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尧心里一动,又是一个姓木的。
那打了人的赵元,却很是不服气的瞪着地下跪着的老者,可又不得不服从命令,怒气冲冲的吼道:
“木主簿!恕在下无理了!可新兵辱骂王爷,木主簿也应当好好管管!”
人堆里突然有人冷冷的喝道:“我们是新兵不假,可我们举家投军,是为了替国效力!我们效忠陛下,不是你赵家私军!”
此言一出,从人堆的四面八方都传来符合声。
“我们效忠陛下!不是赵家私军!”
徐尧和雪银对望了一眼,赵浩苍在北岭的经营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今日情形,实在出乎人的意料。
那马背上的赵公子正要开口说话,地上跪着的木主簿站起身来,面对所有新兵,悲愤的说道:
“小老儿在这冰天雪地的苍北城,为陛下,为圣龙大陆接过无数的新兵,眼看着一批批如你们一样的心怀壮志的忠烈少年们,在与魔族的斗争中献出鲜血和生命。我们为了什么?为了陛下,为了这片土地!”
他猛地一回头,一双混浊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与果敢。他抬起如枯树一般的手臂,指向马背上的赵公子:
“不是为了你赵家!”
徐尧膛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枯干老朽的木主簿,站成了一棵松,掷地有声的说出这番话来,却不知道由头是什么。
而且她相信,不断的围过来的新兵少年们,除了最里圈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木主簿这番话的由头是什么。
所有的人,包括徐尧和雪银,都只能根据他们的对话来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主簿一席话显然激起的全体新兵少年们心中的热血,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
“我们是军人!我们效忠陛下!效忠圣龙大陆!绝不做他赵家家奴!”
“我们是军人,不做赵家家奴!”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少年们的情绪很快被鼓舞起来,有人已经跃跃欲试,开始逼向马背上的赵公子。
赵元“嗖”的拔出佩剑,指向愤怒的少年们,怒喝道:“你们想造反吗?”
赵公子大惊失色,正要喝止赵元,那木主簿却抢先说话了,他混浊的目光如电,嘿嘿冷笑一声,道:
“合着我们有问题问问赵公子,就是造反了?这天下,究竟是陛下的天下,还是赵家的天下?”
那赵公子看来是个不善口舌之争的人,此刻木主簿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不由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四周的少年已经开始陆续围上来。
赵公子并不惊慌,这些少年不过凡修修为,人多又怎样?不过一群蝼蚁罢了。
他虽然不一定能打过这么多人,想离开却不过是动动腿而已。
可就在他要弃马御风而去之时,却惊愕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使用真元。
他惊恐的看着四周围如山般压来的人潮,赵元不知去向,眼前只有狞笑着的木主簿那张苍老的脸。
血光浮现,赵公子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渐渐的转为灰色。
他在寻找,寻找那个可怕的,让他动弹不得的力量的来源,可天空一片昏暗,什么也没有。
徐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她无法相信一个三重天修为的人,就这样毫无招架之力的死在一群凡修的手里。
“他……他为什么不跑?”
雪银一脸无辜的看着徐尧,摊手道:“你问我?我又不是他……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吧。”
徐尧不满的撇撇嘴,“少装蒜!是你!阿德的大伯,就是这么死的!”
“阿德的大伯?他不是被木狄杀掉的吗?”雪银笑着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胡乱的把这种恶事往自己男人身上按。”
徐尧白了雪银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恶事!这就是你来苍北城的目的吧?什么都瞒着我!”
雪银看了看下方,那赵公子死后,赵元不知去了哪里,好像也没有人找他,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这个人。
木主簿已经控制了全场,远处,苍北城的南大门紧紧的关闭起来。
“我可没有骗你,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新兵哗变,我与你一同到的苍北城,怎么可能有时间谋划这些东西?”
