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远显然对父亲的安排很不满意,紫藤虽然没有嫁给殷幻一,却众所周知是他的女人,如今一句“她是我女儿”就一笔带过了?
把自己的小妾或者通房丫头送给下属,本也没有什么,可父亲却要请徐尧为媒,这是要让米团儿明媒正娶的意思了。
米团儿马上就要留京为官,这种安排,分明是对米团儿的羞辱。
殷宁远觉得父亲真的是老糊涂了。
“米团儿,老寨主这么安排,明显是不合礼制,他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你不用听他的话,紫藤如何安排,你说了算。”
米团儿恭顺的答道:“是,紫藤也不想嫁给我,老寨主不肯留她,她横竖是得走了,不如随我的船回祭下学宫就是。”
殷宁远见米团儿没有愤愤然的样子,倒像是事到临头释然了,很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
因紫藤必须马上离开宁远水寨,米团儿也就不能在宁远水寨多耽搁。
他转身对徐尧说道:“尧尧,你是要在水寨多住几日,还是与我们一起走?”
徐尧看了看远处冷着脸仰脸望天的紫藤,觉得与他们二人一起走必定是一场尴尬的旅行。
徐尧咧咧嘴,勉强笑道:“还是不要了……”她从嬷嬷怀里抱过南月郡主的女儿婧宝儿,道,“这个……我要与宝儿多亲热一下。”
南月郡主看出各自的尴尬,凑趣笑道:“嫂嫂,你可不要学哥哥,把我们宝儿给抱走了!喜欢,就快些回去自己生一个!”
徐尧被南月郡主的爽朗直接弄得红了脸,让她格外的思念起雪银来,为了能接着反悔回去看雪银,她一跺脚佯嗔道:
“你真的是小气的很……雪银这么喜欢宝儿,你可倒好,巴巴的让夫君撵到京城要回来!我不管!我也要抱走!“
徐尧说完,抱起婧宝儿,三步并做两步走的跳到米团儿的船上。
宝儿被人带着飞起,“咯咯”的笑个不停,胖胖的小手搂着徐尧的脖颈儿,软软的绒毛在徐尧脸上蹭来蹭去,徐尧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
南月郡主有些傻眼,站在岸边手舞足蹈的呼唤徐尧,让她把婧宝儿送回来。
殷宁远笑着摇了摇头,他携着米团儿的手一起上了船,对徐尧笑道:“你们可真是……夫妻相!这是又要让我跟去京都吗?”
徐尧抱着婧宝儿一起趴在船舷上,冲着岸上的南月郡主招了招手,笑道:“去京都又如何?不如把郡主娘娘一起唤上船来,咱们一路打牌耍子!”
不料婧宝儿看到母亲在船下面,嚎啕大哭起来,徐尧手足无措的急忙将婧宝儿还给殷宁远,不服气的大叫道:“宝儿!你太不公平!怎么雪银就能把你抱到京都去?”
南月郡主见状,很解气的“哈哈”大笑起来,殷宁远接过宝儿,很老实的解释道:“那时候宝儿小,哪里知道这么多?在雪银怀里睡了一路子。”
这边一片“哈哈”的笑闹声,紫藤安静的走上船来,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袱,总管命人将殷幻一给她的嫁妆悄悄抬上船,给米团儿交代了一句,又悄悄的下船去。
紫藤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她也没有往徐尧这边人堆里走,安静的自己一个人站在船尾,静静的等待开船。
米团儿安静的走到紫藤身后,没有出声。紫藤好像不知道他到了身后,没有回头,只有发丝与紫衫,在风中微微的飘动。
殷宁远抱起宝儿,看了那边的紫藤与米团儿一眼,对徐尧抱歉的一笑,轻声道:“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另外安排船送你。”
徐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这些事。殷宁远这才带着宝儿下船,看着大船在自己眼前缓缓开动,驶入茫茫辰江。
米团儿的这条船,是祭下学宫的官船,路上凡遇盘查,路凭都是神教开出的特别通行证。
船只吃水很深,如果不是窗外闪过的江景,就如同坐在平地上一样。
徐尧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枯黄渐渐变得青绿。如画风景不停的在她眼前变换,可她此刻却无心欣赏。
她察觉到米团儿这几日似乎非常的紧张,船上的护卫也在中途补充了许多,且对任何一艘试图靠近的船只,船上众护卫都会严密监视。
“米团儿,为什么这么紧张?”
当徐尧看到米团儿不顾紫藤的冷脸,寸步不离紫藤,不解的问道。
米团儿轻松的对徐尧一笑道:“没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听说京都里的局势有些紧张,梅先生让我保护好你。”
听说是雪银所托,徐尧没有再说什么。朝凤公主悄悄进入圣龙大陆,怎会没有风波掀起?
