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烈感慨道:“千年积攒的妖魂,也不过是救了两个不该死的人一命罢了,可见生命的宝贵。”
他逗弄着怀中婴儿粉嫩的小脸,轻声呼唤着婴儿的乳名:“如意,如意……”
婴儿咧开如樱桃般红艳艳的小嘴,冲轩辕烈格格的笑着。
轩辕烈觉得自己一向冷硬的心被眼前的父女二人整个化开了,他心疼的将婴儿抱的更舒服一些,不满的对雪银道:
“如意,如意……你可真是个没主意的,怎么能纵容着那姑娘,给自己宝贝女儿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雪银笑道:“尧尧觉得,一切万事如意,肯定是爱女儿的所有的人,对女儿最好的祝福,才起了这个名字。陛下若是不喜欢,尽管改过来就是。”
轩辕烈摇头笑道:“你们夫妻安好,舅母也满意,我又何苦惹人讨厌?”
雪银听着轩辕烈的言语温和,神情却甚是不喜,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愿多说,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魔神并没有形成实质,能出来作恶也是天公不作美,连日的阴雨天积攒了许多阴气,温氏夫妇又是刚刚复原。”
轩辕烈问道:“没有实质?那为何会是十岁孩童模样?”
雪银答道:“据小五报,来接轩辕云的那个孩子,差不多也是十岁上下,这个孩子如今失踪了。米团儿按照自己看到的魔神模样画了一幅画像,小五确定,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孩子了。”
轩辕烈问道:“轩辕云如今在哪里?”
雪银微微一笑,答道:“继续向北。”
轩辕烈沉声冷笑一声,道:“若是换了你或米粒儿,亦或曾苏,遇到温玉匣的事情,会怎么做?”
雪银明白轩辕烈的意思,答道:“如果是我,自然是先稳住轩辕云,然后再找到我,合盘托出家族之事,寻求救助。”
轩辕烈被雪银正儿八经的“我找到我”逗笑了,道:“你说的是,明明守着自家最强的人,可他偏偏藏着掖着……人有心病,就会有自己的一盘棋,无法托付重任。”
“托付”二字让雪银心中不安,他觉得轩辕烈此次来东辰国很蹊跷,可轩辕烈已经主动解释过,他也不好再问。
雪银走到轩辕烈面前,伸出手来。轩辕烈明白雪银的意思,将手递给雪银。
雪银细细的替轩辕烈诊脉,虽然噬魂诀让轩辕烈身体受损,可这段日子的将养,已经好了许多。
雪银松了一口气,想着可能是轩辕烈从未这样缠绵病榻,胡思乱想,才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来,笑道:“陛下身子越来越好了。”
轩辕烈盯着雪银,低声道:“是的,自打来到这里,有了你的气息,我的身子便好了。”
雪银被轩辕烈饱含深意的目光盯得直冒汗,他尴尬的擦了擦额头,却发现汗在心里,额头上很是光洁。
轩辕烈默默的抽回手,重新打量着已经睡着了的小女婴,道:“这孩子真漂亮。不如,以后我们做个儿女亲家,把如意嫁给乾儿吧。”
雪银大惊失色,这门看似光鲜的婚事背后,是女儿多舛的一生。
他坚定的咬了咬头,道:“陛下知道雪银,雪银宁愿女儿嫁一个普通人。”
轩辕烈重新盯住雪银,道:“皇宫不好,是吗?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你要那么劝我?”
雪银哑住,当初的热血少年,自然是雄心万丈,想跟着哥哥做出一番大事业。
“陛下英武盖世,当然不能在南岭做一辈子闲散王爷。可如意不一样,她是我女儿……”
雪银不善机辩,他知道这句话很可笑,顿觉词穷,干脆闭上嘴,心道反正我不会答应。
轩辕烈微微叹息,道:“做皇帝很好吗?连儿媳都找不到。既然你看不上乾儿,那就让如意做我的女儿,做乾儿的妹妹,我封她做公主,如何?”
