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此疲惫不堪,以至于落天忘却了身上伤痛,一番沉眠,不见梦境。
脑侧感觉清风撩过,落天费力睁开双眼,却是幽香入鼻,粉纱袭眼。
一名少女正扶住勉强坐起的隐莲,让其靠在自己柔弱香肩之上,而另一名老者则仔细倾倒手中药粉,为隐莲伤处更换。
虽然注意到落天醒来,但是那医师却是毫不侧目,专心于自己的工作之上,倒是那清秀少女略微侧过了头来,但随即便应承医师吩咐,将隐莲身形变动。
隐莲也勉力蠕动,配合少女动作。
“隐,隐莲大人?”
落天惊讶出声,一说话才觉得自己口中沙哑。
旁侧侍立的侍女递过来一盏清茶,落天接过来倒入口中,觉出一股淡淡药香,但此刻干渴难耐,也不多讲究。
面前的隐莲侧过头来,对着落天勉强扯动嘴角,微微一笑。
“隐莲大人,请先不要乱动,这药粉洒在伤口处疼痛得很,请您先专心上药。”
说话的却是扶住隐莲的那名少女,然而听其口气,却不像普通侍女那般毕恭毕敬,甚至极为惶恐的样子。
然而隐莲也不恼,对落天示意完后,便顺应少女的指示配合医师上药。
“让落天兄弟见笑了。”
待伤口处理完毕,隐莲示意让医师侍女退下,待屋中仅剩他们二人之后,便对着落天露出淡淡笑容,调侃道。
然而或许是被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令得隐莲忍不住深深皱眉。
“家主大人身体要紧,无需顾虑礼数,切莫勉强。”
落天慌忙起身扶住隐莲,助其舒适靠坐在床榻之上。
“我身体尚还虚弱,落天兄弟多担待了。”
“哪里的话,家主大人切莫如此,一切以安康为要,其他的不过毫末之事而已。”
听落天痛快言说,隐莲面上神色也似乎松了不少。
“我家族现下状况如何了?这周遭怎么连个侍卫也没有了,我想问问情况,却尽是些比我所知还少的医师。”
“卫莲大人前去阻挡暴民了,家主大人大可放心,这周围侍卫均被卫莲大人调走,因此不见踪影。”
听了落天的话,隐莲略一沉吟,似有所思,落天也不打扰,就在旁边观看隐莲气色。
不多时,隐莲抬起头来,看着落天,眼中大有深意。
“落天小兄弟,我本想将你送离善城,但却半路遭逢贼人,令你也受了牵连,实在是十分过意不去。”
落天连忙竖起未曾受伤的手臂,连连摇摆。
“家主大人哪里话,若不是为了要送我出城,那墨钢有怎么会有机会重伤隐莲大人,大人千万不要觉得内疚,应该自责的,是我才对。”
隐莲轻轻一笑,缓缓说道。
“呵呵,这般,那你我皆无需自责了,但是我受伤之时,你代我指挥侍卫,更亲身杀敌,这份恩情,我隐莲,我莲家,绝不会相忘。”
落天当时不过是迫于形势,然而此刻听隐莲说来,到好似自己对莲家有莫大恩情一般,也只得无奈苦笑。
“莫说如此,其后你能为我莲家安危做出牺牲,将卫莲带出,这份胸襟更是令我折服,你为我莲家承受莫大委屈,我定然不会让你吃亏,你尽管放心好了。”
隐莲对落天夸赞不断,更是令得落天不知该当如何,虽然他内心极为受用,但是隐莲本就是他钦佩之人,此刻一番赞叹,到反而让他羞愧不已了。
“家主大人严重了,卫莲大人并非大恶之恩,但凡识得大体之人,都会做下这样的决定的,若是我仅顾一人之私,将莲家置于险地,那才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有何面目见隐莲大人?隐莲大人莫要抬举落天了。”
“呵呵,好!好!落天小兄弟果然是人中豪杰!我隐莲一生阅人无数,但是能有落天小兄弟这般胸襟气魄的,却也是绝难寻得,能与落天小兄弟结为好友,实在是我隐莲一生幸事。”
落天只得笑面相对。
“可惜,可惜……”
忽然,隐莲连连摇头,口中不停说可惜二字。
落天心中好奇,便问道。
“隐莲大人,何事可惜?”
隐莲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可惜星莲竟然对你做出那般不可饶恕之事,依我对她的了解,这一时三刻怕是难解心结,”隐莲闭目摇头,似乎觉得万分痛苦,“不然的话,我倒是愿意替你二人做一番好事。”
“咳……”
落天大惊失色,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隐莲却仿佛不曾看到一半,兀自说话道。
“落天小兄弟,你也莫看星莲那般刁蛮,这全是因为我太过宠溺所致,若是悉心调教,这性子收敛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你二人年岁相当,你少年英才,星莲也是正值姣好年华……”
隐莲还要再说,落天却是心惊肉跳。
星莲认定自己乃是害死他父亲的元凶,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这般情况下,如何能与她皆为伉俪?
便是能,又如何敢?怎知星莲不是假做顺服,暗中逮住机会便给自己心窝狠狠来上一刀?
使不得!这事使不得!
星莲虽然容貌出众,但莫说是星莲这般美人,就算是倾国倾城的姿色,这事也绝对使不得!
何况即便是撇开这一层,那卫莲的心思却是不能忽视的。
落天吓得脸色发白,心中念头急转,慌忙岔开话题。
“那些老鼠窝的暴民下手狠辣,而且不要命一般,攻势迅猛,此前竟然能压住莲家侍卫,隐莲大人可有万全之策对付他们?”
隐莲看着落天,不说话。
随后将目光转移到床榻边上安放医师器具药物的矮桌之上。
桌上一盏药茶,水面平静无波。
屋中一片寂静。
落天亦不敢出声打断隐莲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陡然,那被药茶水面泛起浅浅波纹,几不可察。
隐莲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动作见牵动了伤口,令其面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但是呼吸间却仿佛极为舒坦一般。
“卫莲一身功夫极为了得,非但如此,其指挥侍卫亦是难得的好手,那城西鼠辈虽然勇猛亡命,但终究失了领头,久攻不下,便会气馁,”隐莲话语沉稳,毫无方才说笑神色,面上尽是自信,“落天小兄弟大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