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许终身
韩咏明2018-05-03 20:002,991

  魏锜忙跳下战马,几步走到姑娘跟前。姑娘没发觉魏锜,仍然哭泣着薅茅草。

  这时,儿子魏颗也带着一簇人马赶了上来。

  姑娘一抬头,吓呆了,哭声也戛然而止。她杨着血迹斑斑的脸,瞪着两只美丽的泪眼,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一群将士,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手里的茅草也毫无知觉地掉在地上,随即又被张扬的秋风吹散刮跑了。

  魏锜看到姑娘那可怜又滑稽的模样,低迷的心情消散了很多,他不由得笑了,心想:她即使是鬼,也是个让人心疼的鬼,不过,凭她脸上的血斑,根本就不是鬼。

  身后的士兵早忍俊不禁了,只是压抑着笑声;魏颗用牙紧咬下唇,终于忍住没笑出来。

  魏锜咳嗽了一下问:“姑娘不和家人在一起,一个人跑到荒山野地做什么?莫非也犯了什么错事,怕回家受罚?”

  他突然想到这次战役的失利,想到了自己在这次战役中犯下的致命错误……

  复命后必降罪无疑,还在这里惺惺相惜地担心别人回家受罚。

  魏锜的心情,更加低迷。

  姑娘怯生生的瞄了瞄全身盔甲、威严伟岸的魏锜,又看了看他身后全身披挂且俊美挺拔的魏颗,最后眼光从几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将士身上掠过,感觉他们对自己并无恶意,但还是欲言又止,只有眼泪汩汩直淌,却压抑着没哭出声。

  “姑娘莫怕,若怕回家受罚,我可派人将姑娘送回去,也许……也许姑娘的家人正在家里盼着姑娘回去呢?”魏锜看到姑娘的凄楚样,心疼了,说话的语气不免温和了许多,但温和中却加杂着伤感和悲切。

  姑娘听到魏锜说到“家人”时,“哇”地一声大哭,如洪水爆发,如大堤决口,凄惨绝望的声音能把人的心撕碎。

  魏锜猛的一愣,心也随着她的哭声颤动﹑暴躁;他和儿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怎样是好。

  好一会,姑娘才止住哭泣,睁大泪眼,抬头注视着魏锜好一会,又将目光从魏锜身上移开,在其他人身上一扫而过,她从他们的服饰和形貌上感觉到,年长的魏锜是个主事之人;于是,她眼里闪烁着急切的希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爬行到魏锜跟前,五体投地,叩了三个头,这才抬起泪眼,举头望着魏锜问:“将军真能帮草民么?”

  她的声音就像秋风拂过玉箫一样,悲伤而又动听。

  魏锜心里惊叹:好一个灵类,声也如其形貌。

  然后他一挥胳膊指了指身后,果断的说:“他们可做证。”

  姑娘仍哭泣着问:“现在立即帮草民如何?”

  魏锜有些莫名其妙,现在不帮还等各奔东西了再帮?什么天大的事这样悲凄,莫非家里有人伤亡?魏锜想着,很郑重的点点头。

  姑娘这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免强止住了哭。

  魏锜感觉这姑娘说话的个别发音不像晋国人,他见姑娘住了哭,便郑重的端祥起她的容颜。

  尽管她头发蓬乱得随风飘舞,可那丹凤眼,柳叶眉,高鼻梁,瓜子脸,小秀唇……却组成了一张百看不厌的五官,那血斑反倒锦上添花了。

  尽管破小的衣衫难以遮护正茁壮发育的女儿身,可那风姿仪态却更加绰绝娇美。

  看着看着,魏锜的心里一阵颤悸和酸楚:这样年龄的女孩正是在家读书识礼之时,可她却在这荒郊野地里无助地哭泣。

  “站起来吧!有什么请求站起来说吧,姑娘。”魏锜说着,伸手示意姑娘起身。

  姑娘没有站起,而是变换了跪地的姿势以便使自己更舒服些,这才抬起头望着魏锜说:“将军,草民本卫国人,姓解名祎。”姑娘边说边望着魏锜,看他的反应,她见魏锜很专心地在听,就继续说:“草民本卫国人,自幼失去母亲,是父亲扶养成人的。”

