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果然就是师兄,尤其端木楠这样的人物,做起师兄来,那简直就是万能的。他听见洛承锦的婚讯后,来炎国之处,就是做着这番打算,于是借着承接的买卖,着急了神工坊和鬼府的大批工匠入绮京,神不知鬼不觉,一边堂而皇之做着那位皇叔的府宅翻修,一边就着地势起落之处,从暗道潜入昭阳王府的深处,依照地脉走时,将那王府内部的暗道设计稍加改动。
如今说别的不敢,要说让鬼府的人悄悄潜进去见一见洛承锦,那还是可以办到的——虽然,风险一定会有。
这个任务便落在了薛白螺的身上。
她武功绝好,轻功更好,顺着密道进暗室又入王府顺利的游逛一圈,果然见到王府之中忙碌异常,都在准备着迎娶新王妃,婚房也果真就在玖儿说的那个吉祥的方位院落。
一切到此都还是顺利非常的。
可薛白螺上下找遍,一连九天,也就是没见着洛承锦的人影。
他果然不在王府,一直都在宫里没有露过面。
这老太后的病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但听说御医一拨一拨的天天进宫,甚至皇上还下旨召见了两个民间传说的神医进宫,不过,这民间的医者进去,也没见出来。
可见汤药侍奉,一时之间也并没有见什么神效。
到此,便真正到了昭阳王洛承锦的婚期。
这是合了八字测算出来的吉日吉时,耽搁不得。
果然一大早洛承锦便在众人的陪同之下回了王府,神工坊负责哨探的人也同时把讯息传递给了端木楠。
端木楠受了消息,问玖儿:“想好了吗?是早点去找他,还是晚点?”
冉明珠说:“拜过了堂,那他可就是别人的了,我看,还是早点的好。”
“嗯……好……”玖儿心不在焉的说,“那我早点去,给我多带点吃的点心,我先去暗室里转转,看看王府的情形如何,然后……然后就……见机行事吧。”
玖儿对这事儿要求不那么严格,故而,抢个亲也抢得随意,单看洛承锦的态度。他若无意,那总不能绑票吧……
于是她拎着一袋子水果点心,一大早进了暗道。薛白螺冉明珠等人都想要跟着,她却是一个人也不想带,只身一人,逍遥得像是去郊外踏青。
密室里昏暗不通风,好歹她就是吃这行饭的,在里头也没觉得憋闷,反像家中一般的自在,东走西逛,反发现几处暗道在制作上的疏漏以及不太满意的地方,想出手改,可惜一没有时间二也没带工具,只好作罢,且在旁边留了个小记号,日后若有时间兴致,倒是不妨再进来动动手。
就这样,玖儿在进入密道后的半个时辰左右,进入到了昭阳王府的范畴之内,她走了几处出口查看,出口处都没还是人径稀少的院落偏僻地。
最新作出来的那个出口更是不错,连同着婚房后身的一个耳房,是专用来烹茶的茶房,这个时间,里头连个丫鬟都没有。
前院因为大婚的关系,忙忙碌碌,熙熙攘攘,到处是恭贺之声,还隐隐可以听见喜乐。
张灯结彩,吉庆万分。
高朋满座,贺客如云。
玖儿坐在耳房里,听着远远的好像有拜堂的声音。
一拜,再拜,直至三拜礼成,送入洞房。
人家的婚事已经成了,这还有抢人的必要吗?
要不要……
玖儿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一大布兜水果,要不要送他一袋水果当新婚贺礼,然后就一走了之算了?
可是八千里路都走过来了,就差这面对面问一句话,也着实可惜了。
玖儿想来想去,怎么都想见一见洛承锦的心意。
他说过爱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
今天……她端木玖还就真是非看一看不可了。倘若不真,那也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倘若是真,那就让他自己选择吧!
