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城遭遇刺客的推断不可能成立,常人也许不明其中缘由,但是落天和苦卞均是亲身体验过那些黑衣人的本事,当下便否定了这一念头。
在要多想,两人却也没有更多的情报了,无根妄念只会让人陷入企图,苦卞深明这个道理,便出言打断了落天的猜测。
“这件事情若是想要弄得明白些,最是直接的行为便是先去探查一番盘城大人深夜访问的那间屋子中的情况,依我查看,那屋子并非是那劳工一人独居,那晚盘城大人的情况,也许还有其他人知晓。”
听苦卞的建议,落天点了点头。
只是这件事他们便不好随便去做。
盘城的情况,本是城家和崖城的事情,落天是何为天家人,不好过多插手,虽然看如今的事态,城家族长身受重伤,但是若要帮忙,恐怕还是得先寻得俊城和优伶的同意才好。
然而这样一来,便少不得要将那晚苦卞的行为说出去,那事情会引起城家人的不快姑且不提,倘若稍微泄漏了一点马脚,让人顺势捉摸到了落天那晚与优伶之间不可言说的一场纠葛,那便麻烦大了。
此事即便是往小了说,落天也要背负指责,优伶恐怕也要为难,身为天家之人,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落天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情况。
而倘若事情发展得严重了,恐怕人族和天族又要起些矛盾,这却是当下的天家绝对不能够遭逢的境况。
落天心中稍微做了一下思量,便有了想法。
此事若要征得城家人的同意,唯有将这些情况说给优伶听。
那一晚优伶与落天之间的事情唯有二人知晓,不落三人耳目,优伶亦会顾虑名节,不轻易声张。
何况此次乃是落天诚信想要帮助城家,想必优伶也不会拒绝。
然而落天转念一想,自己在崖城不会停留太久,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由他们族中人处理得好,等盘城疗伤完成,修养些时候,他自会处置。
承蒙对方诚意款待,倘若盘城族长到时候表明无需自己帮助,那么这些情况,便不用多说,便是寻常人家,也不喜爱他人随意插手家中之事,但是倘若情况紧急,盘城自觉需要援手,那么这便正好是一个对城家的诚意款待表示谢意的机会。
定下了主意之后,落天便决定,待盘城疗伤完成,自己便前去告辞。
“苦……”
落天心里面有了主意,便准备招呼苦卞返回医室门口,等候盘城的消息。
脑中不可控制的浮现出了优伶的身姿,令落天心头暗暗惭愧。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对面苦卞的面色一凝,双眼直直的朝着落天身后望去。
“大人,来人了。”
苦卞压低声音说道,落天立刻转过身子去,正好看到几个人顺着城家宅中的石板路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的几人脚步颇急,几个甩臂的功夫,便已经走进到了落天不愿处的地方。
待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之后,落天的心中立刻闪现出一个名字。
流城。
城族族长盘城的胞弟,俊城的叔叔,流城。
来者人数不多,却也有五六人之众,除了当先一名男子外,后面的几人均是城家的下人,那男子边走边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向那些下人问话,那些下人也都躬着身子回答了他。
对方再走近些,落天心头便更为诧异了。
方才隔的稍微有点远,落天只看了个大概,感觉这名男子的眉眼与盘城有些微的相似,又见他身旁一对下人围簇,便断定了这男子的身份。
但是此刻看得清楚些了,落天才发现,这男子与盘城虽有相似之处,但是不同之处却是更大。
除了眉眼处稍微的一些相似痕迹之外,这名男子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再也找不出与盘城相同的地方来。
最显眼的乃是男子的身形。
也许是由于长期在采石工地上行使家族的责任是和工程总长之职,男子的肤色偏深,比此前在城中见过的劳工们那身古铜色的皮肤,颜色也浅不了多少。
除却这身充满野性的褐色皮肤之外,与盘城族长不同的是男子的身躯也十分高大,落天的个子在天族之中算不上出众,但是较平常人却也不落下风,而眼前这名走过来的男子,其个头比落天足足高了大半个脑袋,即便是比俊城,也稍微要高上一些。
配合男子手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和宽厚的胸膛,男子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充满力量的感觉。
与那副在工地上磨练出来的健硕身材相称,男子面上的线条也显得格外分明,脸颊少肉,下颚清晰可见皮下骨骼的形状。
至于男子的穿着,则明显不如在城内族中呆着的盘城和俊城华贵用心。
虽然不像工地上劳工们做活时穿得那么粗野简便,但是男子身上的衣服也分明是为了行动方便而穿上的,两条手臂皆只被遮住了一半,本应遮掩到手腕处的袖子被其挽在了手肘处,将两条肌肉精壮的小臂直接裸露在外。
至于头上的打扮,与其说是漫不经心,不如说是从未加以心思。
帝国男子大多好留长发,结作发束,除了每日需要花上些许时间缠住头发,倒也不算太麻烦。
然而这名男子似乎连这样的小事都嫌累赘,竟然直接用上了粗暴之极的手法。
他那头头发,就那么披散了开来,但是却也并不太过凌乱,原因很简单,只因为男子的头发比寻常人短了一半都不止。
一头长不过堪堪盖住后颈,两侧只垂至下颚的头发就那么随着男子如风健步微微后飘,这样的粗暴之态,即便是工地上的那些劳工也是难以比拟。
若是将这名男子放在了闹市之中,不识其容颜的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标准的劳力,放在山中可伐木,放在码头能扛包。
此刻迎着落天走过来的,便是这样一个男子。
落天猜出对方的身份,而且看那些下人的模样,心知不会有误,便做好了准备,等对方近了些,就上去问候见礼。
脸上的笑已经开始了一半,嘴也张开,心头酝酿的宽慰话语到了喉头处。
忽然眼前的男子一个转身,顺着脚下的石板路横了过去,直奔医室。
竟然如同未曾看到落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