  姑娘停顿了一下,像在思考什么,为了掩饰这种思考她忙又变换了跪地的姿势,又接着说:“父亲是个铁匠,在生计上倒也过得去,两年前故乡招灾荒,父亲带草民到晋国投奔亲戚,谁知到了晋国才知亲戚已故,草民父女无处宿身,只得以乞讨为生,父亲年迈,又思念故土心切,再加上生活上得不到善养,就……”

  姑娘说着,抽搭不停,话没说完又泣不成声。

  “起来吧姑娘,令尊病了,本将令人请良医为令尊医治;若思念故土心切,我可资赠你父女回国的盘缠。”魏锜说着,微微弯腰,抬手示意她站起来。

  姑娘仍跪地不起。

  “姑娘请直言,本将可耽误不起这样的拖延。”魏锜略显不耐烦,语气明显加重加快。他所率领的是押后部队,已经被主力部队甩得很远,他不想为这事耽搁太久。

  姑娘见魏锜面有愠色,忍不住又大哭起来:“将军,家父已赴阴府五日有余,因无钱葬父,故在此拔些茅草,想编个草席掩埋家父……”

  人在青春年少时,最大的伤痛和孤悲莫过于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人世。

  魏锜的心又恢复了刚才的酸痛,便怜惜的说:“姑娘需要本将做些什么?”

  姑娘看了看魏锜,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将士,欲言又止,脸一红把头低了下来,如不胜酒力却又醉了酒一般,表情伤痛而凄美。

  “姑娘还是不相信本将?”魏锜催促着她,言语中又有明显的急躁之意。

  姑娘从魏锜问话里感到一种危机成份,她不想失去对于她来说这唯一的机会,忙抬起头果断的说:“求将军帮草民葬埋家父,求将军一定要帮草民呀!草民愿捧茶端水,铺床叠被,终身侍奉将军左右,以报答将军帮草民葬父之恩;将军若百年乘鹤去,草民愿随身陪葬将军。”

  姑娘说完,将头擩地,不愿抬起;或许是怕看到魏锜的回绝,或许是羞于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自己主动将终身许给了眼前这位陌生老男人。

  魏锜的脸,腾的红到了耳根。

  帮姑娘葬父乃举手之劳,可她承诺的终身……

  魏锜只觉得脸上直发烫,这毕竟是当着儿子和将士的面,他忙后退了几步,离姑娘拉远了距离。

  在都城的府邸,魏锜已有一妻两妾,他的年龄也快进入花甲之年,孙子都已长大成人,他也再没有了添房纳妾的念想。

  虽没有再添房纳妾的念想,可一听到面前的姑娘一身相许,他那颗苍凉悲壮的心,突然快束跳跃起来,如平静太久的湖面突然被一阵春风吹皱了一般。

  在年龄上,面前的姑娘都可以做自己的孙女了。

  魏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是千回百转,浪涌涛起。

  帮她葬父完全可以,她的终身不能接受……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仍然有将她带回府的念头,因为这次战役的惨败,因为他现在的情绪低迷,因为万物在秋风中对这个尘世的眷恋,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姑娘的奇异妍美……

  男人呀,不管他年轻或年长,都在两个时候最需要女人,最春风得意时,和最落魄失意时。

  春风得意时,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男人可以向女人充分张扬自己的成就和辉煌,男人的成就和辉煌只有在女人面前才分外夺目绚烂;失意落魄时,心灰意冷,情绪消沉,总想找个温暖的怀抱以求慰籍,而只有女人的怀抱才能慰藉男人那颗萎靡的心,哪怕这个怀抱是稚嫩或陌生的。

  姑娘承诺的终身,牵动了魏锜的心。于是,他转身对儿子说:“给尔等留下一辆战车和一簇人马,你帮……”

  他本想说帮“姑娘”,可话到嘴边忙改口说:“帮她将老人葬了,之后呢……她孤身一人也无法生存,就将她带回府里吧!”

  魏颗望着把头擩在地上,如涸辙之鲋的姑娘,张嘴想与父亲辩些什么,魏锜没等儿子开口,早已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一路上,魏锜虽担心回朝复命后的功过祸福,但那位解祎姑娘的音容风姿却一遍又一遍的闪现在他的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是因为她奇异的美?还是因为自己低落消沉的心情?要么……就是因为他和赵旃挑起战事,造成晋军惨败的后悔,那是一种彻心彻肺的后悔,后悔的噬脐莫及……

  因为追悔莫及,心情低迷,那位灵异妍美的姑娘,开始让魏锜牵肠挂肚了。

继续阅读:第4章:路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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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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