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卫莲虽是隐蔽前行,却身影迅捷。莲家宅邸的路线他自是熟悉无比,不多时间已经潜行至那暴莲卧房所在。
屋内灯火熄灭,不见光明。
卫莲侧身贴于墙壁,藏身于阴影之中,双眼灵动,在四下一扫,面上便浮现了些许凝重。
一番思虑过后,终还是发出一声轻叹,走出墙角阴影,信步于庭中小道之上。
“何人!?”
夜色中传来一声压低了声音的断喝,却不见人影。
卫莲不回话,只是继续稳步前行,朝卧房逼近。
细碎脚步声起,片刻后,数量规模远多于平常的卫士手执兵刃,阻挡了其去路。
“站住!”
此番大喝,却是警告之味颇浓。
卫莲依旧不作回应,目视前方,眼光穿透人群,直指卧房门扉。
咻!
破空之声传来,卫莲不闪不躲,抬手一挥,夜色中暴现一朵绚烂火花,转眼便消失,黑暗中射出的弩箭已经偏离轨道,钉在了其身后的朱红木柱之上。
“再不……”
两字吐出,那当先的一名卫士便再也不能说话。
其喉头已经插上一柄细长短剑,待卫莲迅速靠近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那卫士方才觉出自己有异。
奈何他已经无法出声寻求帮助,只是喉头咯吱作响,眼中满是惊惧,下意识抬起手来朝卫莲伸去。
不待他双手触身,卫莲便抽手回肘,将短剑拔出,一股热流激射出来,喷了卫莲一脸,他也毫不在意。
待这名卫士倒地声起,周围的人仿佛才反应过来,明白眼前发生了何事,一时间众人暴起,纷纷将手中兵刃朝卫莲劈砍而来。
红月当空。
不多时,院内归于平静,唯有俯卧庭内池边之人,黑色痕迹顺着其手腕指尖低落池中,发出清脆叮咚之声,散开一片鲜红。
“好一个隐莲,竟敢使这等下作手段!”
恼恨话语传来,卫莲抬头看去,暴莲一身内衫站在卧房门前,须发凌乱,狠狠的盯着自己。
其手中正握着白日不离左右的那柄大刀,刀锋直指卫莲,浑身杀意涌现。
暴莲乃是族中侍卫统领,自身也是孔武之人,使得一手大刀,多年来自是杀伐无数。光以武艺论,同辈之中无人敢与其争锋
然而便是面对这样一个气势汹涌的强者,卫莲眼中满是火热,毫无退却之意,夜间寒冷,仿佛不沾其身。
手腕用力,将双手使劲一甩,把粘在两把短剑上连同手中的血迹甩落,卫莲便是抬脚朝暴莲走去,脚下步伐逐渐加快,终于仅以脚尖点地,整个人暴射而去。
“放肆小辈!”
暴莲勃然大怒,挺腰抖肩,将手中大刀对准迅疾而来的身影劈头斩下。
寒芒闪过,不留丝毫情面。
莲家深处,某处雅致庭院,一处起居室内。
面上皱纹显现,头上大多银丝的血莲,正靠坐卧榻之上,除却其身旁一名侍女,屋内便仅有一人。
那人浑身劲装包裹,身形短小精悍,此刻正单膝跪地,低头朝血莲禀报族中变动。
待禀报完毕,那跪地之人便就此闭嘴,血莲亦未有示意。
陡然,一声饱含痛苦的娇呼响起,那跪在地上的人抬头看去,顿时面色惊讶。
那靠卧在床榻上的血莲,此刻正将一只手放在侍女臀后,看其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筋肉耸动,不知其使了多大的力道。
那侍女后臀被血莲大力抓捏,如何经受得住?既是疼痛难忍,亦是羞怕难当,饶是如此,也不敢出声,只得紧闭双眼,以贝齿咬唇,堪堪忍耐。
那血莲此刻哪里有半分昔日威严形象,但是其当下面容,落在那跪地之人眼中,心中的惊惧之深,不下那名侍女。
听完这人禀报的血莲,此时双目圆睁,眼中隐有血丝,嘴巴大大咧开,却不闻笑声,只从鼻头发出一连串尖锐哼声,令听闻之人脊背冒寒。
这般兴奋神色,其整个人仿佛将要失去理智一般,即便是地底小鬼,怕也不会恐怖至此。
至于族内发生这等惨剧,这名老人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自是无人敢问,无人敢猜。
隐莲卧房,屋中略有光明。
要使得屋内光亮通透并不难,却不知为何,屋主人并未那样做,而是只留这些微弱光线,虽不及白日之辉,但是只为视物的话,却是够用。
偏偏在这等微光之下,隐莲却是在挥毫洒墨。
他本就精于文房之道,平日所作字画,亦颇有神采,但此刻其非但不明灯光,手中挥洒,却连书案也不看,双眼虽然略微俯视,但其视线分明不在纸上。
一番舞动,待字成搁笔,隐莲方才抓起纸来,审视自己随手而为的作品。
“难看,难看。”
轻笑出声,隐莲连连摇头叹气,随后便将纸张搁置一旁。
“你心不在此,怎么能写出好字。”
身后声音传来,隐莲带笑转身。
卫莲立在门口,浑身鲜血,虽口中尚有剧烈喘息,面上却十分轻松,在屋外黑夜之下,其人竟显得有些缥缈。
几步迎着隐莲走来,卫莲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隐莲。
是隐莲此前交给他的毒药。
隐莲在卫莲身上扫了扫,将小瓶拿在耳边轻轻晃动,脸上笑意不减。
“为何不用?”
“为何要用?”
隐莲顿时愕然。
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卫莲不语,坚毅嘴角挑出一抹弧度,注视着隐莲。
“幸亏有你提醒我!好一个为何要用!不错,我既然有此决心,何惧正大光明!既然有你助我,我又何必行暗算之事!我便是要让全族知晓,我隐莲,定要取得这家主玉牌!阻拦我者,杀之!哈哈哈哈,好你个卫莲!好你个卫莲!”
狂笑声,划破夜空,霸道言,直冲云霄。
半晌,笑声止,隐莲面容恢复如初,只是难掩眼中神采。
“玉牌何在?”
“依你所言,放置于那暴莲身旁。”
“很好!三日未满,我便不受此物,若还有想将玉牌纳入囊中之辈,只管伸手取过便是。”
残月当空,便是偶有浅云飘过,依旧难掩其形,漆黑夜空,便是满天辰星,亦无敢与之争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