打定主意,玖儿便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等着。她检查了一遍耳房密室里头的那些助燃物,心想,虽然动静大了点,但也还是挺有必要的吧……
于是,她等着夜幕的降临,等端木楠精心给她安排的一切。
比较稀奇的是,用来婚房的院落里,今日却人特别的少。
按说,新娘子是国公之女,她人过来,那陪嫁的侍女乳母婆婆妈妈们自然得有一大堆,但如今这新娘拜堂礼成之后也被送进来了,却一左一右只跟着俩侍女,其余那些理所应当陪伴在侧的人却都没有出现,哪怕是侍女,送小姐进去之后,她俩也像有什么急事情一样的,匆匆忙忙走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
那可是个公侯家的千金小姐啊,又不是个草堂里的野丫头,更不是她端木玖这样的江湖人……
搞得玖儿在外头看着还挺揪心,想着替这小姐守守门也是好的,万一有什么不速之客闯进来,也好随机应变一下。
但她似乎也是多虑了,知道夜幕低垂,究竟也没有任何一个不速之客闯进来。
若真说是不速之客的话,那也只有她玖儿,勉强算是一个。
但玖儿想不到的是,本应该坐在婚房里等着新郎掀红盖头的厉阳,竟然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自己一个人跑到耳房里烧开始沏起茶来。
穿着一身红嫁衣,头上也没用红布盖着,明艳动人,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而且性格看起来应该也很爽快。
因为她看见玖儿落在灶台边上的一个大红苹果,竟然拿起来就啃。
不怎么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小口吃东西的样子。
玖儿其实挺喜欢这种做派的姑娘,可能是因为……比较“江湖”。
她甚至想着,洛承锦也许确实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只是她的确大意轻敌了,万万没有料到这厉阳居然是习武的,而且耳力这么好。玖儿没想到一个公侯府门里的千金小姐竟然武功不俗,所以自己见她进耳房的时候也没有用心躲避,甚至都没有起启机关回到密室,而是随意的躲了耳房放水壶杯盏的杂物间里。
结果就这么一个不当心,被厉阳给发现了……
呃……
这就有点尴尬了,是吧?
厉阳和玖儿打眼瞪小眼的,半天谁也没说半句话,气氛十分玄妙。
“那个……你是来……做什么的?应该不是王府的客人吧?”厉阳把嘴里咀嚼的苹果好不容易咽下去,找了句话说。
“恐怕,不是。”于是玖儿也回答,不知为何,她甚至也想找个苹果出来嚼一嚼,缓解一下嘴巴里的干涩。
“所以呢?”厉阳又追问,且看她那神情,不惊讶不害怕,还状似有点小兴奋。
玖儿大约有点预感到了事情似乎不如她先前预想的那般,所以,说了一句话出来且先探探口风。
她问厉阳道:“如果我说我本是想来抢新郎的,你……身为新娘,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当然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直白坦率说出来啊!”厉阳问她,“出手空拳的,你是打算怎么抢?你抢完了,是打算负责人的吗?”
厉阳的这句话,充分验证的玖儿的这份猜想,恐怕自己是掉进了洛承锦的什么奸计中去了,只是,她毕竟在来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也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奸计还是良计,她不妨也都将计就计罢!
于是玖儿说:“赤手空拳倒是不怕,我是江湖人,多得是歪门邪道的伎俩,你只怕没听说过,我是鬼府中人,我们带人来去,都不必走正门,全是……全是旁门左道。”
“那你这旁门左道预备是怎么抢这个亲的?可否说来给我听听,也算开开眼界?”厉阳说着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也不是要探你虚实,妨碍你抢亲。”
到这里,玖儿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个厉阳根本就不像个正经的新娘该有的样子,她怕也不是真心想嫁给洛承锦的。对于这场婚礼,厉阳表现得甚至比自己还像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于是她也不隐瞒,和厉阳愉快的聊天起来。甚至还给她看了看自己的密室暗道。
厉阳顺理成章的发现了密室里,被端木楠的人留下的那些用作燃烧的小机关。
她问道:“这些事什么?”
“机关盒,里面装了易燃的液体,比油和酒厉害,点火就烧起来。”玖儿解释道,“原本是想用来制造混乱,抢亲带人走时用的。”
“那如今呢?不打算用了?”
