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烈见他神色恭敬,想着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居高临下了,将声音放缓,徐徐的说道:
“那朕问你一句心里话,愿不愿意,做朕的儿女亲家,将如意嫁给乾儿?”
轩辕烈这番话虽语气温和低沉,可带着一种威压,这威压似一种考验,考验雪银是不是与他一条心。
雪银无奈的看了一眼满脸写满了拒绝的徐尧,又看了看轩辕烈身边,与轩辕乾打闹嬉戏的如意,觉得似乎这两小儿在一起也是段挺美好的姻缘,道:“臣遵旨。”
雪银这三个字说出口,眼跟前这有些僵硬的气氛随着轩辕烈变得柔和的脸而柔软下来。温贵妃面露喜色,张皇后亦是温婉可亲的向眼前的所有的与这桩婚事有关的人道喜。
“乾儿一表人才,如意姑娘也是一个小美人,这可真是绝配了。”张德妃温柔婉转的笑道,“恭喜陛下和娘娘,恭喜温姐姐。”
张德妃一番表态赢得轩辕烈的一个笑脸,这让一直忐忑不安的看着轩辕烈脸色的张德妃心安不少。
徐尧此时才仔细打量未来的女婿轩辕乾。张德妃所言不虚,轩辕乾继承了其父的精致五官,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天然带有皇子的威严气度。
徐尧心里的不满消失了许多,特别是看到轩辕乾竟然替如意剥果子吃,这让徐尧心中对轩辕乾的疑虑少了许多。
张皇后亦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轩辕乾这么细心的照顾如意,笑道:“乾儿真是个会疼人的呢,你喜欢如意吗?”
轩辕乾很认真的说道:“如意妹妹这么好看,乾儿当然喜欢。”
轩辕乾所言不虚,如意长得像个粉团一般,有些发紫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圆润的鹅蛋脸上,樱桃小口一笑,两颊就露出一对小酒窝。
雪银察觉到徐尧心里已经松动,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一家子的命运,便与这轩辕乾牵扯到一起了。
大殿里有四个小孩子跑来跑去,显得格外的轻松,轩辕安和轩辕乾本来与母亲谨慎小心的坐着,因轩辕烈喜欢看着如意与云逍玩耍,故而轩辕安与轩辕乾亦是同样放开玩耍。一时之间,庄严肃穆的皇宫,增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
轩辕烈对雪银笑道:“云逍去神鱼岛也太小,不如都留在宫中,与两个皇子一起读书吧。”
徐尧与雪银还未回答,一旁张皇后笑道:“陛下真的是很细心了,他们四个这么和睦,要多多相处才是。”
张皇后说着,脸上挂起一抹笑容,她把准了雪银的脉搏,轻声笑道,“特别是如意和乾儿,若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可是一段千古绝唱了。”
张若冰果然是最明白雪银的心思的,一席话让雪银怦然心动。如意既然已经与乾儿定婚,能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深厚感情才是最要紧的。
不仅是雪银,徐尧亦是被张若冰这段话打动。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她心爱的男人,希望这个男人能疼她爱她。那么让如意与乾儿在一起长大,是再好不过的了。
轩辕烈很是满意的拍了拍张皇后的手,道:“还是皇后心细,那以后云逍云遥,就放在皇后宫里,由皇后亲自照管吧。”
雪银对张皇后拱手道:“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虽然云逍云遥似乎安排妥当,可徐尧从来不觉得大安宫是个安全的地方。张德妃见徐尧惶恐,上前来说道:“夫人放心吧,本宫也会帮着皇后娘娘好好照顾他们兄妹的。”
张德妃说着,唤过如意,蹲下身子对如意和云逍温柔的笑道:“你们的爹爹和娘亲要去南边神鱼岛,你们跟着皇后娘娘,与安哥哥和乾哥哥一起玩,爹娘很快就回来,好吗?”
