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公事房。
两个男人坐在棋盘前,正在对弈。
一个身穿官袍,正是大理寺卿徐彰。
一个一身青衣,正是天音司妙手堂堂主黎青。
徐彰将一粒白子落下,棋盘上成颓势的白棋巧妙的连起来,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
原本处于优势地位的黑棋,情形急转直下,露出败象。
黎青捏着黑子,沉吟良久,仍是找不到破解之法,将棋子扔回盒子中。
“大人棋高一着,我认输。”
徐彰拱手,“过奖了,黎堂主的棋艺,连娘娘都赞赏有加,我哪里比得过,不过是趁着堂主心浮气躁,才小胜一局。”
黎青苦笑,“大人既然知道我心浮气躁,又何苦还拉着我下棋?”
“因为朝局如棋局,越是乱局,就越是要沉心静气,才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和漏洞,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徐彰指了指刚才的棋局,“这盘棋,按照堂主一贯的水准,我绝无胜算,但是今天,我赢了。”
黎青沉吟片刻,朝徐彰拜了一拜,“还请徐大人指点迷津。”
天音司中人都有几分倨傲,向来只有百官给其面子的份。
如今见得一堂堂主如此的做小伏低,徐彰有种扬眉吐气的满足感,以指点江山的派头,点了点棋盘,“堂主可知,你们输在哪里?”
黎青道:“大意轻敌。”
徐彰摇了摇头,“错,是主次不分。”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天音司明里暗里,针对了曜王多少次,可是有哪次真正的让其伤筋动骨了?”
黎青皱眉,“皆因圣上偏宠他,所以……”
“对了!你也知道,圣上偏宠他。”徐彰盯着棋盘,“所以跟他硬碰硬,就算能取得一时的胜利,有圣上支持,就不可能真正的打败他。”
黎青眼中闪过神思,“大人的意思,是打蛇打七寸,曜王若是没有了圣上的宠爱……”
他皱了皱眉,“可是圣上对他宠信至深,又对天音司有些偏见,眼下又是这样的局面,只怕天音司说的每一句话,圣上更加不相信了。”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度过此次的危机。”黎青沉不住气道:“我这次来,是想要大人一个答案,救还是不救?”
“堂主稍安勿躁,我们都是娘娘座下,一条船上的,我岂会坐视不理。”徐彰先抛出一颗定心丸,“娘娘回来之前,这件事会妥善解决的。”
黎青讶然。
他这次来的意图,原是让徐彰出力,将案子拖延些时日,等到圣后回来,一切再行定夺,没想到听对方的语气,竟是有万全之法了。
他再一次拱手,“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徐彰沉吟道:“这次的案子,曜王府方面,不仅有天音司监察定北的信鸟灰鹰,还当场抓住以换颜术逃回来的机密堂堂主岚沅,更有那只被贵司抓去,却洗魂失败的金丝灵鸟,证据充分,想要脱罪,硬辩不可行,须得剑走偏锋。”
“追本溯源,天音司为什么屡屡针对曜王,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曜王乃不祥之人,天音司针对他,正是为了维护大曜国运的万古长青。”
黎青懂了,“所以,最重要的,是证明曜王确实是不祥之人,天音司种种举动,皆是一片忠君之心。”他眼神一亮,“副司主和白堂主皆提到,当日曜王硬闯我天音司,对战之时,他们都看到了曜王入邪。”
说到这里,他又皱了皱眉,“不过,我昨 探,并未发现曜王府有邪气。”
“当年沉曦司主圣殿请旨,神谕昭示,二皇子乃不祥之人,圣上都不相信,如今仅凭证言,定然也撼动不了圣上对曜王的信任。”
徐彰将棋盘上的黑子一粒粒的放入盒中,只留下白子。
“要动摇信任,只有挑动那根刺。”
棋盘上,白子互相辉映,一只苍鹰振翅欲飞。
黎青眼前的迷雾瞬间散尽,眼睛霍亮。
禁忌太久,他几乎都忘了。
横亘在圣上和曜王之间有一根不可触及的芒刺,是那位堕邪的林相。
“当年,是圣上下旨,将那位列为禁忌,而曜王是那位带回来的,又亲自教导过的,如今天音司碰壁,曜王声威大显,少不得有人想起那位的风华。”
“一旦话头提起,官府抓人,曜王府的人岂会冷眼旁边,势必会出手救人,教训官兵,如此一来,想必圣上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当年邪相之祸时,他宠爱的二皇子,是如何罔顾圣意,正邪不分的。”
徐彰拿起一枚黑子,放入棋盘之中。
只见白子连成的苍鹰,脖颈处一点黑,像是被一刀捅入后留下的黑洞。
同一时间,曜王府。
宋卫急急忙忙的走进。
“不好了,醉宾楼有人妄议林相,大理寺之人正好经过,围了酒楼,舒姑娘正在当场,就把妄议之人给救走了。”
魅笙正在练刀法,闻言柳眉倒竖,大刀一挥,斩断了横生的树枝。
“正好?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好?大理寺这群王八蛋,定是做好了局子,等着单纯的小芙芙往里头钻,忒阴险狡诈了。”
她将大刀往肩上一抗,就要奔出府门。
斜刺里一只手拦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去揍这群王八蛋,这件事很明显,他们居心叵测,目的是围魏救赵。”
“你既然知道,还火急火燎的去钻进他们圈套?”莫铉脸色凝重,“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要轻举妄动,等主上定夺。”
楚少衡面色如霜。
胸腔里有一股气直窜而上。
林相……他们竟敢利用……
“魅笙,你去查妄议之人,他的底细,全都给我查清楚。”
“宋卫,从今天起,你盯紧徐彰,他想对付本王,本王奉陪到底。”
两人很快领命而去。
莫铉请命,“卑职恳请入宫,向圣上说明情况,舒姑娘那里,主上亲自去找为妥。”他顿了顿,又道:“舒姑娘此前宫里回来,去找主上,不知为何又很快出来了,带小金出府时,脸色不大好,看着似乎心情抑郁。”
楚少衡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