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住的离这块大花园并不远,事实上反而是整座宫室离这片花园最近的地方。
红姑住进了曾经的苏苏阁。
“梅妃不舍得姑娘,陛下体恤娘娘的忠孝之心,特安排娘娘住在苏苏阁。”
徐尧点点头,红姑是她的徒弟,“忠孝”二字并不为过,虽然徐尧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一行人行至苏苏阁,苏苏阁大门依旧,门上的“苏苏阁”三个大字,依旧是当年轩辕旭尧的手笔。
徐尧没有多看那几个字。她对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意亲王越来越没有记忆,仿佛一缕过去了的时光,被岁月渐渐的遗忘。
她的目光定在了白墙黑瓦的精致宫墙里面,那个面色苍白的精致宫装丽人身上。
“红姑!”
徐尧激动不已的上前,红姑亦是扑了过来,到了徐尧跟前时,她盈盈跪拜下来,楚楚可怜的说了一声:“红姑拜见师父!”
徐尧心里很是悲伤,这哪里是她曾经伶牙俐齿,浑身是刺的红姑?
“红姑,你原不是如此。”
红姑身边的大宫女也对着徐尧下拜,笑盈盈的说道:“丫姑拜见姑娘。”
这大宫女竟是丫姑,徐尧觉得放心了许多。
丫姑聪明伶俐,活泼开朗,有她做伴,想来红姑的宫廷生活,会好过许多。
小豆子微笑着告辞,谢绝了丫姑递上来的一包黑晶。徐尧知道小豆子不屑于此,示意丫姑不要硬给。
小豆子走后,徐尧与红姑手牵手重游苏苏阁。
苏苏阁里的宫室院落,亭台楼阁都没有变化,只有花妖树妖全部被清理一空,那些围绕着的花妖精灵们,也全部不知去向。
“陛下待你如何?”
红姑局促不安的看了一眼徐尧,小声歉意的说道:“红姑愚钝,不会揣摩圣意……”
徐尧明白红姑想说什么,宫里的女人都是娘家势力的代表,红姑既然姓了梅,当然就要代表梅家了。
如今显而易见,红姑受到陛下的优待是因为国师与雪银的面子,并不是她本人获得陛下的喜爱。
故而红姑觉得愧对徐尧,愧对雪银。
“红姑,你不用自责,君恩不可预测,谁知道那位如今意气风发,将来又如何呢?”
徐尧对红姑小声说着,用下巴朝着淑芳宫的方向努了努,那里,是温贵妃的住的地方。
“陛下……”红姑依旧心有愧意,两人在花厅里坐定,待丫姑上过茶点退到一旁,红姑才迟疑的说道:
“陛下并不是不到苏苏阁来,只是……他每次来都不停的说话,并不让红姑侍……寝。”
红姑咬着嘴唇,很艰难很羞涩的说出最后那个词,红着脸很汗颜的偷看了徐尧一眼,接着又低下了头。
徐尧不由得出了冷汗,红姑分明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师父,那个样子竟是向自己求助了。
可她哪里知道轩辕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想着他与雪银这么投契,两个人应该是一路货色吧。
“咳,咳,”徐尧正正经经的清了清嗓子,说道:
“他喜欢与你说话,那是好事啊,你尽管听着就是,他必定是喜欢你这么顺从的。”
“嗯,是……”红姑答应着,自嘲的一笑道,“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听我说话。”
徐尧好奇的歪了歪脑袋,问道:“他……都说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红姑亦很是困惑,她喃喃的说道,“不外乎是一些小时候的旧事,讲梅先生小时候的顽劣,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哦。”徐尧敏感的察觉到一些什么,她咧咧嘴,不知道该对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抱以同情,还是还以鄙视。
毕竟,徐尧每次见到这位冰山皇帝,都会被他鄙视的眼神儿和态度,弄得仿佛低到尘埃里。
原来,这位竟是把自己作为情敌对待了吗?
