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双目闭着,身前的碧色聚灵草,正缓缓将河水之灵汇聚成纯白色的灵气,她将灵气运转全身,一遍遍涤荡身心魂魄。
细细密密的柔韧灵丝,像是无数把小刀,把身体中多余的杂质和欲念剐除,这个过程中当然会伴随着痛苦,但是多年的修炼,舒芙早已习以为常。
一遍遍的洗涤剐除中,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轻得仿佛飘到了半空之中,跟自然万物融为了一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清爽的河风、芬芳的花香、清冽的河水,以及……陌生人的味道。
有人竟在她无知无觉中,闯入了她的结界。
舒芙心里大震,但是修炼不可突然中断,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就感觉此人悄声停在距离她十米之遥的地方,轻声道:“抱歉,打扰姑娘修炼了。”
像是怕吓到她,那人更加放轻了声音:“姑娘放心,我不会再走近,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修炼完,防着再有人不当心闯进来。”
接着,细微的窸窣声传来,许是来人坐下了。
舒芙感觉到此人身上并无任何邪气和杀气,相反,有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之气,心下稍定,继续修炼。
在碧落岛的时候,她每天晚课要修炼两个时辰,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在赶路,且路上难有适合修炼的环境,这会子好不容易寻到这个灵力充沛之处,她也顾不得有他人在场,当下凝神修炼,睁开眼时,两个时辰早已过去。
结束后,舒芙感觉灵台充满了灵力,耳目更新,身体也更加轻盈。
天色将晚,夕阳西下,漫天霞光洒落,这些霞光落在距离她十米之遥的男子身上时,更像是得到了某种加持,更加耀眼起来。
“你也是修术之人?”舒芙疑惑,定睛一看,又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此人根骨孱弱,根本承受不住洗筋炼髓之苦,只可惜那一身天生纯净的灵脉,最是适合修炼,若是根骨跟得上,此人定有大造化。
她眼中的惋惜之色太过明显,司寇辰都看到了,这种眼神,他曾经在昆羣山不世出的高人桑大师眼中看到过。
这姑娘,还如此年轻,竟然已开天眼,看到他的缺陷。
司寇辰内心惊异,更是相信了此前徐峰说的‘这位定是不俗之人’。
他当即便决定坦以诚相求。
“姑娘火眼金睛,我的确无缘术法,我们司寇氏的人,天生血脉纯净,最是适合修炼,只可惜大多根骨孱弱,根本受不了修炼之苦,只能在药理一道上谋求有所发展,救死扶伤,也算是不负上天的厚爱。”
舒芙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司寇氏的人。”
“你有一天破了碧落岛的阵法,行走天下时,须得记住,修炼之时,一定要布下结界,外头的世界,可不像碧落岛这么安全。”
“不过,如果遇上司寇氏的人,那结界就不用布了,他们天生灵脉,结界挡不住他们,不过他们心术纯正,不会害人,况且为师对司寇氏的人施过大恩,遇到他们,只要你表明身份,他们一准儿把你当成座上宾,你就等着他们对你感恩涕零吧。”
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舒芙很想验证他老人家到底有没有在吹牛,但想到楚少衡曾再三叮嘱她不要暴露来自碧落岛,只得忍住了满心的好奇。
司寇辰拿不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代表着什么,倒是敏感的从她话语里察觉到什么,“怎么,姑娘跟我们司寇一族,竟有渊源?”
舒芙含糊道:“只是听师父说起过。”
司寇辰心里一紧:“敢问姑娘的师父是?”
