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历来都是按成绩排考场，所以身为年级第二的悠扬有幸和身为年级第一的周覃扛上了，只要是学校组织的考试，她们俩就没出过一个教室。
今天一进考场悠扬就观察到，周覃依旧只带了两支笔，和自己鼓鼓囊囊的文具袋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不知道这个“没怎么准备”的学神，准备地怎么样。
下午考理综，理科生普遍头疼的科目，学霸如悠扬也不敢掉以轻心，填答题卡的时候都斟酌再三，但还是有吃不准的答案，拿着橡皮擦了好几回。
“老师，”正当悠扬开始答物理大题的时候，座位右侧有动静，是周覃的声音，“我忘带橡皮了，能不能借一下？”
一听这话，悠扬眼睛都亮了，连忙举起手来：“老师，我有我有！我带了两块橡皮！”语气简直比看到一盘剥好的麻辣小龙虾还要高兴。
监考老师把悠扬的橡皮拿给周覃，考试继续，然而悠扬的心中已经养了只百灵鸟，如果不是在考试，她都要唱出声来了。原来号称从不会出错的“怪物”周覃也会出错，这件事情为悠扬打了一针威力十足的强心剂，周覃并不是战无不胜的。此时此刻之于悠扬，并不亚于遵义会议之于中国革命的历史意义。
考完理综，悠扬整理好书包走出考场，周覃这次没有提前交卷，而是看准时机跟到悠扬身旁。
“谢谢你借我橡皮。”周覃伸手到悠扬面前，姜黄色的橡皮方方正正地躺在手心里，一角有被磨损的痕迹，“给，还你。”
“哦，不用，送你了。”悠扬心情十分愉悦，“我家里还有好多呢。”
“那好吧，谢谢。”周覃握住橡皮，把手缩回到校服口袋，犹豫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其实，我每次考试只是忘记带橡皮，并不是故意不带的。”
悠扬抬头看向周覃，漆黑的瞳孔中掺杂着疑问，她倒不是在质疑周覃的话，只是想不通周覃为什么突然要和自己解释这件事，难道，他可以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真的！”周覃还怕悠扬不相信似的，紧着解释，“我平时也不怎么用橡皮，到考试时又想不起来去买，所以每次都忘带，我妈都因为这件事情说我好几回了。”
难得在周覃脸色看到窘迫的神情，悠扬在心里嗤嗤笑，“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考试的时候会连橡皮都忘带？这不符合你的形象吧？”
“我的形象？什么形象？”
“从来不会出错的怪……呃，学神。”悠扬把差点顺口而出的“怪物”咽了回去，硬生生半路改成个好听点的形容词。
“怪物是吧？”周覃不禁笑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外班的名声，不过能被别人这样称呼，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夸奖。
悠扬耸耸肩，表示这可不是我说的。
“但我得更正一点，怪物倒没什么关系，只是从来都不会出错，这就太夸张了。”
“这就是打个比方，证明你很厉害嘛。”
周覃歪了下头，显然是不太习惯别人当面夸奖自己：“那现在证明了，我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只是个考试时连橡皮都会忘带的丢三落四的人。”
悠扬暗自赞同，丢三落四她不知道，心大倒是真的，考试的时候连橡皮都能忘带，这么多次竟然一点记性都不长，不怪他妈妈说他。
“呃，还有一件事，”周覃打算全盘脱出，“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你问我数学题时？”
当时的场景立马在悠扬眼前浮现，自己用了二十分钟才解出来的数学题，周覃就只用了两分半，那股被打击的隐隐作痛感，到现在她还体会的到。
“记得，怎么了？”
“你问我之前，那道题我刚刚做完。”
悠扬只觉一道闪电从晴空闪过，短瞬之后，轰隆隆的雷声把她劈醒：“你怎么不早说！”
“我当时以为你就是单纯地想问我题，后来才知道，才知道你是想比速度。”周覃特意把最后的字眼弱化。
是啊，这事说起来还是怨自己，悠扬腾腾窜上来的气焰又腾腾消减下去：“过去的事情嘛，不用太在意，多长时间都无所谓的啦。”然而这句话却实实在在表明，悠扬才是那个最在意的人。
如果日后悠扬知道，周覃在这次月考时并没有做错题，只是为了扭转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和她套近乎，故意举手借橡皮并像模像样地擦了几下，她会怎么想。不过，那道只用两分半便解出来的数学题，周覃倒是的确提前做过。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走廊尽头的窗上了好几层白霜，不变的是悠扬和周覃站在窗前的身影，他们依旧在相互出题难为对方。只不过由暗地里的比较变成明面上的较量，超过周覃时，悠扬会手舞足蹈，丝毫不避讳她的炫耀。比不过周覃时，悠扬会垮下脸，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周覃则热衷于欣赏她这种表情。
高中的生活无外乎就这两件事，学习和粉红气泡。
学生们喜欢用考试来衡量时间，从入学考试到月考，再到期中考试，这就意味着这学期已经过了一半。唐潇本以为自己应该麻木了，可是每一次把成绩单拿回家，看到父母失望又焦虑的神色时，她还会觉得难受，考试于她而言，已经变成了煎熬。
