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抬起头来看向苦卞,发现他的眼中也满是凝重,但是却清澈无比。
想来自己所考虑到的事情,苦卞恐怕已经全部都想到了。
怪不得方才他见到这血迹之后便一直皱眉沉思,即便是自己的问话也不怎么打理。
事情这样的走向,恐怕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外人所应该涉足的了。
苦卞转过头,定定的看向落天。
落天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该怎么办?
不是该不该继续追踪这条线索的问题,也不是该不该去拜访那天晚上盘城和那名劳工前去的小屋的问题。
而是该不该继续帮助俊城调查这件事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什么扯上了关系,但是眼下可以明白的事却有一件。
肯定无误。
盘城将他那天半夜出门所为之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而且这件事被他百般隐藏,密不告人,即便是俊城也未曾听他说过。
但凡人生在世,有几人能够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若草芥?又有多少事情是能够让人觉得比自己性命更为重要之物?
何况盘城的身份尊贵,更在市井小民之上!
其肩上的担子,也要比一般人中的多,身为城家家主,前不可愧对先祖,后不可辜负后人。
俊城如今尚未成才,盘城所需顾虑之事何其多,这世间,对他而言绝非能够轻易舍弃之物。
但是如果两人所想不错,那天晚上,盘城出行所为之事,在其看来,便是更在自己这一条性命之上。
这样沉重的负担,绝非落天和苦卞两个外人所能够承担得起。
如果不将两人的想法告诉俊城,那么就这么追查下去,看一看这惊人的秘密倒也无妨,即便当真是什么城家不可告人的秘密,俊城不知两人心思,自然便也无从责怪。
能够一窥其他家族的私密之事,与心思阴晦狠毒的人来说,乃是毫无理由不为之事。
而且若是像落天这般有着天族背景的人,更是不用担心区区一个城家的警惕和报复。
无需告诉俊城,就这般追查下去便可。
“将此情报说给俊城兄听,我们再做商讨。”
苦卞得了吩咐,便起身提步向前,迅捷脚步他在地上,透过坚硬的石板传来一阵细碎声响。几个呼吸的功夫,苦卞的身影便已经立在了俊城旁边。
“落天兄弟,你可瞧得清楚了?”
听完苦卞的汇报,俊城一脸惊愕,带三人聚拢之后,还不等落天脚下站稳,俊城便紧皱眉头问道。
苦卞的汇报,不光是将所看见的血迹被人有意清除之事说出,就连他与落天两人的推论,也一并告诉了俊城。
这是落天的意思,对俊城无需保留,至于如何做出决定,那边全凭俊城了。
毕竟俊城才是城家的人,如果这事情当真牵涉到盘城族长的大秘密,俊城作为其族中的一份子,又是现下的代理族长,而且更是盘城之子,他是有资格去探查事情的真相的。
但是落天作为一个外人,而且说穿了也不过是与对方交往短短两三日的外人,根本就不应该对城家的事情太过深入。
倘若俊城有所顾虑,说出让他们两人立刻收手的话来,落天和苦卞也只好就此打住。
而看俊城此刻的神情,也分明是想到了这一点。
“我虽然没什么眼力,但是我这位随从的本事却是信得过的,方才俊城兄不是也见到了么?”
俊城点了点头,看向苦卞,神色中露出一丝钦佩。
的确,之后发现的这些血迹姑且不谈,最先在那墙角阴影处发现的血迹,恐怕即使是自己过去盯着看,如果不是经过人提醒,也未必就能察觉出来。
何况这位下人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现场,便就有了如此成果,实在是本事了得。
“而且说到底,除了那血迹的痕迹之外,剩下的事情都是我和他两人的斗胆猜测,并非一定就是属实。”
看到俊城一脸凝重,落天有意说出这话来,好稍微缓解一下他的心情。
如若不然,恐怕俊城就直接将这个推想当作了真实。他虽然能够操持城中事务,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却恐怕是毫无经验,稍不小心,便极容易走入歧途。
虽然对于苦卞的推论,落天并没有什么怀疑。
“幸亏有落天兄弟和这位在此,不然的话,光凭俊城一人,恐怕连从何处下手都不知道,更别提家父的这些隐秘之事,俊城实在感激不尽。”
说着,俊城对着落天一拱手,对苦卞也扭过头去点了点头。
苦卞眼眸平静,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落天心中一松,也心思平稳下来看着俊城。
听俊城说的话,他恐怕是准备让自己两人推出这场探索了。
这虽然可惜,但是也无奈。
既然是对方主动拒绝,那么想要报恩的事情,也已经无需太过介怀了。
“还请两位接下来能够与俊城同行,助俊城一臂之力,将此事查出。”
陡然间,俊城退后一步,对着落天和苦卞的方向鞠下一躬,恳切坚决的声音从他头下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苦卞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光,便再无其他神色。
落天反倒是面上惊愕,看着俊城躬下的身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俊城非但没有劝阻两人收手,反而还直接恳求两人继续协助他。
难道俊城心中就没有丝毫顾虑吗?
落天微微张开嘴,但是却由于心中太过惊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的苦卞低声叫了他一句,方才将落天从惊讶之中唤醒。
落天连忙上前一步,将两只手伸出,托住俊城的肩膀,口中连声说话。
“俊城兄何必如此?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只管说就是,落天此番随你来此,不正是为了这事么?万万不可太过介怀。落天初来崖城,盘城叔却对我盛宴款待,这份恩情,自当要好好报答,此乃落天心意,何来相助之说!否则,落天当真要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