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林了了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现在只要一出门,看见体型较大的车辆,或者那种小型的摩托车和送餐车,尤其距离她很近的时候,她就会感到紧张和不安,心脏砰砰乱跳,一直悬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都准备去看心理医生了,连医生都已经约好了,却在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许柏深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找她,希望可以出来见一面。
一听是有要事,林了了又不好拒绝,况且他也帮过她的忙,还欠人家一个人情呢,就这样答应了。
两人原本约在一家咖啡厅,不过林了了刚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打车,许柏深的信息就又来了,他发信息说,已经到他们家门口了。
出了门,果然看到一辆车,就坐了上去。
车子开在半路,她问道:“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去医院。”
“医院吗?去看望病人吗?”
“嗯。”许柏深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你的亲戚还是朋友?为什么要带我去?”
“我父亲。”
林了了吃惊,她还在纳闷儿,为何要带她去看望他的父亲,许柏深接着解释道:“我父亲当年生我晚,年近四十了才有的我,所以他今年也快七十岁了,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说实话,可能快不行了。”
“叔叔得的是什么病?”
“癌症,晚期。”
“……”林了了张着嘴,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居然是癌症晚期。
许柏深笑笑说:“其实两年前,我就发觉他有点不对劲,当时身体上的表现还不明显,但是却总催我找女朋友,让我快点结婚,我没问原因,觉得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一直到今年的年初,我才知道真相,原来我父亲他患上了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不好意思啊,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没事,即使你不问,我也会说的。”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母亲去世得早,在我六岁那年便离开了,是我父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长大,当我得知他的病情,我问他还有什么心愿时,他当时拉着我的手说,心愿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结婚生子。”
林了了点点头,吸了下鼻子,不知该说点什么。
“生子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别这样说,凡事都要往好了想,万一你明天出门,就能遇到个特别喜欢的女人,然后她也喜欢你的呢?你们俩就可以早点结婚,早点生宝宝了。”
“呵呵。”许柏深苦笑,“我做梦都想,但就是遇不到。”
“会的,一定会遇到的。”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医院,进了病房,林了了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那是许柏深的老父亲,看起来年纪确实很大了,而实际也是这样。他瘦瘦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还有皱纹,鼻子上插着吸氧管,如果不是听到有声音,恐怕都不会睁开眼睛来。
“爸,我来看您了,好点了吗?”
“嗯……”
许父依然躺在床上,稍微侧过一点头,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目光顺着许柏深,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林了了。
许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干枯又瘦弱,颤颤巍巍地指向林了了,嘴巴微张着,声音很小地问道:“她是……”
因为听不清楚他讲话,许柏深只好将身体向下倾斜,将耳朵凑近父亲的嘴巴。
“爸,您先别说话,您躺着就好。”
“嗯……她……”
“我给您介绍一下。”许柏深突然转过身来,并且向她伸出一只手,根据当时的情况,林了了又不太好拒绝,所以下意识地将手交了出去。
许柏深牵过她的手,将她牵到病床前,与他并排站在一起。
“爸,她姓林,叫林了了,知了的了。”
“嗯……”许父又点点头。
“爸,她是我女朋友。”
“……”
许柏深在她手心上,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很配合地朝许父露出了微笑。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为何不提前跟她打好招呼呢?害怕她会拒绝吗?其实如果是这种情况,他的父亲真的命不久矣,只要他说,她也是愿意帮他一把的,毕竟谁都有父亲,可以体会他的心情。
“啊……柏深……”
看到许父变得很激动,头部微微地抬了起来,像是要从床上坐起来一般,许柏深连忙松开她的手,去扶住父亲。
“爸,您躺好,医生说您不能乱动。”
“我知道……柏深啊……”
看样子,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已经很困难了。
许柏深父亲的眼眶里,突然多出很多的泪水,他看着林了了,不住地微笑和点头,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讲不出来,喜悦和急切的心情溢于言表,那神情,那眼神,旁人见了都会感到难过。
“叔叔,您好。”她走上前一步,将双手放在腹部,微笑着打招呼道,同时还看到了一眼许柏深,他站在一旁,正一脸感激地望着她。
“你……小林啊……”
“叔叔,您尽量不要讲太多话,要多休息。”
“好……好啊……”
许柏深俯着身,他的手被许父紧紧地握着,用另一只手牵住林了了,对他的父亲说:“爸,您放心吧,其实我跟了了已经交往半年多了,之所以现在才带她来看您,是因为了了一直在国外读书,昨天才刚回国。”
许父点头,有点半信半疑。
“是真的,爸,了了她真是我女朋友,而且她这次回国就不走了,我们准备在今年底完婚,爸,您一定要坚持住,年底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完,许柏深又偷偷捏了下她的手心,林了了连忙点头如捣蒜一般,“是呀,叔叔,柏深很希望您能看到我们结婚,看着我们幸福。”
“好……真好……”
许父像是终于相信了,同时拉着他们俩的手,紧紧得握着,泪水也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一幕,深深地触动了林了了的泪腺,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聊了一会儿,林了了亲自削了颗苹果,削完以后递给许柏深,他再一口一口地喂给父亲吃。
一个苹果,许父只吃了一小口,便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皱纹显得很深很深。
许柏深将剩下的苹果放到桌子上,说:“爸,我知道您累了,您先休息,我先送了了回去,然后再回来照顾您,好吗?”
许父睁开眼,像是使出浑身力气来,最后看了一眼林了了。
“我知道了,爸,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您就放心吧。”
许父没再说话,再次合上了眼,样子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许柏深检查了一下床头的各种仪器,还有呼吸机,检查一切正常以后,又叫来了负责照顾父亲的护工,向她交代了几句话,有点不舍的,同林了了一起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回到车上,林了了问:“你白天工作那么忙,叔叔一个人没关系吗?”
“请了护工,她会照顾好我爸的,有情况也会及时联络我,其实我是想先停职,专心在医院里照顾他,可我爸说什么也不同意,情绪还很激动,所以我就没那么做。”
“是啊,叔叔肯定不希望你因为照顾他而耽误了工作,哎,父母都是这样的。”
“对不起,林小姐。”
“诶?”
道歉来得有点突然,而且,许柏深每一次都唤她林小姐,这样称呼她是一种礼貌,但又显得过于陌生了,总之是一种怪怪的感觉。
“你还是叫我了了吧,刚刚在你父亲面前,不是一直叫我了了吗?”
“对不起,真的很不好意思,提前没有跟你打声招呼,就带你去见了我的父亲,还让你跟我一起,对我父亲撒了谎。”
“没关系呀,可以理解,你真的不用道歉。”
“但是,还是应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吧?说实话,其实我也是临时做的这个决定,想在我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带着我的女朋友去看望他,这样一来,他也就对我放心了,可以安心地去天堂找我的母亲了。”
你做得对。她是想这样说。
“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的。”
“你没生我的气吧?”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回过头来看她的表情,像是真的很担心她会生气一样。
“没有了,我才没那么小气。”
“嗯,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父亲。”
“千万别这样说,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奇迹的。”
许柏深摇摇头,有点难过地深吸一口气,“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还要回趟医院,今晚就在医院住下了,睡在我父亲旁边,明早再直接去单位。”
“辛苦你了。”
“不辛苦,如果可以一直辛苦下去,我也愿意,至少我父亲还活着,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位亲人陪着我。”
“除了你父亲,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还有个妹妹,不瞒你说,我和我父亲的心愿是一样的,我也希望可以早点找到那个她,多一个人的陪伴,身边就多一个亲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