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那位家主是什么样的心情,俊城无从得知,也许自己的父亲,盘城也从来就能够摸清楚那位先人的想法。
自己从祖先手里继承下来的城家家业,如今却要违背先人的期愿,将其化作另一幅景象。
在将死之时,那位先人心中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去面见在地下等待的先祖亡灵的呢?
是对于否定了家族的根基的愧疚,还是为家族开辟了另一条生路的欣慰?
大概无人可以得知了。
但是如今的崖城,却证明了那位做出改革的先人的做法即便不能说是合适的,却也并不能加以指责。
那时候,从往来崖城的客商之中发现了商机的那位劳工,成为了城里后来的所有经营旅店为生之人的引路者。
但是他脚下的并非崎岖坎坷,遍布荆棘的幽谷险路,而是有人悉心为其将路上的石块搬开,竭力砍倒了阻挡的前行之路上的树干而清理出来的一条小道。
虽然依旧难以行走,但是终归是一条可走之路。
崖城里的劳工无论是从工作上的同事,还是一城的居民而言,都是可作为一个整体而言的。
即便是那些粗犷的汉子们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但是一旦碰到有外来人的介入,那么这份团结便会表露无遗。
作为工地上的监工和责任人,以及崖城的主事家族的城家,他们自然也是怀有这同样的感情。
相对的,他们对于对方也是抱有这期望的,对于自己的爱戴与敬仰,希望对方能够回报以相同程度的感情。
这并非是不合理的要求。
城家也欣然的接受了劳工们的付出与索求。
工地上工人们的工作环境自不必说,历任城家家主都在悉心的将其安排得更好。
安全,伙食,效率,方便,工薪。
每一个方面都不算事优秀,但是却能够让劳工们心服口服的逐渐改善。
对于这一点,劳工们自然不会再有怨言。
这是出自于这些辛劳的工作的人们最质朴的感情。
理解和感激。
城家的家族在工地上也不会做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即便是身负责任使与工程总长之职,也绝不会因此而倨傲。
共同进退的姿态,毫无疑问能够为家族赢来更多的忠诚。
这些劳工终究是一些认真,而且单纯的人。
这样的人性,非但是作为劳工,即便是作为崖城中的百姓,也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在特定的时候,即便是最为鲜美的娇花,也会产生一些麻烦。
如同吸引来有毒的蜂蝶一般,即便是花朵本身不会产生恶意,但是终究会为园丁和赏花之人增添麻烦。
对于崖城来说,亦是如此。
劳工们的生活范围,工作模式,注定了他们是一群极为排外的人。
对于在一个工地上一同挥舞工具,洒下汗水的同伴们,他们总是能够坦诚相待,毫无隔阂。
但是对于不小心,或是不得已闯进了“他们的范围”的外来人,仅仅是不对对方加以驱逐,就已经是这些劳工们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善意了。
这并非是什么值得指责的事情。
谁也不能断定那些外来人会为崖城和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
倘若是在穷苦困难之际,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从他出而来的外人身上,意图借人之力对自己不堪的生活做出些许改变倒还可以理解。
只是正如此前所言,崖城在城家的调整治理下,无论是工地上的工作,还是城内的生活,无一不是蒸蒸日上。
在这样美好,而且全部都是由自己人努力得来的生活之中,无需外人的介入。
且不论那些人是否对崖城怀有恶意,哪怕他们只是不小心,无意间搅乱了这样平稳上升,而且在可见的未来毫无疑问会变得更加美好的生活,那也是不能被允许的。
如果是自己的做法招致了生活的困苦,那么尚还可以接受,但是倘若被外人破坏了精心安排,努力奋斗得来的美好日子,那毫无疑问是不可原谅的。
即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外来人口,没有从最初开始就建设这座城市,仅仅只因为见到了或者听到了崖城的美好发展而意图前来分上一杯羹的话,这也会让那些祖辈们在此辛劳艰苦的建设了这座城市的劳工们心生不忿。
因此,即便是想要在此地安家立业的人们,出来时也需要费心的讨好左邻右舍,努力而迅速的融入到当地生活,方才可以顺利的成为劳工们的一员。被大家接受,尤其是被劳工之中极容易出现的顽固之人接受,是需要做出莫大的努力的。
想要在此地安家的人尚且需要经历一段颇有挑战性的时光,方才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得到此地人的认可,那么那些不过只是在此短暂停留的行商旅人,不必说,更加要小心翼翼,只可注意自己的言行。
对于那些能够为城中的百姓提供必需之物的商人,城里的人姑且还能给些好脸色,但是对于那些浑身劲装的武人,或者在外游玩旅行的闲人,城里的人则谈不上有半点喜欢了。
即便如此,这些劳工也仅仅只是将自己的不满藏在心里,崖城是他们的骄傲,自然不容外人随即践踏。
至于那些不识好歹的,在短暂停留其间意图与城里某位人家的漂亮女儿说说话,讲些好听的故事,将两人关系变得亲密些的旅人,城里的人对他们的情感毫无疑问可用厌恶,甚至仇恨来形容。
事实上,由这样的人所引起的麻烦,崖城的治安所并非没有处理过。
某位在崖城短暂停留的旅人被人打断了腿然后被扔出城的旅人,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是城里的某位年轻男子所为,然后顺着线索继续查探下去,便可发现事情的缘由是一位妙龄少女。
而这种事情,凶手往往会十分神奇的得到一部分百姓们的拥护。
这样的案子,即便是在今天的治安所的卷宗储藏室里,也应该是能够翻出来的。
总之,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崖城人就是如此的排外,仿佛是一个守护着钱箱的吝啬鬼,不问好歹,连自己最亲近的人想要靠近的时候,都能够发怒先于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