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米粒儿听徐尧把自己认识朝凤公主的始末说完,一脸嘲讽的说道:“你认为,会巡防司机关术的就是朝凤公主?如果她是朝凤公主……”
米粒儿说到这里,上下打量着徐尧,道:“她既然抓你,又为何放你走?”
他摆了摆手,止住了想插嘴的徐尧,“虽然你与她同等修为,可论起实战,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徐尧被米粒儿这连珠炮的问话问的有些懵,她悄悄的擦了一把汗,庆幸其他人见三人说话都躲得远远的,不然真的是很丢脸。
徐尧嗫嚅的说道:“这个……我感觉他是朝凤公主……她也没有抓我,是我自己跟着她走的……”
米粒儿无语的瞪了徐尧一眼,他对轩辕烈禀报的是徐尧被人抓走,对所有可以知道,或必须知道此事的人都是如此解释。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用猴族身法从一个小孔里逃脱,如果徐尧不是自愿,别人根本无法在老八眼皮子底下带走徐尧。
可如果他这么说,徐尧就有通匪的嫌疑。
谁知自己费心劳神的替徐尧遮掩,人家却一句话就轻轻巧巧的将事情揭穿了。
米粒儿不想再跟徐尧多说话,以免这个炮筒子姑娘再说出什么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话来。
他命人给徐尧端来纸笔,让她把她见到的“朝凤公主”的样貌画出来。
米粒儿看向身边依旧跪在地下的米团儿,伸手掐诀,一朵蓝色小花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对米团儿说道:“你与紫藤,本就是殊途,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吞下这朵绝情花,从此断情绝欲,了了这段孽缘,也免得以后再被情所惑。”
“断情绝欲?”徐尧惊愕的看着米粒儿,她忍不住插嘴道,“米团儿是你儿子啊,你让他断情?绝欲?你想绝后啊!”
米粒儿眼眸冰冷的扫视了一眼徐尧,道:“好好的画你的画,想着那些歪点子之前,先想想通匪是什么罪过,会受什么刑罚。”
徐尧被他说中心思,不敢多言。她刚才有所保留,没有说出紫阳真人的名号和黑石山大高观,可如果她把紫阳真人的画像画出来,首先米团儿就能马上认出此人是紫阳真人。
如果那样的话,木青君就会罪上加罪,再也洗不干净了。
徐尧本打算胡乱画张像蒙骗米粒儿,不想接着被米粒儿戳穿了。
不过,米粒儿还是回答了徐尧的疑问,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米团儿,低声却严厉的说道:
“此药有解,等你悔悟之后,我自会给你解药!你受那心门妖女蛊惑太深,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须知,被心门妖女蛊惑,会有什么下场!”
米粒儿说到这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嫌恶的将手帕丢进滔滔三江河,似乎刚才那番话脏了他的嘴巴,唯有这滚滚河水,才能容下这些污秽不堪的东西。
米团儿神情复杂的看着那块手帕被河水吞噬,嘴唇哆嗦着,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他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声音嘶哑的说道:“什么下场?”
他斜睨了一眼米粒儿,嘲讽的冷笑道:“哪里有什么下场?您不是依旧高高在上吗?不过是多了个不愿承认的儿子罢了!而那个你口口声声说蛊惑您的心门妖女,却被你逼着跳进这三江河!”
徐尧无意间听到米粒儿的这段尘封往事,不由得愣住了。她想躲开这对父子的恩怨纠葛,却不知道该躲去哪里。
倒是那些护卫们,遥遥的看着这边似乎吵了起来,早就躲得远远的,以免一不小心溅一身血。
米粒儿也愣住了,觉得自己被儿子逼到了墙角。他的心头有些凉,如那夜的感觉。
冰冷的羽林卫总指挥使当然不是从娘胎里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即便当年父母惨死,即便他以海安郡王的侍卫官的身份,开始秘密为王爷组建羽林卫,他也曾经有血有肉过。
甚至,他在京都清月坊里,曾经有一个情人。
米粒儿第一次去京都清月坊,是因为南岭的清月坊初开,他很是好奇,想看看两家清月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叫团团儿。”
“团团儿?”米粒儿看着眼前迎接自己的女孩儿,这姑娘长着一张小圆脸,小圆脸上有一对挺深的小酒窝,和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
米粒儿被姑娘的名字逗得在心里一乐,他认真的说道:“这名字很配你。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团团儿抿嘴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她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声音甜美的仿佛能够醉人:
“这位公子怎的这般客气?您是团团儿的恩客,团团儿求之不得。”
米团儿随着团团儿走进她的屋子,从此成为团团儿的恩客。
团团儿是清倌,并不做陪客人过夜的生意。她的姿色并不出众,琴艺也只是一般,故而并不太红。
米粒儿却喜欢团团儿,喜欢听她甜美的声音,喜欢给她讲江湖上的故事。
清月坊里的生意很好,比起南岭清平坊的喧闹奢靡,京都清月坊里大部分只见来往不绝的文人雅士,耳边也只有琴音缭绕,偶尔传来行酒令的声音,行的也是文令,绝没有南岭清平坊的浮躁喧嚣。
“京城的风气,比南岭就是不同啊!”
