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高子兴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找到吴国的号码，拨了过去。
“干嘛？”吴国没好气道。
“你现在赶紧离开家里，张江去找你了！”
“张江？张江是谁？我不认识什么叫张江的。”听他的语气并没有说谎。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你……”高子兴猛地想起什么，朝旁边瞄去，只见女护士正在一旁嘤嘤啜泣，民警正在安慰她，地面上没看见那把手术刀，也就是说被张江带去了，“你赶紧先离开房子！快！不然就晚了！”
“你……诶，你是谁？你怎么到我家来的？”电话那头传来阵阵骚乱声。
“喂？说话！”
电话很快挂断。
高子兴和陈磊对视一眼，连忙朝医院外跑去。
二人直奔金桂路吴国家。
车上。
陈磊不时偷瞄着高子兴，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张江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高子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他也并非毫无头绪，相反，他是头绪太多，没办法捋清。张江不像是在撒谎骗他，不论是他的神情、还是前后的逻辑。之前张江告诉过他，让他不要管闲事，并称一切没有意义。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小说，他只是小说里的一个人物，那一切的确是没有任何的意义。可问题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事——那一个又一个的失落空间，可是，这个简直是颠覆性的。
假设，高子兴边想边望着车窗外的一切，假设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吗？他下意识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车窗，心想，可是这一切又怎么会如此真实呢？他又想起之前冒出的那种被操纵的感觉，这也对应上了张江所告知他的真相。可自己只是小说里的一个人物？他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接受的。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也是说得通的，因为章婷每次创作小说，总喜欢将自己设计成小说里的主角。可是……可是如果自己只是小说里的一个人物，只是一个个的文字，自己又怎么可能拥有这些自由意识呢？难道说，这些所谓的自由意识只是假象？
高子兴感到头疼。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一切甩出去。与此同时，二人感到了吴国家。他家外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吴国满手是血地站在门口，不安地望着房间里。房间里面，张江正手持一把在沾血的手术刀，在吴国家客厅沙发上坐着，吃着茶几上的水果，仿佛是他自己家一样随意。
二人迅速下车，往吴国家走去。
吴国一眼就认出了高子兴，“喂，你来得正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张江听到声音，回头看见陈磊和高子兴，起身往房间里面走去。他去了其中一间房的门口，推开门，狠狠回头瞪了吴国一眼，然后进入房间，并顺手关上门。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吴国认出了陈磊，“我认识你！你快点进去抓他！他就在那间房里面！”
尽管知道已无任何希望，但陈磊和高子兴还是进入吴国家，去了那间房查看，里面果然已无任何人影。二人无奈离开。
“人呢？”吴国拦住二人，质问道。
“已经逃走了。”
“逃走了？那你们去追啊！我家后院的门是锁着的，院墙也高，他一时半会也爬不出去……”
“这件事很难跟你解释。”高子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将苏格的事告诉他。
“什么？！”
“我先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然后跟我回警局吧。”陈磊道。
吴国看看自己的伤口，“好吧。”
三人上车，往附近的医院开去。
车子开到附近医院时，吴国突然想起什么时问高子兴，“我说，你是不是跟我女儿说了什么？”
高子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她这几天一直不怎么理我，而且刚刚还因为……”吴国瞄了眼陈磊，“……因为那事跟我大吵了一架。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告诉她了，是不是？”
高子兴语噎。
“看来真的是你！你他妈真的多事！”
“嘴巴放干净点。”陈磊警告道。
高子兴想到什么，脱口问道：“那她人呢？”
“谁？”
“你女儿呀！你刚刚说她跟你吵了一架，她人呢？”
“她跑了啊！她刚跑出门，你就打电话过来了，然后就是那个家伙……话说回来，我好像见过那个家伙，在哪里见过呢……”吴国陷入沉思。
高子兴也暗松了口气。
医院到了，三人依次下车，进入医院内。
陈磊带吴国去包扎，高子兴在走廊里坐着等待。医院里没什么人，安静异常，再加上昨晚一夜未眠，高子兴的倦意袭来，眼皮就开始打架。为了醒神，他起身去了卫生间打算洗把脸。
他将水龙头的水打开，将脸冲洗了一下，然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快，之前那些问题便又开闸的水一样涌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敲了敲脑袋，试图阻止自己的思考。就在他睁开眼睛时，竟然看见一个女人的头从水池里钻了出来。他吓得大叫一声，不断后退，直至撞在墙上才停下来。与此同时，他也认出了，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李雨桐！
