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苦卞心中也是暗暗叫苦,方才实在是太过大意了,怎么到了如此近前方才察觉到这人的身份。
隼军并非是从未打过照面的人,之前那一场殊死搏杀,但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如同昨日之事一般,甚至在认出这人的时候,连自己此前被他刺伤的手臂和腹间也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直到与此人面对面之前,自己心中竟然都毫无警觉。
何等失态。
若是被夜枭知晓了这番模样,他又会如何嘲讽自己呢?
明明身为刺客,竟然连这点程度的敏锐都做不到,简直是不堪大用。
不,自己能做到,只是刚才没有做到。
苦卞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就在自己身后,就连此刻以人群相隔,自己也能够察觉到那位大人的喘息之声。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极为熟悉那位大人的身体状况了。
苦卞沉下心神,脑中瞬间一片清明,眼前的这位色心刀王,本事可谓是自己多年来少见的厉害,绝非轻易就能够对付的。
比起暗杀,自己更加不擅长与人正面交锋,现在的情况虽然明显是对对方不利,但是自己也未必就能够有多少优势。
若是其此前所言不假,在做山贼之前,乃是一直待在军中的话,那么即便是要与多人对手,也不一定就会慌了神。
当下只期望身后那位大人能够迅速带着城家的少爷远离此地,自己方才好协同这些侍卫们将队伍散开,然后以自己为主力,旁人轮番对其进行骚扰,虽与对方交手缠绕,但是不动杀心,不涉险地,只要慢慢将其体力耗尽,取胜的机会便大了些。
当下那山贼被众人困在城家大宅之中,若要逃离,背后乃是高墙,且不论墙上留守的士兵,就算是越过了高墙,外面也唯有陡壁,那石壁光滑无比,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对于亲自爬过的自己而言尚还显得有些难以对付,何况是这名身材壮硕高大的前帝国士兵。
唯有其进来时走过的城家大门,才是逃离这里的唯一出路。
隼军可做的选择并不多,如果想要平安的逃离这里,当下他唯一可做的事情便是趁着侍卫们还没有将阵势整理好立刻发难,夺路而逃。
苦卞轻轻一抖手腕,一抹清光闪现,匕首便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现在是隼军最有可能爆发出惊人实力的时候,只需要再对峙片刻……
苦卞呆住了。
隼军完全没有动作。
莫说是将手上握着的刀朝着自己或者横于胸口以作防护,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将刀拎起来,仅仅是那么任由其垂下,刀尖朝地,而且过了半晌,隼军依旧是一动不动。
周围的侍卫们已经回过了神来,用足够反应出平日里精良训练的速度摆好了阵势,将隼军团团围住。
“这位小兄弟这是何意,你我可曾相识?”
万万没想到,两人对峙半晌,隼军却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令苦卞不由得怒火升腾。
此前差点取了自己和那位大人的性命,如今却想用如此拙劣的演技将几人相识的事情盖过吗?
这未免也太过瞧不起人了!
苦卞咬了咬牙,沉住心神,不受他挑拨,静静的观察着周围侍卫们的动作。
身后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位大人的存在,就连城家的那名少爷也可以探知得到,看样子两人并未离去。
这让苦卞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不满来,城家的少爷不明白状况也就罢了,怎么的连天族的那位大人也看不清形势?
莫不是以为当下人多势众,便放松了警惕罢。
当真是愚蠢,果然不过是一位生长在大家族内的少爷。
苦卞的心头如此念想,落天却也十分烦躁。
他有心劝俊城离开此地,然而俊城却以身为城家代理族长,这种情况之下岂可扔下众多忠心侍卫独自逃离,何况还有落天和他的那名随从在此,自己单独离开,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这种话说得固然是道理满满,即便是落天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又不好对俊城动粗,因此只得多留个心眼,倘若看到前面的侍卫们和苦卞拦那人不住,那么说什么自己也要将俊城拖走。
那人长得分明是隼军的模样,苦卞确信无疑,但是他却故意摆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态度来,要说这是为了否认自己之前的话,也未免有些迟了。
身边的侍卫们已经将距离拉开,形势逐渐转变成为了对己方有利。
无需陪他拖延时间了。
苦卞提脚点地,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迅捷无比的朝着隼军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令周围的众侍卫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
在黑影尖端,一点寒芒闪烁,直取正前的壮汉胸口。
若是常人,只怕连苦卞的动作也还没有看清,便已经被他这快若闪电的一刺取了性命。
但是隼军却并非常人,在苦卞脚踝颤动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出了苦卞的动作,对着直冲自己而来的匕首,隼军也不闪不躲,仅是将一只脚微微后错,手中单刀上扬。
比起苦卞如同闪电一般迅速的一刺而言,隼军的动作便慢了许多。
然而当匕首的尖端抵达其胸口前方不足一拳之距的时候,隼军手中的单刀却正好横在了那里,借着由下而上的力道,刚好将匕首弹开。
苦卞前冲之势太猛,匕首被弹开的瞬间便将其反握,收臂回刺,对着隼军的咽喉划去。
隼军却如同早已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般,在弹开匕首之后,便侧过了身子,匕首划来的时候,距离已经稍微有些不足,堪堪的从他喉头前面掠过。
这一景象光是令人看到,也会觉得喉咙发凉,但是隼军却面不改色,脚下错动之余,还不忘伸手拍向苦卞的背后。
苦卞来不及闪躲,又察觉到隼军这一掌拍来力道不足,便脚下用力,加快速度朝前冲去。
掌击落下,触碰到苦卞的后背,但是已经毫无力道,难以伤人了。
两人错身而过,先后站定,但是皆已经在生死线上游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