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若是女儿不见了,毕必定是找上门去。因为大部分人的思维多半是被人家给关起来了。
陆羡之说:“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冯五却还是不太明白。
“那为什么李里正要防着赵勇呢?这事做得没道理啊。赵勇有名声有地位,也不是会惦记他家闺女的人。”
陆羡之道:“想知道啊?”
冯五一顿,下意识摇头。
“……不是很想知道。”
陆羡之不信。
“你们和赵勇走得密切,真的不想知道他背地里是什么货色?……你以为你们走了几票货就真的对一个人知根知底了。”
冯五深吸了口气,让脑子空了一会,一会后还是摇头。
他现在想通了,以他的能力还是别不自量力了。天大的事他家大哥会顶着,关他屁事呢?
陆羡之挨近他。
“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
“机会只有一次哦。”
“真的不想。”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
“你大哥这次让你过来,是让你盯着赵勇和孙卓对吧。”
冯五下意识僵住了,他震惊的盯着陆羡之。
陆羡之指着他的脸,说:“果然。”
冯五崩溃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
陆羡之说:“你刚才的表情已经跟我说了。我们破案子有一套自己的识别真假技巧。想不想知道?”
冯五抓着自己的脑袋,半晌往地上一躺。
“我睡了,大人求你当我不存在。”
陆羡之笑了半晌,听到冯五入睡了之后,悄悄地站起来。
树后守着的人立动了动,陆羡之又掏出了自己怀里的那叠厚厚的纸,翻了半天抽出一张递过去。
“就这张,小心些。万不可落入你和你家主人之外的人手中。”
树后之后应了声是,嗖的一声隐入夜色当中。
陆羡之背着身,遥遥望着渡安的方向。
太叔泽一到赵勇面前,当着赵勇的面说:“这位赵老爷,可认识孙卓?”
赵勇拱手“太叔公子久仰,我和孙卓有些事务上的往来,平时就偶尔在我家吃个饭,说不上特别熟。孙卓怎么了吗?”
太叔泽直奔主题。
“他死了。死在城外,据目击者所见,凶手是位和李二姑娘长相相差不多的人。”
李里正震惊,他惊慌道:“不不不,不可能。我家闺女胆小得很,平时家里杀鸡,她都要躲起来。怎么可能杀人。”
太叔泽道:“我见过二姑娘,实话说,我其实倾向于有人冒充二姑娘杀孙卓。不知赵老爷可有怀疑的人选?”
赵勇在火光下的脸色有些不真切的深思,片刻后他抬头问钱三。
“你早上不是和孙卓一起走的吗?路上没碰上别的人?”
钱三瞥了一眼太叔泽,低声说:“我……其实半路就和孙卓分开了。我们好像看到了李二姑娘。孙卓非要追过去,我急着给赵哥办事呢,他就给我赶下车,让我自己走了。”
太叔泽冷笑,说:“可有人说了,你们瞧不起孙卓。这种时候,你赶孙卓下车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你下车。另外……”
陆羡之特别强调过脚印,太叔泽当即矮身,伸手要去掀钱三衣服下摆。
钱三躲开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
太叔泽挑眉看他,说:“没做亏心事,你慌什么?我就看看你鞋子。”
赵勇在一边压着怒气说:“让你干什么就照做,躲什么你。”
钱三皱着眉,满脸的不情愿。太叔泽可不管他,上去就动手,嘴还不消停。
“哎哎哎,看个鞋闹什么别扭,都是爷们,别跟娘们似的……”
他躬身掀人家下摆,只一眼,心底就往下一沉。
钱三鞋干干净净,不像是风尘仆仆走回来的,但他的脚不大,看一眼就知道和马车边的脚印不符。
不是钱三吗?
太叔泽放开他,双手抱胸盯着脚,不太痛快地嘟囔。
“你这鞋子干干净净,不像走了一天啊。而且这附近都是荒郊野岭,你是自个儿坐车来的还是请人背你过来的啊?娘们儿都没你这么爱干净。”
钱三恼羞成怒。
“我当然是换了鞋过来的!我都洗完准备睡了,听到二姑娘出事才过来的。我家离这很近 不行吗!”
