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楚岄,是先帝文成帝与宠妃之子,深得帝心。
但大曜帝后共治的政体,决定了皇帝一个人说了不算,特别历任圣后掌控着天音司这支重要力量,是以,纵使先帝对身有宿疾的太子有所不满,不满到曾经动过想要更换太子的念头,但,那仅仅只是在心里头想一想罢了。
文成帝所能做的,就是给宠爱的小儿子分封一块最富庶的土地,而且,为他娶一位厉害的叶氏女子为王妃,即便他仙去了,那么小儿子楚岄,也能平安富足的过一生。
文成帝打算得很好,想得也很周到,事情也按照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驾崩后,太子楚毅继位,太子妃叶初茵成为圣后,而叶初茵最疼爱的妹妹叶初心,则是定南王妃,有这一层关系在,定南王楚岄,从来不用担心遭到金銮殿上头那两位的猜忌,每日乐逍遥的,在这富庶的定南,当着他的土皇帝。
可惜,文成帝万万想不到,他的这位小儿子,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领会他这个老父亲的良苦用心,相反,定南王楚岄私心里认定,他父皇临死之前,还给他娶一个这样的王妃,就是故意惩罚他,惩罚他在他生病时,偷溜出宫去逛 。
楚岄很憋屈,觉得父皇太狠心,就因为他一次过错,就惩罚了他一生,娶了叶初心,他就再也不能在美人窝了乐逍遥了;更憋屈的是,这种憋屈还找不到人帮他做主,毕竟,这世上能做主的那两位,圣上跟他不亲,圣后,则是更加想都不要想。
自从成婚以后,分封到定南,但凡他要去做点什么,叶初心就让府丞搬出公事,让他处理完了再去,而这一处理,一整天都不用出门了。
楚岄想要发火,可是叶初心是圣后最疼爱的妹妹,他又不敢朝她甩脸色发火。
特别近几年,定北发展势头迅猛,眼见着就要追上定南,叶初心更是变本加厉,每天督促他跟幕僚们商讨发展之策。
而楚岄这个人,不能说他是个昏庸之人,但是,他也绝不是那等勤政之人。
在他看来,定南百姓安居乐业,且王府上交给朝廷的税利一年高过一年,连圣上圣后都夸奖有加,这就完全够了,大好人生,何必把时间都花在公务上,这世间还有美酒美人和美景,等着他去欣赏去品味呢。
可惜,他感兴趣的那些东西,在王妃叶初心的眼中就是不务正业,还为了纠正他的不务正业,做主娶到王府,为王府开枝散叶的三个侧妃,都是相貌平平,一本正经之人,楚岄面对她们,比面对自家王妃还郁闷。
王妃起码还有貌可以欣赏,那三个侧妃,连貌都没有。
楚岄自是易发的郁闷到了极点。
是以,一次酒后失言,就让府丞知道了真相。
这位府丞,因为人有些滑头,不得定南王妃青眼,正缺个靠山,知道这件事,当顿觉机会来了,会去之后,立刻下功夫,按照楚岄的喜好,找了一位温柔知趣的美人,置在外头,每每以公事之名,陪同楚岄出去,出了王府,府丞去处理公事,楚岄,则是去会美人。
如此,美人很快就有孕了,楚岄大喜,但又害怕王妃知道后大闹,为了避人耳目,一切都是府丞出面安排,将那位美人,也就是如月夫人,安排到了一处秘密的宅院中,养胎、产子,到现在,那孩子刚好七个月大了。
这件事极为机密,只有楚岄和府丞两人知道,是以,看到府丞表示没有泄露半个字,楚岄才会怒气冲冲的质问楚少衡,以显得自己毫不心虚,哪里知道,楚少衡竟然全都知道了,而且,还毫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道破。
楚岄的脸顿时就青了,觉得火辣辣的疼。
但是此刻,他顾不得找回被打的脸,只惊慌此事若是被王妃知道了……他打了个寒战,哪里还敢走,慌忙的走到楚少衡身边,搓手道:“皇侄,你听我说,误会,这件事就是个误会,一会儿王叔跟你解释。”
又严厉的扫了厅中众人一眼,“若是有人胆敢私下乱嚼舌根,本王定不轻饶。”
说罢,祈求的看向楚少衡,示意楚少衡跟他去里间。
楚少衡冷着脸,踱步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到屋里,楚岄反手一把拉住楚少衡,“皇侄,帮帮王叔。”
楚岄不傻,事到此境,他当然知道,如月夫人之事,楚少衡定然已经是一清二楚了,若是强行否认,除了遭这位冷面无情的皇侄打脸一番,根本无济于事。
倒不如,动之以情,拉拢他。
“王叔糊涂,可是,皇侄,王叔也是有苦衷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母后,圣后娘娘出自叶氏,叶家人有多固执的,你一定深有体会。”
楚岄一张脸几乎皱成苦瓜,试图勾起楚少衡对圣后的同感。
“就像无论你为大曜出生入死多少次,你母后还是对你有成见,无论我做了多少正事,我那王妃,还是认定我每天就只想着不务正业、流连花丛。”
“我就是太憋屈了,好,她既然认定我是这样的人,那我就流连花丛给她看看,我就是赌气,结果没想到,就有了孩子。”
楚岄边说边偷看楚少衡的脸色,见他惯常冷冰冰的样子,也拿不准什么想法,只好更加卖力说道:“对,王叔糊涂,但是孩子无辜,王叔也只好将错就错,还请皇侄看在那孩子跟一样,同为楚氏血脉的份上,这件事,千万要替王叔保密,只要你替我保密,无论你有什么要求,王叔都可以……”
“我对定南王府的家事,没有兴趣,会查,皆因案子之故。”楚少衡忍无可忍打断道:“定南七郡,七七四十九个七个月大的婴儿,这样一个案子摆在眼前,王叔就只想着回去守着外室子,就没有想起别的什么?
“人命关天啊,而且那是我儿子,我不想着他,还能想起什么?”楚岄说着,又着急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楚少衡也不拦,只冷冷说道:“你现在去,是担心躲在暗处的凶手不知道你儿子的藏身之处?所以急急忙忙的要去指路?”
顿了顿,又极为冷淡道:“你儿子那里,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了。”
楚岄一愣,随即一喜,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不是,皇侄,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凶手就藏在王府附近?快说清楚。”
“要我说清楚,那要看王叔能不能先给我说清楚了。”
楚少衡目光定定看着楚岄,再一次逼问,“定南七郡,七七四十九个七个月大的婴儿,这样一个案子,王叔,难道真的就没有想到什么?”
楚岄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对方的视线,但是,他根本避无可避,而且,想到他那七个月大的孩子,如今正在这侄子的‘保护’之下,楚岄更是心口一颤。
闭了闭眼,他心一横,终于开口。
“十六年前,定南七郡,也曾发生过这样一起诡异的‘婴儿失踪案’。”
“当时此案,最终锁定的凶手,是堕邪的林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