时间悄然流逝，每个人都没什么改变，而徐垣转来那天，刚好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穿着灰色的棉服，头发应该刚洗完，清爽地扑在额前，长长的眼睫毛上似乎还沾着化掉的雪水。悠扬之所以观察地这么仔细，得益于徐垣那张可让少女心萌动的帅气脸庞。
“今天咱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周老师在早自习时，把徐垣领到班级里，“来，你和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徐垣。”他稍低了一下头，算是问好，比起拘谨，脸上更多的是对新环境的疏离与漠不关心。不得不说，这是悠扬见过的最简短的自我介绍。
班长南梦柯带头鼓起掌来，女生的掌声中，多少带着些与男生不同的意味。毕竟几乎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期望着能与班级里最帅的男生发生点什么，悠扬也不能免俗。
“徐垣，你坐在南梦柯旁边吧，”周老师指着南梦柯身边的空位，班里就南梦柯一个人是自己一张桌，旁边的座位本来是她用来放书的，“她是咱们班的班长，有什么问题你问她就可以了。”
周老师走后，班里陷入了一小波的骚动，基本上是围绕在徐垣身上的话题。
悠扬没敢往后看，她碰了碰唐潇的胳膊：“欸，你觉得怎么样？”
即便悠扬没说主语，唐潇也知道她说的是谁：“我觉得，很帅啊！”
“是吧是吧，我曾经以为长的帅的都在别人班，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这得是多大的一个馅饼砸到咱们班了。”
悠扬花痴的样子让唐潇发笑，她抬手把悠扬透着憧憬眼光的脑袋扳正：“大学霸，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啊！毕竟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什么意思？”悠扬眯起眼睛，心里已经猜到唐潇要说什么。
“走廊的窗户还有那几十道被你俩蹂躏过的练习题都可以作证啊，你还不想承认啊？”
“那叫切磋！”悠扬态度坚决地纠正唐潇的说法，“华山论剑懂吗？”
“可你之前不是有比过他的时候吗？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论什么剑啊？”
唐潇的话一下子把悠扬问住，她当初向周覃问题，就是想有一次能比过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目的早就达到了，那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和周覃互相问题呢？悠扬回答不出来，最后只好把这归结于是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南梦柯正忙着把旁边书桌的桌膛清空，徐垣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说出今天的第二句话：“你的书先放这吧，我不用抽屉。”说完之后，自顾自坐下，连书包都没打开，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南梦柯动作迟钝地把手里的几本书摞在桌面上，看着背对自己睡觉的徐垣，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是该感谢徐垣的慷慨还是应该气愤徐垣的没礼貌，最重要的是，身为班长的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徐垣，上课时不准睡觉，就算是早自习也不行。
也许因为徐垣是转学生，南梦柯体谅他新到一个陌生环境的不适应，第一次打破既往的原则，破天荒地没有把徐垣叫起来。
转学生徐垣的话不多，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没有，童一言因为坐在他旁边，尝试过和他搭话。但即便热情似火无往不催如童一言此类人，也被他的冰冷态度打了回来，放学时，童一言和唐潇悠扬说起徐垣。
“咱班新来那个，跟他说话除了嗯就是哦，多余一个字都不往外蹦，要么就是趴桌子睡觉，苦大仇深的，好像什么悲情剧男主角。”童一言对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印象并没有很好。
听童一言说完，唐潇不以为然：“就你那话痨样，人家肯搭理你就不错了。”
“是啊，他是新来的嘛，不熟怎么聊天啊。”
“这跟熟不熟没关系，我一打眼就觉得这人肯定特难相处，我童一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没看错过！”
“你怎么还能以貌取人呢！”悠扬替徐垣不服气，然后立马换成一副美滋滋的样子，“我就觉得他特别好相处，是吧？潇潇。”
“当然，”唐潇附和，“谁让人家长地帅呢。”
“帅？他哪里长的帅了，你们俩还有没有点正常人的审美啦？我长的可是比他爷们多了。”
“啧，”唐潇摇摇头，“你这个眼睛该治一治了。”
“你们俩这才是以貌取人好不好！”童一言停住脚步，以表达自己的抗议，“一个个的，才多大啊，就学会重色轻友了！我才是你们值得信赖的朋友，是谁在食堂帮你们占座，是谁请你们喝汽水吃虾条，是谁……”
然而唐潇和悠扬并没有等他的意思，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童一言翻了个白眼，最后妥协追了上去，“喂，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