“雨桐！是你？！”
李雨桐点点头。
“你怎么会……”
“我失落到了水下空间里。”
“水下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子兴想到什么，示意李雨桐等一下，然后转身查看了一下各个蹲坑间，见没有人，便去将卫生间的门反锁，然后便回来。卫生间的门被反锁后，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此时，李雨桐那个从水池里冒出来的人头就显得格外骇人。
“那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有人敲门，我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是个陌生的男人，他说他住在楼下，他家卫生间里有水漏下来，想进来看看。我也没多想，就把门打开了。没想到，就在我开门的时候，又有两个男人从外面闯进来。他们用一块布捂住我的嘴，我闻到一股很强烈的药味，挣扎了几下后，就感到浑身软绵绵的，之后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被带到了一栋烂尾楼里，杰森就在那里等着。他给了那三个人钱，那三个人离开了，就剩下我和杰森两个人。”
水池的水满了，开始往外溢出，高子兴上前，小心将李雨桐脑后的水龙头关掉。在这个过程里，他看见水池下面有一个水的世界，李雨桐余下的肢体就在下面。
“杰森他说这样做是迫于无奈，求我和他一起回国去。我拒绝了他，没想到他非常恼火，将我拖到一间房的浴室，把我扔进了浴缸里。当时，浴缸里装满了水。他说那是为我准备的。在我去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会把我淹死！”
高子兴气得拳头紧攥。
“我当时很害怕，可是依然没有答应他。他一怒之下，就按住我，将我整个人都按进水里。我在水里不停地挣扎，可是他力气太大，我根本没办法摆脱。我喝了不少水，越来越无力，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下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我看见我的上面是一个浴缸，杰森在浴缸边，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不停地用手在水里划来划去，显然是在找我的尸体。之后，他就起身跑了。”
高子兴想到什么，问道：“在派出所外面，把他拖下水的人……”
“是我。”李雨桐道，“你们可能看不到水下的世界，可是我却可以看到水上的世界。对我来说，水上的世界和水下世界就好像隔着一块玻璃，而有水的地方，就是水下世界和水上世界相互联通的地方。总之，我看到杰森仓皇逃跑，我就在水下跟着他。可是，我一直没机会抓住他。后来在机场，我看到他被警察带走，这才松了口气，并且在警察局外伺机等候。好在这两天下了雨，地面都是湿的，所以我才能在第二天他被放出来的时候，突然抓住他，将他拖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高子兴点点头，“那他人呢？”
李雨桐望向别处，没说话。
高子兴明白了什么。
突然，有人在外面推门，推了几下，见门不开，便嘟囔了几声，然后走了。
屋内的气氛也顿时有所缓和。
“对了，你能出来吗？”高子兴问道。
李雨桐摇摇头。
“可你现在不是……”高子兴上前，“来，把你的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李雨桐犹豫了一下，将手交到高子兴手上。
高子兴发力，一点点将李雨桐往外拽。起初很顺利，可越到后面越是艰难，尤其是只剩下一双腿以后，无论高子兴如何使劲，都无法再将李雨桐拉出分毫了。他不甘心，继续发力，李雨桐发出惨叫，显然是因为手臂被高子兴拽疼了。高子兴这才无奈松开手。
李雨桐慢慢坐在池子边，神色黯然。
“都是我不好……”
“不关你的事。”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李雨桐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嘿，二位矫情够了没？”
高子兴猛地回过头，只见其中一间蹲坑的门打开，张江从里面走了出来。出于本能，高子兴猛地扑向他，将他死死按住。
“疼疼疼……松点儿，松点儿……”
高子兴稍稍放松了一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的。”
“什么交易？”
“把吴国交给我。”
高子兴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吴国交给你。再说了，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任何意义吗？既然如此，你要他干什么？”
张江耸耸肩，“我现在收回这话可以吗？人都是这样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总是很难。”
“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高子兴瞥了李雨桐一眼。
“当然是真的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有什么证据吗证明？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我当然有证据了！不过呢，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你。”
高子兴吃了一惊，“为什么？难道你又想用这个来要挟我，让我帮忙将吴国交给你？”
“我要是这么说，你答不答应呢？”
高子兴冷笑一声，面露不屑。
“看你这样子，就是不答应咯？幸好我还有一手准备……”说着，张江从兜里拿出一部女生手机，在高子兴面前晃了晃，“认得这部手机吗？”
