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城兄?”
见到前面的俊城听了下来等待自己,落天稍微加快了脚下的动作,短时间内和苦卞两人就已经到了俊城面前。
但是两人接近之后,俊城并未转身行走,再走进些,落天便注意到俊城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双眼尽管是朝着自己与苦卞的方向,但是眸子中却毫无焦点,似乎是在透过了两人,将视线投向不知何处。
俊城在自己面前会这样失态,这在平日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让落天产生什么异样之感。
今天晚上对于自己并非是一个太过奇特的夜晚,即便是比这更加不可思议,或者发生更加突然以及意料之外的事情的夜晚自己也经历也不止一次,何况今天的行动并没有什么惊险之处,行动的开始也是按照自己几人的想法的。
但是对于俊城来讲,可能这就是一个极不平常的夜晚了。
为了替父亲查明伤害他的凶人,而瞒着族中人前去寻觅踪迹,拜访了那位与自己父亲一同遇害的劳工的遗孀。
对于俊城来说,这样的事情恐怕并不是经常会做的。
也许一直接受盘城良好教育的俊城,在平时的言行举止中都严格的要求了自己,既是身为盘城与优伶之子,亦是作为城家的下一任家主。
为了展现出城家的风范,至少面对崖城的百姓和家族中的下人的时候,这位俊美的年轻人绝不会轻易失了分寸。
对于这样的俊城而言,私下里背着族中所有人,也不通过城中的正式手续,也没有提前通告对方,便在夜晚十分去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而且严格来讲,自己几人可谓是破门而入。因为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和欢迎。
这样的举动大概已经是超过了俊城对自己的要求。
而万没想到的是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那屋中的那名女子,还有那劳工的身份。
许多的事情都显出一丝古怪和神秘来,对于一直以自己的父亲作为榜样朝着心中的那个负责而又有能力的家主形象来努力的俊城而言,这种情况恐怕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甚至即使是在俊城的想象之中,也未曾想到过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有,也本不应该发生在崖城之内,自己的身边。
而和自己的父亲牵扯上了关系,则更是匪夷所思。
想必盘城往日在俊城心中一定是留下了极为完美的一个形象。
身为族长与父亲两个身份的责任心和能力,光明磊落,努力上进的性格和坚持。
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背着所有人暗中行事?
即便是自己他也未曾告之,也许就连流城和母亲优伶,也完全不知道父亲的举动。
不,倘若一切真的如那个女人所说,对于任何人都不告诉才是正确合理的做法。
只是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不是正道。
对于那些糜烂的贵族而言,也许这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唯独父亲,城家的家主,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那个妇人却认得那件东西。
那时父亲交与自己,说过唯有待他出事之后,自己发现疑惑之时方可依赖的物件。
说这话时父亲的表情和语气都前所未有的郑重,其后更是叮嘱自己不可随意将其示于人前。
今次由于对父亲受伤之事太过心焦,而那妇人看起来亦定然有着不可告之于人的秘密,因此方才鲁莽一试,却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识得此物。
倘若如此,那么便是说那妇人所言乃是真话,而父亲留给自己的这器物,竟然是为了这等荒唐之事而用的!
往日的循循教诲,如今想来简直可笑之至。
落天看着俊城毫无声色,但是眼中却光彩闪烁,想来他心中定然是十分的动摇。
动摇的原因,多半便是那时在内屋中与那妇人的一番谈话了。
只是那谈话究竟透漏出了什么信息,却不得而知。
只是既然能够令得此前那般激动的俊城也就此离开那间屋子,似乎就连盘城受伤一事也已经来不及考虑,那么那妇人所说的话定然是十分重要之事。
落天甚至有些后悔那时候没有令苦卞前去偷听两人谈话的内容。
但是转念一想,既然那妇人所说的事情能够令得俊城如此动摇,那么绝对不是简单的闲话。
倘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恐怕俊城也不愿意落入他人耳中。
既然如此,即便是自己偷听得到了信息,也不好从中窥探出些什么来安慰俊城。
就算是得到了内容,帮不上忙的话,也不过是无用之物罢了。
想到此处,落天暗暗摇了摇头,走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去轻轻的搭在俊城的肩膀上,微微用了点力气。
“俊城兄?”
被落天捏住肩膀轻轻摇动,俊城陡然回过了神来。
方才那仿佛射向了世界尽头的视线猛地收了回来,但是一时间还来不及对准面前的两人,使俊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还是有些恍惚。
“落天?抱歉,我……”
俊城终于看明白了周围的环境,眼睛也对上了落天那双满是关怀之色的眸子。
“不比多说,落天并非好事的闲人,”见俊城说话有些吞吐,落天明白他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后下意识的想要对自己做出解释致歉,但是却心中慌乱,又要隐藏事情,一时不知如何言说。落天也不愿刁难俊城,甚至看到半日之前还开朗努力的俊城变成此刻的模样,心中还隐隐的生出来一丝同情,“今日太晚了,俊城兄你一个昼夜未得歇息,今天还是早些就寝的好,明日恐怕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你操劳呢。”
俊城慌乱的点了点头,嘴中模糊的答应了两声。
“啊,啊,是……没错。”
对于落天好心的迁就,也许俊城连体察他善意的余力也没有了。
“走吧。”
落天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俊城现在的样子,可谓防备松散,即便不是苦卞那样的人,仅凭自己,现在恐怕也能够探视他的内心。
哪怕只是一些不经意的轻言细语,此时也难免会令俊城惊慌失措,落天不好多话,便只是催动了俊城返回那处大房歇息。
三人走到了地方,落天不禁抬起头来看向那屋子。
盘城大概还在医室里由医室们照看着,诺大的屋子毫无灯火。
四四方方的屋子,在夜色之下显出比黑夜更黑的轮廓,仿佛是一具大得惊人的机甲上掉落的一块零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