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清心殿时，舒芙将一个袋子放到桌上。
“我需要知道，你想用‘他们’来做什么？‘他们’当初又是因为，自愿被白霖制成活尸，以供天音司驱使。”
以绛音的修为，自然能看得出，此乃乾坤袋，内有乾坤，乃是世间少有的宝物，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曜王背后的高人，是碧落岛的传人，导致所有的算计，都落得一场空，事情败落，天音司落入险境，必输无疑。
绛音不是不服输的人。
但她是个会把输面降到最低的人。
世人皆以为，圣后厌弃曜王，所以，待圣后回来，天音司违抗圣意监察定北，谋害曜王，强抢灵鸟等一系列事情，都会在圣后的影响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很少有人知道，圣后厌弃曜王不假，但是对于办事不利，弄出一堆烂摊子的绛音，圣后也一定不会轻饶。
若是待圣后回来，天音司会被保下，但绛音自己，定会承受圣后最大的怒火。
而圣后又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天音司，她来教训可以，但是旁人来教训，就不行，这就决定了，若是在她回来之前，天音司上下被下狱处理，那么，她回来之后，不仅会力保天音司，最大的怒火，也都会冲曜王甚至是圣上而去。
所以，对于绛音，最小的输面，反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曜王不是傻子，相反，对方极其聪明，若是她轻而易举的坦诚认罪，反而会让曜王心生警惕，只有仔细筹划，才能不露破绽。
这筹划，也只有戳动了曜王，才能引开他的注意。
也才能……让她最终达成所愿。
绛音长睫微垂，掩住了眼中的神思。
她给舒芙到了一杯茶。
“你可知，苍鹰军生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舒芙自然不知道。
绛音也并不是真的想问，她很快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是护送林相之女林瑶，前往昆羣山找桑大师。”
“医仙桑行云，跟碧落岛阑澈一样，都是活在传奇中的人物，只有得机缘者，才能有幸结识，这天下有两人得了这机缘，一个是司寇氏的家主，一个是林相。”
“林相堕邪，暗中残杀了数百修士，上千百姓，且手段残忍，为保林瑶平安，苍鹰军护送她前往桑大师处避祸，行到永江的时候，接到了林相在圣山被杀的消息。”
今日原是阴天，不知何时出了太阳，照进清心殿中，落在真言镜上，又被镜子上的珠宝反射出七彩的光华。
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璀璨。
就像是当年年轻的丞相。
绛音看着真言镜上反射出七彩光华。
“林相此人，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他身边的人，至死不渝的追随他，就算是堕邪了也不例外，他把自己活成了信仰，而当信仰坍塌，苍鹰军就都疯魔了。”
“在永江，苍鹰军集体恸哭，有邪妖趁乱而入，劫持了林瑶，激起他们的怨恨，蛊惑苍鹰军堕邪，天音司前任司主沉曦携枢密堂堂主赶到，以圣山天水，让苍鹰军暂时恢复了神智，然而妖邪已经成功了，他们都以入邪。”
“为了避免彻底的沦为邪物，也为了完成林相交给他们的最后一项任务，苍鹰军自尽于永江，并以死后成为傀儡以供驱使为代价，换取天音司承诺，找到小主人林瑶，并护林瑶一世的平安喜乐。”
绛音捧起桌上的乾坤袋，淡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好似也沾染上了殿外的阳光，有了温度。
“我要‘他们’，不是想要来干什么，而是用来提醒我自己，提醒天音司，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林相的女儿，护她一世平安。”
“如此说来，司主的理由，还真是感人。”
舒芙似笑非笑，慢声说道：“不过，天音司耳目众多，势力庞大，结果十六年来，却连林相千金的半点消息都没查到，只怕再花精力，也是白费力气。”
绛音好似没听懂话里的嘲讽之意。
“是啊，正是应了那句话，世上不如人意之事，十有八九。”
她拿出那个绣着苍鹰的荷包。
“苍鹰有灵，先前异动，而且这异动还是姑娘引发的，我还以为……”
她摇了摇头，将荷包递给舒芙。
“姑娘的诚意我看到了，我的诚心，相信姑娘也会很快看到。”
离开清心殿时，舒芙心情复杂。
目的达成，她应该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整个人陷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
这种情绪，在回到曜王府，看到楚少衡拿着密信，细细的阅览，平日里冷肃的眉目温软下来，仿佛夏夜的月色时，达到了顶点。
昨日结束交谈后，她回房休息，走到半途，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问楚少衡。
“林相的女儿，你是不是知道在哪里？”
“我知道。”他视线看着某个方向，眸光悠远，“林相和烁姨最大的愿望，是她能不受世事的纷扰，开心快活一世，他们出事时，我什么都没为他们做，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让他们的愿望，成真。”
舒芙一直很喜欢楚少衡的笑容，每次他笑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也跟着心花怒放，然而这次，那笑容，却让她心里没由来的一刺。
她没有进去找他，反身拧起金丝鸟，出了曜王府。
金丝鸟先头还提心吊胆的，以为是之前的帐还没算完，自家主子要继续找它算账，差点想一头撞晕以免遭拷问，直到踏进帝都最大的酒楼，好酒好菜上桌，它才惊喜的跳起来。
“总算想起犒赏我了？”
金丝鸟激动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邀功。
“这次我深入虎穴，又善后有功，过程虽然有那么丁点儿的瑕疵，但是瑕不掩瑜，你、你就不要鸡蛋里挑骨头，老是寻我的过错了。”
舒芙心里不痛快，只想好好的喝一顿让自己痛快些，哪儿有精力找它麻烦，哗啦啦的给金丝鸟到了一碗酒，自己干脆抱着酒坛子。
“来，陪我喝酒，喝好了，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