“哎……”徐尧微微叹息出声,又对轩辕烈无比的同情起来。明知无望,却是放不下。
在爱而不得面前,果真是人人平等呦。
大安宫东明殿的东书房,雪银坐在轩辕烈的案几旁,皱着眉头,听对面的米粒儿禀报南岭一行的收获。
米粒儿本想单独向轩辕烈禀报,可他走进东明殿东书房,看到雪银已经到了,明白轩辕烈这是要让他对雪银摊牌了。
既然轩辕烈有此意,米粒儿开门见山,直接从梅卿讲起。
“梅大先生的心腹随从绘心,一直都在南岭城清月坊里养病。”
雪银不喜欢米粒儿意味深长的神看着自己,他淡淡的说道:“我见过绘心,他是因为养魂才病了。”
梅卿养魂,并将魔神一缕幽魂植入鱼儿身上,在东书房这三个人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去年,一个恶鬼自神教别院下的山腹里进入万狐山锦瑟镇,掳走了徐尧姑娘。”
米粒儿继续说道:“雪银,你肯定知道,神教别院下的山腹里,只有梅大先生的合欢林。”
雪银道:“的确如此。不过,父亲自从秘道封闭,早就离开合欢林了。”
“秘道封闭以后,合欢林只有梅园一个入口。雪银,我如果想上万狐山锦瑟镇,一定不会觉得,合欢林是个好通道。除非……”
“除非什么?”
米粒儿沉吟片刻道:“除非那鬼一直都在合欢林里。”
“那个恶鬼是叶家怨鬼所集,就算父亲有心,也没有这个本事。”
“的确如此,怨鬼滞留人间,人力可以灭鬼,却无法让其为己所用。除非……”
米粒儿看了一眼雪银,“除非这些鬼自愿。”
“阿五生前,一直都在调查南岭商会。”米粒儿顿了顿,见雪银没有打断他话头的意思,暗自一笑,继续说道:
“南岭商会与黑石山关系密切,黑石山与各诸侯国的大宗交易,都是南岭商会在支持。”
米粒儿见雪银依旧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自己为南岭商会开脱道:
“南岭商会在商,再说黑石山里出产黑晶,商会与黑石山关系密切,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米粒儿话锋一转,“阿五安进南岭商会的眼线,曾经给阿五稍去一个口信。阿五正是在接到这个口信后不久,就死了。”
“什么口信?”
“黑石山,叶小梅。”
“那人可曾解释这个口信是什么意思?”
“那人没有机会解释了,”米粒儿叹息着摇头,“他已经死了。这是捎口信的那个人觉得干系重大,才偷偷讲给老八听的。”
米粒儿说着,从储物戒指里召出一个玉简,呈给轩辕烈,道:“这是微臣查到的叶家的一些资料。”
轩辕烈接过来略看,看了米粒儿一眼,将玉简递给雪银。
雪银看到的资料,是一份家谱,主要是针对叶小梅的父亲叶杰拓。
在叶小梅母亲一栏,写着一个名字:梅安之,叶杰拓妾。
与叶杰拓其他的一大堆妻妾不同,在梅安之的名字后面,有详细的娘家、生辰八字等注解。
雪银看到在出生地一栏里,赫然写着:弥雷梅氏。
他的脸接着寒了起来,弥雷城只有一个梅家,可他没有听说家里有叫“梅安之”的女人,再说弥雷梅氏不许家中女子为妾。
若是家仆,在外是不能自称弥雷梅氏的。即便是梅剑之这种有修为的修士,也不能自称弥雷梅氏。
“弥雷梅氏,没有这号人物。”
“的确没有,”米粒儿平静的答道,“她违反家规,被当年的梅氏族长除名。”
雪银仿佛从这个家谱里,看到了一个不怎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他很不喜欢这个故事,将玉简放在案几上,说道:“所以,叶小梅就叫了叶小梅。可这些不过是前人的私情纠葛,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米粒儿意味深长的看着雪银,露出一个同情的微笑,叹道:“雪银,你冰雪聪明,我不相信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雪银冷冷的说道:“你没有父亲,自然不懂。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你想让为人子的相信你这番假设?”
米粒儿脸上的笑意隐去了,他瞪着雪银,半晌,米粒儿以双手扶胸,用嘶哑的嗓音正色道:
“雪银,你错了,我有父亲,也有母亲,他们在这里。”
雪银心生愧疚,躬身道歉道:“是,是雪银孟浪了。只是……”
米粒儿轻吁了一口气,道:“我有父亲,我知道父亲死于何人,死于何事,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知道,真正的父亲是谁,他如今到底怎样了。”
雪银心中痛如刀割,姑姑从小将自己接入王府,姑姑说有人说父亲早就死了,姑姑说父亲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恐怕与父亲最亲近的姑姑,早就怀疑此梅卿非彼梅卿了。
“京城叶家,当年权势熏天,富贵逼人。”米粒儿继续说道,“虽然叶家人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抹去,可是看看如今只有不到叶家当年一半的皇家武器坊的排场,就知道叶家当年的气焰。”
一直专注的在听二人说话的轩辕烈,此时突然问道:“叶家当年是如何覆灭的,可曾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