想着自己半途从老八手里逃脱,一路上都有羽林卫的人尾随却没有打扰,以米粒儿的性子,这样对自己,也算是他最大的耐心了。
入夜,整个穹顶似被一层黑雾笼罩,到处静悄悄的,三江河上繁忙的船只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米团儿跃上半空,拔出佩剑,向着空中一指。这把剑竟是以寒铁打制而成,幽黑的寒光从剑中倾泄而出,划向这浓得似化不开的黑色浓雾。
只是这寒光一触到这无边浓雾,竟似被这浓雾吞没,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无边黑暗里。
米团儿神色凝重,重新回到船上。甲板上看似空无一人,护卫们轮班隐藏在各个暗岗上,能隐隐听见外面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
夜更深了,浓雾越来越沉,向着大船压了过来。徐尧双手掐诀,紫色大罩接着形成,越来越大。直到把那些黑色浓雾挡在外面。
米团儿看了一眼徐尧,笑道:“梅先生让我保护你……如今看来,倒是该由你保护我了。”
徐尧淡淡一笑,回头看见紫藤默默的站在黑暗里。她身上的紫衫静静的低垂着,五官全部隐藏在黑影里。
徐尧心头微凛,她若无其事的冲着紫藤轻轻一笑道:“你放心,这个船我布了阵法,在咱们到达京都之前,谁也上不了船。”
紫藤点点头,三人眼看无事,正要回去歇息,正朦朦胧胧间,外面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兜兜转转,正是婧宝儿娇滴滴的哭声。
“宝儿!”徐尧大惊失色,一下子冲到船舷处,只是在这浓雾里,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米团儿急忙上前扶住徐尧,轻声安慰道:“不是婧宝儿,这是会口技的人学的。”
徐尧见米团儿说的胸有成竹,才有些疑惑的平静下来。哭声渐渐远去,却越来越凄厉。大有再也见不到的势头。
徐尧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米团儿知道她这是被心门的摄心术迷住了心神,急忙将她揽入怀里,顺便用手指堵住她的耳朵。
哭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听不见了。米团儿轻舒了一口气,放开了徐尧。
他知道外面那人的本事就到这里了,十天之内不会恢复。这种心术极为耗费心神,更不要说还要穿透徐尧的阵法。
紫藤冷冷的站在甲板上,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你回房去。”米团儿轻声却很坚决的对紫藤说道,“这是来自冥界的幽冥浓雾,能不吸入还是不要吸入。”
徐尧随着米团儿的目光看向紫藤,夜幕里,紫藤的脸色苍白,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米团儿,一眼不发,转身离开。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事?”徐尧看着米团儿虽然同样苍白,却极为平静的面色,疑窦顿生,不解的问道。
米团儿无辜的回答道:“关心则乱,你心里有婧宝儿,当然就会被迷惑,我与紫藤不关心那小丫头,当然就会没事。”
似乎这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徐尧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也说不出什么。
一夜无眠,徐尧听着外面护卫们“沙沙”的来回巡逻的脚步,终于迎来第一缕阳光洒落三江河,波光粼粼的水面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里,这阴森的浓雾终于散去。
一整个白天都在大船的全速运转中前进,他们面前略过农田、屋舍、市集……
徐尧简直不相信眼前的景象,这里竟是曾经荒凉的中州国?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自轩辕烈继位以来,这片土地正朝着越来越繁盛走去。
“白天睡一会儿吧。”米团儿来到徐尧身后,平静的劝道,“夜里那帮杂碎还会来。”
“他们想做什么?”徐尧不解的问道,“如今的心门,难道不应该躲起来吗?还是我们这条船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米团儿摇了摇头,笑道:“你这问题……”他咧嘴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啊。”
夜幕再次降临,米团儿陪着徐尧一起,检查了阵法依旧坚固,又带着依旧一脸冰霜的紫藤来到徐尧的舱房里,又让厨房送来许多吃食。
徐尧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对,紫藤面色冰冷,一进门就一脸冰霜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徐尧觉得紫藤很不想到她这里来,却又不得不来。
突然,船震动了一下。徐尧心烦的眉头微微皱起,是心门,还是其他的什么鬼鬼魅魅?她反手一抓,一朵冰凌花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冰凌花五颜六色,似有流光溢彩在其中流淌。
徐尧看着那朵冰凌花,皱眉对米团儿说道:“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河水这么凉,也不怕冻死。”
米团儿笑着很是认真的答道:“河水不冷。”
徐尧被米团儿的一本正经逗得莞尔一笑,她双手伸出,对着外面的虚空凌空一抓,顿时漫天飞舞起冰凌,冒着森冷的寒光,落入河面。
三江河水顿时冒起白烟,在这夜色里朦朦胧胧的升起,如同神祗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