高子兴摇摇头。
张江将手机的屏幕按亮，里面是吴心语的照片。
“你！”高子兴，“你把她怎么了？！”
“你猜？”张江笑，“你已经救过她一次了，我相信，你也能救她第二次。”
高子兴不得已将张江放开，“她还只是个孩子。不管是因为什么事，你都不应该伤害她！”
“我会不会伤害她，取决于你。只要你把吴国交给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张江冷笑，“我把她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除非我告诉你地点，否则你永远别想找到她。我可没给她留下什么食物和水，要不了几天……”
高子兴倒吸一口气，踉跄了几步。
“你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狠毒？”李雨桐道。
“狠毒？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早就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了。”张江对高子兴，“怎么样？”
高子兴神情艰难。
“这应该不是一个多艰难的抉择吧？”
“好吧。”高子兴妥协，之后来到李雨桐旁边，看似在跟她分别，其实是在暗中叮嘱她，“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他拨弄了一下李雨桐散落的头发，“跟着他，看他去了哪里。”
李雨桐点点头。
就在这时，高子兴注意到镜子里面的蹲坑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李洁。他下意识朝身后的蹲坑间望了一眼，那里并没有人。他的这个行为也引起了张江的注意，张江也朝那里望了眼，见没有人，却依然放不下心，慢慢朝那里走去，推开门上下查看了一番。
高子兴重新将视线对着镜子里的李洁，李洁朝他做出嘘声的手势，然后自己，又指了指张江，意思是她会跟着他。高子兴兴奋点头。
“我也会帮你的！”一个声音在高子兴脑海中响起，正是王静！
高子兴喜，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我们怎么交易？”
“你把吴国给我，我就告诉你他女儿在哪里。”
“万一你给了我一个错误的地址呢？”
张江耸耸肩，“我跟她没有仇怨，所以……”
“我不相信你。除非你把她带过来。”
张江犹豫了一会儿，“好吧。那么半个小时后，就在这间卫生间里，你把吴国交给我，我把他女儿还给你。”
“好！”
张江正准备离开，却被高子兴喊住。
“交易之后，你打算怎么对付吴国？”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张江推开一间蹲坑的门，走了进去。
“我去跟着他。”说着，李雨桐向前一滑，身体完全没入池子里。
高子兴来到池子边，见池子已经恢复了原貌。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高子兴连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医生，“怎么把门锁了？”
“不好意思……”道过谦，高子兴匆忙离开。
高子兴回去时，吴国的手刚好包扎完，打算离开。
陈磊将高子兴拉到一旁，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陈磊听完，无奈地看了眼吴国，点点头，“如今之计，只能先这样了。”
吴国过来，“你们俩个在这里嘀嘀咕咕这么长时间，在说什么？”
高子兴和陈磊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
顿了一会儿，高子兴问道：“你有你女儿的电话吗？”
“干嘛？”
“你先打个电话给她，问问她在哪儿。”
吴国看着高子兴，似乎明白了什么，掏出手机，拨号。
手机响了几声，被挂断。
吴国皱眉，继续拨号，结果又被挂断。
“发生什么事了？！”
“你女儿她被张江掳走了！”
“张江？你是说刚才那个人？！”吴国急了，“那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她！”
二人没动。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吴国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他想让我们拿你去换你女儿。”
“谁？那个叫张江的？”
高子兴点点头。
吴国惊愕不已。他低着头，转着眼睛，来回踱步，显然是在做决定。半天后，他抬起头对高子兴道，“那个叫张江的人，他是不是说话算数？”
高子兴吃了一惊，他显然没想到吴国的态度如此干脆。他愣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我和他说好了，把你交给他的同时，他会把你女儿还给我们。”
吴国眼睛一亮，“那到时候，你们可以把他当场抓住，是不是？”
高子兴和陈磊面露难色。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有些事很难跟你解释……”
“好吧好吧。”吴国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女儿没事就行。我吴国虽然混蛋，但女儿是我的心头肉，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出一点事！”
高子兴拍拍吴国的肩膀，路上露出一丝敬意。
三人往卫生间走去。
“我想起来了！”吴国突然喊道，“那个叫张江的！我以前见过他！就在……就在苏格家里！当时她说他只是是她的一个普通同事！你们去问一下苏格，也许能够找到他！”
高子兴将视线转向一旁。
“干嘛？你认识她的！她就住在你家楼上！”
“她……她昨天吃安眠药自杀，所以张江才会要杀你。”高子兴缓缓道，“他也不是她的普通同事。他们俩很小就认识了。就是因为她，他才会跑去你家想杀了你……”
吴国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