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相府的后园。
楚少衡口中的相府,当然不会是现任丞相颜珅的府邸,而是——那位林相的府邸。
也就是说,这株蓬莱紫兰,原本是种在林相府里的。
枝繁叶茂的花树,花朵比御花园里的那几株,还要粉灿耀眼。
如此稀世珍宝,若是被人察觉,早就被连根拔起,整棵树都搬走了。
幸而有障眼法,一般人不会发现异样。
又有天香楼坐镇,是以修术之人不会涉足,也就不会发现,院中的桐树,是障眼法化成的,它的本真面目,是蓬莱紫兰。
“这一棵,是烁姨亲自种下的母株,御花园的那几株,不过是子株。”
晨曦中,楚少衡抬手,从树上摘下花枝,满满的一怀抱,又问舒芙,“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舒芙满心的激动和兴奋,回想起昨天他说过的话,“你若是陪我去做一件事,我就给你一棵蓬莱紫兰。”
他果然没有骗她。
两人摘好了花,又将花树用障眼法恢复原状,抱着小金离开。
走了两步,舒芙忽然想起此前天香楼 薛妈妈手上的黑气,顿了顿,又倒退回来,给院中的‘桐树’施了个防护的术法,这才放心的离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
天香楼二楼的一个房间,窗户被人从里面小心的推开。
阳光勾勒出里面之人的轮廓来。
身形妙曼如弱柳扶风,秋水眼,面容乖巧如小白兔,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之心,正是薛妈妈挖空心思想要将之卖个好价钱的雏儿——颜如玉。
此刻,颜如玉看着院中的‘桐树’,唇角勾起诡异的笑意,她乖巧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充满了说不出的邪气。
“翻遍了四周都找不到蛛丝马迹,想不到竟在眼皮子底下。”
她手撑窗沿,身形一动,人就到了院中。
抬起左手,有一团黑气在掌心凝聚,黑气中,隐约有火舌在跳动。
此乃幽冥烈火,能将灵花灵草灵树的灵性尽数摧毁。
烈火即将引燃‘桐树’,想到方才走了又回来的少女,颜如玉蹙了蹙眉,没有将烈火直接点上去,而是右手凝出一团黑气,朝某个房间一挥。
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庭院里。
片刻,有个人走了出来,是薛妈妈,她闭着眼睛,拿着一把斧头,直愣愣的走到院子中,挥舞着斧头,无知无觉的,开始砍树。
咚的一声巨响,全力砍下的斧头,没有将树砍出哪怕是浅浅的印痕,反而像是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跌倒后方。
东阙街口。
卖早点的老伯将两碗新鲜出锅的馄饨放到桌上。
“客官请慢用。”
他一边麻利的递上筷子,一边随口问道:“两位这么早,就办完事情了吗?”
楚少衡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剑。
像是感觉到客人的警惕,老伯忙解释道:“方才老朽出摊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位往里走,这条街都是 ,这么早来此地,肯定不是为了玩乐,不为玩乐,那老朽猜,就是有事情要办,不知老朽可有猜对?”
“老伯真有眼力。”
舒芙舀起一个,皮薄馅多,正是上次她吃过的味道。
这一大早的不仅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蓬莱紫兰,还又吃到了念念不忘的馄饨,她心情美美的,同老伯开启了玩笑。
“我们是来窃玉 的,听说天香楼有个绝代风华的大美人,我很好奇,早就想瞧一瞧,可惜天香楼不接待女子,所以,我只好趁着无人注意,去偷窥一下。”
蓬莱紫兰的母株啊,可不正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大美人。
老伯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笑问:“那客官看到了吗?”
“看到了,超乎想象的美。”
舒芙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
忽然神识一动,感觉到某种异样,情急之下,来不及遮掩,她朝楚少衡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人就消失不见了。
老伯被吓到了,半响才抖着声音道:“客官,我什么都没看到。”
强自镇定的,去收拾桌子,只有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心中的震惊。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枯瘦的手腕。
那只手将老伯的手腕翻过来,目光直直看向虎口处的厚黑的老茧。
老伯忙道:“这是掌勺久了自然形成的,客官放心,端上桌给客人的东西,一定是干净的,老朽绝不会碰到食物一星半点。”
“这么厚的茧,可不是掌勺能形成的,反而像是——”楚少衡顿了一顿,“以长棍为兵器者,几十年如一日的训练造成的。”
他扣住此人手腕,目光像是要把他切开,“你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老伯眼中精光乍现,另一只手鹰爪一样袭向楚少衡。
楚少衡松手回护,老伯却是虚晃一招,快速收回手,退到摊后,声音从老年人特有的苍老,变成了练武之人才有的雄浑。
“你是大人看顾过的,我不为难你,但我的事情,你也休想管。”
大人……
楚少衡眸中有一道光闪过。
正待说什么,舒芙回来了。
她没发现摊子上的异样,只解释自己方才突然离开的原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敢对大美人动手脚,原来是薛妈妈梦游惊扰了。”
楚少衡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又加了一层保障。”她扇了扇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发现刚才和善的老伯,这会子沉默得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突然消失吓到了他,忙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老伯别怕,我不是坏人。”
老伯垂下眼,做了个送客的姿势,“两位既已吃好,请慢走。”
还真是吓到老人家了。
舒芙抱歉的点点头,拉着楚少衡走。
临走前,楚少衡说道:“这位置不好,你还是换个地方摆摊吧。”
老伯沉默不语。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老伯才抬起头来。
他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半响,又转向天香楼的方向。
心里有个声音说道:这里,才是他最应该在的位置。
他是照管相府后园之人,不在这里,该去哪里?
而此刻,天香楼二楼的房间。
颜如玉定定看着院中的‘桐树’,眉宇阴翳,看来,这东西目前是不能动了。
得想个法子,不打草惊蛇的,将其毁掉。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