赵勇在旁边低喝了声闭嘴,代替他同太叔泽解释:“他家确实很近。”
李里正也跟着说:“钱三是我丈人村上的人,我们两家挺熟。可能是听到二姑娘出事了,才赶过来的。”
钱三点头,焦急问:“二姑娘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李里正看了太叔泽一眼,叹气摇头。
钱三:“她常去的地方都找了吗?会不会去镇上买东西,歇在谁家了。孙……”话刚出口,他想起了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二姑娘能寄宿的人家,除了孙卓家也没有别人了。
可问题最关键是,孙卓出事了。而且二姑娘留下的信上内容摆明了她不可能会去孙卓他那边。
赵勇吐了口气,说:“事情出得太巧了。二姑娘刚失踪,孙卓就出事。要不等陆大人回来再仔细问问情形。今晚那么多人去城外找人也不好。”
太叔泽本就不赞同这么大张旗鼓找二姑娘,万一有凶手混在里面,就等找到人杀人灭口呢?
李里正在一边点头哈腰,直说:“麻烦赵老爷了。”
赵勇招了人匆匆解散,随后看着李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天色晚了歇在认识的人家里也不一定,说不定明早就回来了。”
李里正心事重重,硬扯着脸皮,挤了个笑。
赵勇又同太叔泽寒暄一会,直说明天一早会带钱三一同去衙门仔细交代孙卓的事情。
说完了,才喊上了钱三,匆匆走了。
一大群人,说撤就撤。
太叔泽送李里正回了李家,正要走,却被李里正喊住了。
“公子留步,请稍等片刻。”
太叔泽:“里正大人不要这么客气,真的不用谢我。我就送送你,帮你传个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人家换了套外出的襦衣出来,跟他说:“公子,我跟你一起去趟衙门。”
太叔泽:“……”不是,他跟自己去衙门干什么,不是说了陆羡之明天才回来,他一点都不想三更半夜还要代替姓陆的招待客人。
李里正道:“我这会心慌,在家也呆不住,不如去衙门等大人。正好也有些事情,刚才不太方便说,去了衙门我才能好好说出来。”
太叔泽心想,哦,这是要跟自己打小报告的意思?
“好好好,那就走吧。”
赵勇带着钱三一声不吭地回了赵家,进门就直奔书房 遣散了伺候的下人,关上房门。
赵勇:“孙卓怎么死的?”
钱三道:“做了,让人拖偏僻点的地方埋了。”
赵勇:“怎么让新县令给碰上了。”
钱三摇头。
“把小孩带出来的时候,孙卓被冯五碰上了,我看那冯五是那边派人盯我们的,孙卓肯定暴露了,索性就下手了。”
“那二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钱三摸了摸鼻子,说:“二姑娘是我叫来帮我带小孩出去的,她恨孙卓恨得很。我就稍微提了一下,她就同意了。”
赵勇深吸了口气,又问:“那我问你,二姑娘和小孩呢?”
钱三摸了摸鼻子。
赵勇给他气得不清。
“你脑子里除了女人,就不能好好想事情吗?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懂不懂?”
钱三急了。
“可冯五发现了,要是不处理了孙卓,早晚得把孩子的事情捅出去。孙卓不能留。”
赵勇烦躁。
“这我还用你说。不行,你今晚别回去了,晚点带人出去找二姑娘,一定要在陆羡之他们之前找到人。”
“找到之后呢?”
赵勇:“杀了。然后给山匪那边送口信,就说二姑娘杀了孙卓,畏罪自杀。”
钱三:“……”
赵勇看出他舍不得,说:“一个女人而已。她知道孩子的事情,不能让她活着,你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吧。”
钱三皱着眉,低头应声。
钱三离开了书房,赵勇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起身摊开了纸。
夜半时分,赵家下人匆匆出门,不一会儿消失在街头。
临近天亮的时候,陆羡之才让人收了队,往渡安走。
李苗苗睡了一宿,精神十足,问:“陆大人,你确定我们能碰上二姑娘?”
眼观鼻鼻观心的冯五闻声抬头。
陆羡之熬了一宿,神态明显有点疲,却撑出了一点精神,神秘兮兮地在李苗苗耳边悄声说。
“你猜。”
李苗苗:“……我打死你,信不信?”
陆羡之笑得肆意,仿佛被她这句话逗高兴了。
“碰不碰得上,到了不就知道了?不要心急,是我们的就跑不了。”
李苗苗怀疑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再次凑上去问:“那我们一晚上窝在山里,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陆羡之扬眉,理所当然地回她。
“找人啊。”
李苗苗不满地嘀咕:“找人找人。你还说肯定在山里,结果瞎找了一晚上,屁都没找到。现在一大俩小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你高兴什么呢?”
缩在后面的冯五无比赞同地点头。
这个陆羡之行事作风仿佛一团云雾,看不清他的作风,也看不到他的用意,却总是一副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
陆羡之清淡的声音这时候清清楚楚地从前面飘过来。
“因为事情挺顺利的啊。死了的没白死,丢了的人也就只是丢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