徐尧心里冷笑,她实在厌倦这种突如其来的算计。芳周湖里莫名被神教大阵所摄,阿西塞王子就这么死了……
徐尧甩了甩脑袋,将悲伤甩出去,人总要往前走,过去了的伤心事,无论你记不记得,该发生的已经发生。
她不以为然的说道:“即便你没有谋划,也是被别人谋划在局内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你刚一来,新兵就哗变了。且这些人好像算准了你会帮忙,不然他们没有杀死那人的把握,也不敢轻易动手。”
雪银正色对徐尧说道:“你说的完全有可能。不过我来苍北城的目的,早就对你说过了,有传言,我父亲死于苍北城,而叶小梅,也被传言在那片无人区跳下悬崖。我要找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徐尧点点头,失去父母的感觉她深有体会,雪银从小没有了亲娘,如今似乎连父亲是否活着也被存疑。
她抱了抱雪银,好像面前这位不是无人能够战胜,随便就能决定一个三重天高手生死的半神强者,而是一个小孩子,需要人照顾安慰。
雪银觉得心中很是温暖,天空开始禁飞,虽然这禁制挡不住他,可由于这位不知道是赵浩苍什么人的“赵公子”的死亡,雪银不想被人察觉他在苍北城。
二人横竖穿了隐身斗篷,一起手牵着手顺着马路边往弥雷会馆走去,闲庭信步的看着大街上的人跑来跑去。
他们经过最初看到的巍峨建筑时,惊奇的发现这里静悄悄的,似乎发生在苍北城里的哗变与己无关。
徐尧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瞧瞧,雪银突然在她耳边说道:“看前面那个人。”
徐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黑色皮面具的军人,正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器宇轩昂的向着这边走来。
“那是带头喊口号的人。”雪银冷冷的说道。
二人心照不宣的悄悄的跟在这人身后,一起走进了那片建筑。
三人一起穿过几个高大的门厅,面前是一个精致别样的墨色大门。
大门的门框边雕刻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凤尾花,栩栩如生,脚下的白玉石阶上还保留着几许晶莹的积雪。
徐尧与雪银在看到凤尾花时就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默不作声的随着那人入得门来,里面的情形让他们觉得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眼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带着水乡的淡淡柔柔的雾霭。
顺着如玉一般光洁的路面走不多时,前面既到了富丽堂皇的正院。
这名军人没有进入正院,而是顺着院墙下的甬路绕过这个院子,来到正院后面的一个典雅精致的院落,粉墙环护,绿柳周垂。
这个院子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院子里流过,有一白石板路跨在小溪上可通对岸。
“这里是神境么?”徐尧艳羡不已,与这里相比,弥雷会馆就显得有些粗俗不堪了。
“这里一切都好,只是假山好像多了一些。”雪银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徐尧,“你能看出这其中有什么奥妙玄机吗?”
徐尧见雪银这是要考自己,仔细打量这个院子。
“这里的假山,是不是用后天八卦的方位,结合奇门遁甲之术堆彻而成?”
徐尧试探着问着,却又觉得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雪银一脸不屑,讥笑道:“看起来像是这么回事,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此阵暗藏杀机,生门并不在一般人以为的震卦上,而是在相反的兑卦。”
“方向相反?”徐尧看着这个按照常理,在北境应该不可能出现的院子,笑道,“我明白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反的,所以院子外面是北国,院子里面却是江南。”
“很对,”雪银苦笑道,“所以,我们这隐身的人反而会显露身形,你没有发觉那个军士早就不见了吗?”
徐尧大惊,她没有把一个凡修九品的军士放在眼里,根本没有关注那军士去了哪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雪银,你太大意了。”
“大先生!”徐尧惊呼,在心里想着,或者应该叫他“叶先生”?
只是徐尧带着天生对鬼的惧怕,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雪银的手臂,将全身都躲进雪银的怀里。
雪银拍了拍徐尧的手臂,二人脱了隐身斗篷。
眼前的江南小院接着不见了,眼前的景象令徐尧大失所望,却又隐隐的放心。
哪里有什么江南小院?这里与外面大街小巷的院子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墙更厚重了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