如意听到“神鱼岛”三个字,小脸立刻愁苦起来,待听到她不用去,接着点头同意了。云逍见如意同意了,且爹娘很快就能回来,也跟着说不想去神鱼岛。
轩辕烈见状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如意与云逍的脑袋笑道:“好,小孩子是最知道好歹的。”
这话就是在说徐尧不知道好歹了,徐尧先是要母子分离,接着又被轩辕烈这么没来由的教训,顿时羞惭满面,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殿里的这几个人谁又是不知道其中端倪的?也没有人敢劝,一时竟有些僵在了那里。
轩辕烈亦是觉得自己说的重了,即便不是为徐尧,可这里面毕竟伤了雪银的面子。
雪银见轩辕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兑徐尧,虽心中不悦,却亦是明白轩辕烈的心病,心下烦恼起来。
徐尧见状,想着面前这位看起来威武霸气的君皇,还不是要承受爱而不得的痛苦,心里原谅了轩辕烈,笑道:“多谢陛下对臣夫妇儿女的关切之意。臣定会尽心竭力,为陛下,为社稷尽自己的全力。”
徐尧八重天修为,已经够资格对轩辕烈称“臣”。这也是在提醒轩辕烈,自己不是普通小女子,请他以后尊重自己。
轩辕烈无话可说,只好借口与雪银还有事情商量,让张皇后带着四个孩子,与徐尧一起去芷萝宫稍坐。
芷萝宫里已经有一位红衣美人在等候,正是红姑,也就是梅妃,梅丽妃。
看起来红姑与张家姑侄关系极好,张德妃更是毫无顾忌的搂住红姑的纤腰,亲热的问东问西。
徐尧当然知道张皇后姑侄喜欢红姑,是因为红姑分走了温贵妃大部分的宠爱。
阿西塞王子的妹妹和妃已经病故,后宫如今妃位以上,只有张皇后姑侄与温贵妃、梅丽妃四人。
温贵妃对此却并不在意,所谓专宠也不过如此,轩辕烈根本不近女色,每个月入后宫里来不过一两次。他肯来温贵妃处,不过是温妃不爱说话,轩辕烈觉得温妃这里清静。
温贵妃的儿子是轩辕烈的独子,从两个皇子的名字就能看出轩辕烈的心思,是想立轩辕乾为皇储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她只要看好轩辕乾,等着对手沉不住气出错就是了。
徐尧正坐在座位上,看着张德妃不停动着的嘴唇,望着窗外的树影发呆,突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轻盈的一晃,即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婀娜的摇曳身姿让徐尧莞尔一笑,红姑径直坐在了徐尧身边。她轻扯徐尧的衣角,张皇后知道她们二人有话要说,笑着请梅丽妃带徐尧去后园子里看新开的雁落花。
一袭红衣的红姑,在清冷的雁落花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娆。徐尧忍不住劝道:“陛下喜欢清冷的颜色,你看宫中女子着装都很素雅,怎的你要这么任性呢?”
红姑幽幽的说道:“穿什么重要吗?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梅先生穿了什么衣服!姐姐难道那样看出,后宫女子最爱穿月白色衣服吗?”
徐尧哑住,她沉默半晌才喃喃的说道:“当初不该送你进宫的,他的后宫,似乎不缺替他装点门面的女人……为什么不怜惜一下这些女子?不喜欢女人,又何苦害人?”
红姑冷哼一声道:“这个人自私残忍,自然不会怜惜什么女子。”她瞥了一眼徐尧,道:“姐姐,红姑今个儿把话放在这里,这个暴君不死,后宫这些女子,没有人有好结果!”
“暴君?”徐尧从未想过轩辕烈是暴君。轩辕烈从做亲王起就素有贤名,做了皇帝更是勤政爱民,前朝的许多积弊都得到清除,对流民的妥善安置更是让轩辕烈在民间的威望达到顶点。
“当然是暴君。”红姑斩钉截铁的说道,“姐姐,你知道当年西辰战争他是怎么打赢的吗?他用药将活人做成不怕死不怕疼的傀儡替他打仗!”
可西辰战争是太过久远的事,徐尧也想不出“不怕死不怕疼”是什么样的惨状,红姑说的这件事也几乎没有人提起,徐尧只听说轩辕烈在西辰战争时救了西辰城里满城的饥民,这个故事至今仍在西辰国传为佳话。
故而虽然她很是不喜轩辕烈,却依旧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无动于衷看着红姑。
“红姑,青狸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陛下无关。当初,也是他自己千方百计接近陛下……”
红姑盯着徐尧,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你在想什么我自然明白,那个屠夫惯会收买人心,他做的坏事很少有人知道。”
徐尧道:“既然很少有人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你怪陛下害死了青狸,可曾想过当初青狸在崇文书院好好的,是谁诱惑青狸走了这条道?”
红姑沉默,半晌后才看着远处花丛中,芷萝宫烟灰色的宫墙,幽幽的说道:“姐姐,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诱惑他的人,自然是张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