“这还用问?我家主人如此美貌出尘,有如仙女下凡,当然不是随便一座山头的凡人能够教出来的,只有……”
金丝鸟秉承一颗体贴之心,自觉自家主人为人矜持,虽然对师门深感骄傲,但是不好意思太过炫耀,所以由它来展现主人高贵的师门最为适合。
哪知话说到一半,突然被禁了言。
幸而,眼前的人很有几分眼色,欣喜若狂接口道:“只有碧落岛阑澈大仙,才能教导出姑娘这样仙姿卓绝之人。”
舒芙这些日子,长了许多见识,身边天天晃荡的,又是魅笙和楚少衡这类真正容貌绝色之人,早就清楚自己长相也就称得上一句清秀可亲而已,哪里担得起仙姿卓绝这样的词,而且由头还是小金的自夸,不由脸皮燥得慌。
“过誉了,我担不起这四个字。”
她只顾着反驳后半句,前半句倒是忘了反驳。
司寇辰这下更是确定,当即以大礼拜倒:“天意竟让我遇到仙子,便是不绝我大哥之路,司寇辰冒昧,在此斗胆,恳请仙子出手相助。”
对方一口一个仙子,更让舒芙大窘,赶紧制止:“我叫舒芙,你叫我名字就好,仙子什么的,千万别再叫了。”
又岔道:“你想请我救你大哥,你大哥是?”
“我大哥司寇琛,得阑澈大仙的机缘,为其重铸根骨,成司寇家唯一根骨出众之人,因此,大哥跟司寇家其它专注医药的人不同,他从小专注修炼,十八岁就练出本命灵剑,仗剑斩妖除邪,护得岭南一方安宁。”说起兄长,司寇辰掩不住景仰之情。
天下修行术法之人,能在二十岁之前练出本命武器,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杰。
司寇琛的成就,放在整个天下,都是极为出众的,的确能让整个家族之人为之骄傲。
舒芙对天下人修炼术法的行情并不了解。
师父教她修炼之道时,对她说的话是:“我碧落岛修的是无为道,无为而治,为师不会管你每天何时修炼、修炼几个时辰,为师只有一个要求,若你十二岁还不能练出本命武器,那你以后出去了,千万别说自己是碧落岛出来的人,我碧落岛没有这样不开窍的蠢才,为师也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舒芙不大能理解这种景仰,只好打断他:“你大哥怎么了?”
司寇辰的表情一黯,“半个月前,岭南地带出现专门抓取童男童女练术的邪术者,大哥追查到下落,前去斩除,邪术者力量强大,大哥竟不能敌,被打伤心脉。”
“那邪术凶狠霸道,我司寇家炼制的灵丹妙药只能控制住表面伤势,并不能根治,大哥心脉日渐萎顿,我出门时已陷入昏迷,只有碧落岛的护心丸,才能真正的帮大哥护住心脉,让伤势好转。”
司寇辰又是一拜,“恳请舒姑娘赐药,救救我大哥。”
一颗护心丸能救人,救的还是斩邪除害的好人,舒芙自不会舍不得,当下干脆利落的掏了一颗给他。
司寇辰没想到这般容易得到,简直不敢相信,千恩万谢:“姑娘菩萨心肠,大恩大德,司寇辰就是万死,也报答不了半分。”
他奉上一枚司寇氏的令牌:“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司寇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舒芙正想推辞,忽然一只手横空伸出,取走了令牌。
是魅笙。
魅笙下午审问完官兵,便赶去明珠城中查探了一番,整座城戒备森严,十分古怪,尤其内城巡卫的士兵,千人一面,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出一人。
寻隙掳了一个士兵来查探,那士兵竟身手了得,且完全不怕死,魅笙费了好大的力才制住他,正想问点什么,那人忽然一声惨叫,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一滩血水,只余血水中一只蠕动的虫子,幸而她眼疾手快,将虫子斩杀。
此情此景,魅笙哪里还不清楚,内城巡卫的士兵,只怕是都被邪物控制了。
她立刻赶回,火急火燎前来找寻舒芙,商讨破解之道。
刚好听到司寇辰一番肺腑之言。
魅笙像饿狼见到肥肉,喜不自胜,“这里竟会有司寇家的人,真是天助我也。”
司寇氏药圣世家,其血正是天下奇毒和邪物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