团团儿笑了笑,轻声细语的说道:“哪里,在团团儿看来,天下熙熙攘攘,都是一样的。”
这正是米粒儿的真实心意。在他看来,既然来逛伎馆,又何必装得如此风雅。
米粒儿也不理会清月坊里关于清倌红倌的规矩,既然喜欢团团儿,他便依照南岭清月坊的规矩,付出该付的钱,将团团儿包养了起来。
团团儿的屋子里竹帘低垂,帷幔轻飘。正中一张大炕,炕上摆一小几,几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一束姹紫嫣红的鲜花插在白色的细瓷花瓶里,给这间稍显清冷的房间增添许多生气,热闹的恰到好处。
米粒儿宽袍披发坐在大炕上,接过同样慵懒的团团儿递过来的一杯飘着淡淡清香的茶一饮而尽。
他知道这样喝茶若是被京都里的贵妇们看到,一定会说这是“牛饮”,可他刚刚与团团儿翻云覆雨完毕,真的很渴了。
团团儿笑道:“公子必定是喜欢听曲的吧?灵儿的琴弹的不够好,不知能不能入公子的耳朵。”
米粒儿不答话,托着腮帮子看着团团儿。他已经喝出来,刚才那茶里,似乎隐隐有那种不可说的迷药的味道。
作为羽林卫总指挥使,米粒儿同样接受了严苛的训练。他当然知道刚才喝下去的药是让客人欲罢不能,还想再来的迷药。
这是青楼里惯用的药,米粒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点迷药迷不到他,再说他觉得这不过是团团儿想留住他的小手段罢了。
团团儿会意,在他亮晶晶似洞穿一切的眼眸面前转过身,若无其事的继续调着琴弦。
“哎……”团团儿一声幽幽的叹息,幽怨的轻轻说道,“你怎么这么没有趣味?”
“我很想装着被迷倒让姐姐开心,可姐姐已经看出来了,我若是继续装,姐姐还要费心劳神的装着高兴,多累。”
米粒儿轻轻的揽住团团儿的肩膀,道:“我当然想再来,可不是那劳什子的功效,而是,我想来。”
团团儿“扑哧”一笑,“你比我想像的,要有趣的多。”她幽幽叹息一声,“我想留住你,不是我自己想留住你,还有他……”
团团儿说着,手指轻抚自己的肚子,道:“我想生个孩子,我想,他一定想经常见到你。”
米粒儿吃了一惊,他还没有准备好做父亲。再说,他的婚事,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他盯着团团儿的眼睛,道:“我不能娶你,你这是何苦?”
团团儿把如春葱般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道:“我高兴。心里有一个人,总归是满的。”
“心里有人,总归是满的……”米粒儿琢磨着这句话,明白了团团儿的心意。
她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只因他是她心中的人。米粒儿很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姐姐总能与我想的一样。”
团团儿微微一笑,手指轻抚,飘渺的筝声响起,似诉说一个来自天籁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悱恻缠绵。
米粒儿在黑暗里慢慢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不知谁家的花园里。他遥望星空,仔细回想晕倒之前的情形。
米粒儿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最终自己还是被团团儿并不怎么美妙的琴音摄住了心神,竟然着了团团儿的道。
空气里飘来一丝血腥气,很淡很淡,却足以让米粒儿心惊胆战。这里是哪里?团团儿费那么大的心思把自己掠到这里来,必定有她的目的。
米粒儿打消了站起来的念头,重新闭上眼睛,细细捕捉着周围的声音、气味……还有其他一切可以捕捉到的东西。
他的耳朵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来自他的左侧,血腥气来自他的右侧。可在米粒儿敏锐的感知里,这两边的来意都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