他见雪银依旧一脸的油盐不进,若无其事的笑道:“她的母亲本就是公主,她有资格做郡主,哥哥高抬她一格就是。”
雪银一时没有明白轩辕烈的意思,待他想明白时,顿觉轩辕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锋芒。
“尧尧不是轩辕旭尧。”
轩辕烈止住雪银,道:“是不是都没有关系,轩辕旭尧是我的亲侄女,是皇兄唯一的女儿,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雪银每每听到轩辕烈这种话,都会觉得身上像发了霉一样的瘙痒难忍。那是被父亲关进梅岛梅家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反省时的难忘回忆。
雪银琢磨着轩辕烈今天的反常,怎么看都有点临终托付儿子的意思。他心中难以抑制的大悲,劝道:“陛下身子无碍,只要放宽心,将养几年,就会一切都好了。”
轩辕烈睨了雪银一眼,道:“你以为我是一个久病缠身,只会胡思乱想的怨妇?”
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睡熟的如意放在矮榻上。雪银顿时觉得面前的轩辕烈腰杆笔直,刚才的慵懒已经全然不见。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徐尧独自一人,很是落寞的看着摇篮里的儿子,雪银带着女儿去见若莓,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按照她们事先商定好的,苏苏几天以前就走了。
苏苏在几天前,如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离开神珠会馆,一路顺着官道向北而行。
这条路的前方通往困龙口,困龙口码头极多,河道四通八达,酒肆茶楼林立,各地往来的客商在这里汇集,异常的热闹繁荣。
在漆黑的夜里走了不知多远,天空终于微微的泛白。路上开始有了零星的行人,这些人大都形色匆匆,两三个人为一伙,或赶车或步行,身边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货物。
这些都是一些小商贩,行路匆匆是为了赶往不远处的小镇赶集。对身边这个身材瘦削的小厮并没有特别多的关注。
突然,前方大道上传来阵阵的惊呼声和骡子疯了的大叫声,一辆大车飞快的往这边冲了过来!
车前站着一个精瘦的赶车汉子,大冷的天却只着单衣,他拼命的拉住手里的缰绳,因与健硕的黑骡较劲,他的脸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露,不停的吆喝着:“都闪开!都闪开!骡子疯了!”
苏苏却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转眼之间那大车已然到了她的面前,苏苏吓得花容失色,慌乱的不知要往哪里躲。
赶车汉子眼见情势危急,从身旁一把抽出大刀,之间寒光一闪,一道血柱冲天而起。
骡子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猝然倒地,苏苏被眼前的一片血腥吓得呆住,大车擦着她的身子歪向一旁,苏苏不及躲闪,被大车撞入旁边的小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苏苏的棉衣,刺骨的寒意袭来,浸了水的棉袍沉重无比,拉拽着快要冻僵了的苏苏向河水里沉去。
就在苏苏马上就要被冰冷的河水冻的失去知觉时,突然身子一轻,她身上的棉袍被人脱了下来。接着有人从后面抱住她,将她带出水面。
等苏苏在一个热乎乎的火炉旁苏醒过来时,首先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她认得这张面孔,这张面孔却没有见过她。
这人正是赵望舒,他上下打量着苏苏,将一个油纸包交到苏苏手里,眼神温暖而亲切,他和气的开口了:
“你是……神珠会馆的丫头?”
不待苏苏回答,赵望舒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脑门,“不是,在下唐突了,神珠会馆里都是自由身,我应该称呼你苏姑娘。”
苏苏局促不安的将油纸包藏进怀里,赵望舒解释道:“这是刚才婆婆为姑娘换衣服找到的,在下翻看,只是为了找到姑娘家人,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苏苏羞怯的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赵望舒为什么会看这个油纸包,因为她身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姑娘,头上竟是有一颗珍珠发簪。
赵望舒笑道:“姑娘为何孤身一人离开神珠会馆?这里靠近黑石山,晚上不太平。”
他见苏苏警惕的盯着自己,急忙解释道:“在下是京都人,崇文书院教习。”
他掏出一个腰牌递给苏苏,笑道:“你瞧,这是崇文书院的腰牌。”
赵望舒看着苏苏将腰牌前后左右细看过,心中很是悲伤。这个腰牌,是赵家出事前,父亲替自己弄到的护身符。
崇文书院越来越大,需要的教习也就越来越多。多了就不值钱,也就越没有人留意教习的模样。
可崇文书院是梅雪银开办的,故而崇文书院的腰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免去许多麻烦。
眼见小姑娘紧绷的脸色放松下来,赵望舒若无其事的收起自己的腰牌,目视苏苏,理所当然的看着苏苏,听苏苏讲出她的故事。
苏苏怯生生的答道:“我们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陛下召见,夫人让我到好再来酒楼给老板娘留个口信,她要先去见南月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