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血莲发出一声慵懒哼声，隐莲方才站直身子，面向其人。
卫莲也随着站了起来。
“大人安好？”
隐莲发声问候血莲，声音听来恭谦无比。
卫莲毫不言语，然而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如此说来，那日自己斩杀之人，不过是隐莲安排好的替身？
他是何时坐下这般动作的？按卫莲所想，隐莲万事均小心为上，这替身恐怕早就被其深藏族内，以防不测。
那天却是当真排上了用场。
那此前落天所见之人究竟是谁？
卫莲此刻已然一片朦胧，近几日之事竟然变得极为混沌模糊，令其心中毫无着力之处。
唯有一件事却是清晰明了。
自己断下一臂，星莲亦犯下大错，两人意欲刺杀落天，几乎为莲家引来大祸，乃是因血莲之死。
然而这人如今却是好好的活在此处。
星莲。
心中思念的人儿此刻浮现在卫莲的脑中。
其模样却是欢欣无比，纵然满脸泪痕，也是嘴角带笑。
心中仿佛一股清风吹过，卫莲抬起头来，直面血莲，再无怯意。
不过是死人而已。
血莲察觉到卫莲目光，双眼微微扫视过来，待看到卫莲面上神色，眼中不由生出一丝惊讶来，片刻之后，惊讶化作戏谑笑意，在那遍是血丝的眼中消散无踪。
“在这种地方，咳咳，”血莲喉头一阵模糊之声，仿若烈风之下，衣装兜风作响，旁边连忙又侍卫取过瓷罐送于其面前，血莲闭上嘴唇，微微吸入一口气，随后喉间用力，将一口浓痰咳出。
有侍卫又将茶水送上，血莲伸手取过，漱口之后方才又咳嗽两声，清顺喉间。
“在这种地方，如何好得。”
“大人说的是，只是当下形势紧急，为防大人存活之事为外人所见，隐莲难以大动土木，善城之内亦是眼耳众多，为防走漏风声，只得委屈大人暂且居留于此。”
隐莲这般恭谦模样自是少见，然而更令卫莲震惊的却是眼前这名老人的模样。
此前在族中所见的人分明不是血莲，但却也与这人看来不差多少，只是未曾想到，昔日号曰修罗血莲，杀伐震慑四周的血莲如今竟然化作了眼前这样一名枯朽至极的老人。
“哼……”
血莲浅浅的撇了一眼卫莲，发出一声轻哼，便阖上双眼，靠在椅背之上，不再出声。
隐莲发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叹息，转过头来。
“卫莲，你先出去。”
卫莲不说二话，便转过身子。
“且走远些。”
身后传来隐莲低声嘱咐。
卫莲低声应答，便毫不停歇，随侍卫朝外走去。
待卫莲走出，血莲方才缓缓抬起眼皮，神态间满是倦意。
“便是为他人知晓又如何？”
“什么？”
隐莲惊讶回道。
但片刻后便明白过来血莲之意，连忙回话。
“大人，如今善城之内贼人潜伏，莲家行事不得不小心为上，而且如今莲家自有威望，昔日杀伐，亦有收敛，小辈意欲将莲家好生建设，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血莲靠坐在木椅之上的身子朝前倾出，双眼略微睁大了些，嘴唇用力裂开，神情滑稽，“嘿嘿嘿，我当初将莲家交托与你，看来真是做对了事，你这手段，我也想不到啊，啊，隐莲。”
“家主过赞了，小辈竭心尽力，只为莲家着想，不敢藏私。”隐莲微微躬身低头，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二人一时无语，各怀心思。
“你是怕我死了吧，不然你要如何取得那东西，哼，”血莲陡然发出一阵冷笑，又引起一顿咳嗽，“你把我囚在莲家那许久，纵我声色，引我神志失常，却又不取我性命，更是苦心寻得替我之人，不就是为那东西吗？”
面对血莲忽然转变的态度，隐莲却是毫无惊惶之意，抬起头来，面向血莲的神色也是自若如常，嘴角隐约还可见一丝笑意。
“血莲大人明察秋毫，小辈倒是小看大人了。”
面对隐莲态度，血莲面上的嘲讽神情僵持不久，便消散于斯。
怒意渐显。
“你倒也未有小看，十余年来你遣人监视我，使我不接兵器，一身武艺早已荒废得所剩无几，”
血莲将双手藏于袖中，暗自发抖，“你昔日为将莲家大权悉数揽入手中，与那卫莲合谋，将我莲家之人送归黄泉，却独留老夫一命，老夫可当感谢家主大人仁慈？”
隐莲不语。
“非也，非也，”血莲面上忽然浮现出愉快笑意，“族内那些庸人，为手中肤浅权势所累，内自尚还争夺不断，你将那些废物系数除尽，倒也令人痛快，此非罪也，你将老夫性命独留，却非敬也。”
血莲抬眼扫过隐莲额前耳鬓，虽然梳理整齐，颇有风范，但却依旧青不掩白。
“如今你也不惑有余，便开始心急了吗？”
隐莲被血莲说得难以言语，骤然间，膝间弯曲，整个人面对血莲重重跪下。
“大人，此事关乎莲家未来，还望大人能够体谅小辈，将那物所在告之。”
“如若不然呢？”
面对血莲发问，隐莲却是难以回答，兀自将双手握得老紧。
如今于莲家上下，于善城之中，血莲已经是被卫莲亲手处刑，当时在场之人众多，此事已然落定。
便是在此地将血莲杀死，也不会有多少麻烦。
只是自己所想要的事物，恐怕也就此被随之深埋，不得见天日。
隐莲重新站起，弯腰轻拂膝上泥土。
“大人，”隐莲的声音镇定无比，甚至落入旁侧的侍卫耳中，沉着太过，泛出些许寒意，“方才卫莲模样，你可看清。”
“如何？”
隐莲抬头对上血莲视线，眼中冷漠之色，令血莲心中不快，忍不住面皮抽动。
“他那一臂，却是大人所断！”
血莲面上浮现一抹冷笑。
“此话怎讲？”
“大人可还记得星莲？”
陡然间一声脆响。
血莲抬手一挥，将身旁侍卫手中的瓷杯拍落在地。
“你敢！！”
仿若雄狮怒吼，血莲冲着隐莲怒目而视，整个人就要从木椅上站起来。
隐莲却丝毫不为所动，双眼沉着看着血莲，静静将话语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