“用当然还是想用的,只是不打算烧婚房了,烧个耳房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何况我也还没见到洛承锦,没有问到他的心意。万一他不想跟我走,那我也就没必要烧这个了。何苦让他在大喜的日子里破财呢。”
“怎么没有必要,我看很有必要。”厉阳一听,反而不同意了,“这算什么破财,一个烹茶烧开水的小屋子而已,对洛承锦而言,这还能算是财么?!烧!我看就现在吧!哎这怎么打开怎么烧……”
“别乱动烧着你衣裳!”玖儿伸手想去躲过那机关盒,无奈厉阳手太快了,机关一杯开启,里面火石自动闪火,呼啦一下就烧了起来。
玖儿只来得及把厉阳拉过来,再把着火的机关盒一脚踢开,免得厉阳身上的大红喜服烧起来,结果却是那机关盒落地生火,又是在烧水的耳房里,遇上什么木炭柴草的东西,越烧越旺起来,片刻不到升出滚滚黑眼,火包围了整个耳房,即刻惊动整个王府的人。
府丁开始浇水灭火,有人进新房看到新娘不在顿时慌乱大叫,而洛承锦也在这是从前厅的宾客宴席中匆忙赶了过来。
夜里人多,火熊熊的烧着,一时上下忙乱成了一团。
外头乱糟糟的一片,里头烟尘滚滚,若有什么人,怕是也已经吸进了过度的黑烟而昏迷过去了。
而新娘究竟在不在耳房里,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洛承锦哪管那么许多,拎过一桶水兜头浇在身上,然后阻止了其他任何人,自己只身冲入了火中,直接进了耳房。
一进去,便在浓重的黑烟里迷失了方向。
倒是有人扯了扯他衣袖,把他朝着一个方向拉去。
不能开口说话,开口便被烟呛着,洛承锦和对方距离十分的近,却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像心有灵犀,他知道那人是谁。
他跟着她走,由着她拽自己的衣袖,直到他听见一声机关开启,和她一同进了密室那道密封的门。
这密室的门做的如此严谨,黑烟那么浓重,却完全渗透不进来。洛承锦一进密室,全私下里细看,却除了机关锁簧之外,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密室里点了灯火,略昏暗,却又刚好能看清对面之人的脸。
那是一张让人魂牵梦萦的面孔,朝思暮想,心心念念。
正在望着他笑。
她问:“你猜着会是我来了?”
“我猜着,你一定回来。”洛承锦说,“这是个赌。”
玖儿问:“赌?和谁赌?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
洛承锦说:“和我自己。我只想和自己赌这一次,无关输赢。”
想了想,他又说,“但我想,应该还是可以赢的。”
“为什么?”
“因为我确信,你是喜欢我的。只是你自己可能并没有想好。”
“你确信?你是怎么确信的?什么时候确信的?”玖儿纳闷了,她连自己都是最近才确信的……
“在萧蘅那里的时候,我确信。”
“为什么?”
“你看我的眼神,说出来的话,在临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确信。”洛承锦说,“所以,我想赌一下。如今,事实证明,我赌赢了。结果显而易见。你来了。而且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甚至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在和厉阳商量好之前,我提醒过她,如果看见一个姑娘忽然出现在府中,并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要惊讶。这很正常。”
玖儿在心里憋坏了,抽空得跟洛承锦解释一下,这机关盒虽然是他们鬼府的东西,但火真不是她放的好么。
那厉阳看着也不是省油的等,火是她放的……
但是现在,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这个。
“好吧好吧,我的确是来了。但也并不是因为……算了,既然结果如此,我既然来了,总是要问你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成亲究竟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什么?”玖儿懵了。
洛承锦于是玄之又玄的对她解释道:“你想,那它就是真的。不想,它也可以是假的。”
他看着玖儿,郑重其事的说:“我希望你可以使用厉阳的身份和我在一起。如此一来,可以把我王妃的身份和你鬼府少主的身份分开,不耽搁你做你的江湖人物,也不耽搁你做我的妻子。你觉得,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