隐莲双眼。
“那老东西虽然人性尽失,但好歹心有挂念,总算还记得星莲是自己女儿,哼,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费那许多功夫。”
卫莲发出一声轻笑,问道。
“那么如今你可知道了那东西的所在?”
隐莲微微的一摇头,叹息出声。
“不知,族中流传下来的消息,也不过是这兴天岭中有古人遗留的机甲,威能之大,不输祝融,然而其身在何处,却是并未查出。”
无需细想,卫莲也心中明了。
若是那名先人亦或其后的历任族长中的一位探清了此事,恐怕那尊机甲也不至于埋藏至今,莲家也不会一直盘踞在这深山密林之中。
“遗憾。”
卫莲浅浅道出这二字,心中却为隐莲方才的话语牵动,忍不住挂念起星莲来。
隐莲听了只是一声轻笑。
“何来遗憾?如今我已然得知此物存在,剩下的不过是将其寻出,这又何难?”隐莲看向卫莲,眼中精光闪烁,“你此前问我,安于善城,亦或可为?如今这般机会便在眼前,你还要做这样的想法吗?”
机甲之躯固然庞大,然而这兴天岭乃是由帝国之东起,往西几乎有帝国领土三分之一长方才见尾,在这般地域深广的山岭之中要寻得一具机甲,可谓难矣,而如若莲家流传属实,那东西必为古人好生藏管,要寻得其所在,更是艰难。
然而这终究是古人留下的可与当今世上最具威能之物比肩的秘藏,如若得之,便是可强立世间,傲决天下。
卫莲侧过头去与隐莲对视,无声而笑。
“血莲大人……如何?”
卫莲小心出声问道。
“且留得他,此件事上,或许他尚有隐瞒。”
于是这事便定了下来,二人暂时也不再提及。
窗外已经泛白,隐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因昨晚夜行,归来之后二人一宿交谈,也为得多少光明,此时看到这朦胧白光,竟也觉得刺眼,不由眯起了眼睛。
待晃了晃头,隐莲终于觉出倦意来,打了个呵欠,又觉得身体疲惫,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卫莲,”隐莲双手扶腰,将上身用力后挺,同时努力出声,“那件事怎么样了?”
这话问得无头无尾,令人摸不着头脑,然而卫莲却仿佛心中早已明了,对隐莲所问之事没有半分疑虑。
“已经将族中好手派出,均是信得过的死士。”
“唔,”隐莲舒展完毕,长出一口气,扭过头来俯视卫莲,“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不露痕迹,且要注意,莫要着急动手,若是在善城周遭出了事,我们脱不了干系。”
卫莲一脸平静。
“自然。”
“那些死士,事后你自行处置,决不能让这事走露半点风声。”
卫莲微微点头。
隐莲面上亦是不起波澜,然而话语间却满是寒意。
“好一个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