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余映寒之死
林尔虞2018-07-12 12:003,453

  司马珺向来知道李子延的功夫上乘,可是今日一见,又有不同,到得湖前,一个起落,身子已经如一片柳叶飘了出去,端的是身姿秀逸,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俊逸的身影已经轻轻巧巧地落在湖中立起的小石墩上。

  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此时显出几分锐利来,往水里梭巡一番,然后他双足一点,人又从石墩上飞出,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手中削尖的细枝往水中一扎,便可见一尾鱼牢牢扎在枝条末端。

  身子再一提,霎时蹿掠水面,犹如飞鸟横掠而过,轻轻巧巧落回了岸边,翩若惊鸿。

  虽然司马珺表现得已经十分矜持,且克制眼中的崇敬之情,祁晋还是一眼看出来,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延世子自幼顽皮,时常惹祸,于是便被定康王妃派了隐卫看着,他为了躲开隐卫跟踪,不得不练了这一身的好本领,细细说来,其实可敬。”

  嘴上说着可敬,那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司马珺,见到她脸上的崇敬变成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之后才放下心来,嘴角一勾,补充道,“他常常不做功课,回回被定康王妃追着打的时候便跑来太子府躲起来,太子府离定康王府有些距离,他自是要跑得够快才行的。”

  这样说完,司马珺眼中青衣白玉,和田白玉,流泽无暇的定康王府世子便有些幻灭了。

  李子延脚下一个趔趄,想问司马珺要不要跟着他学轻功的话就这样硬生生憋回了肚子,虽然祁晋嘴里的话有些不太符实,他却无法辩驳。

  论腹黑,祁晋第一,李子延打小就知道,祁晋这厮看着谦逊温和,气质似书,实际上切开都是黝黑黝黑的。

  偏偏祁晋视线对上李子延还夸了一句,“世子轻功果然厉害。”

  李子延脚下再一趔趄,干笑几声,“比不得太子殿下,坐在这里等人为你奔走,好不惬意。”

  “嗯,司马小姐毕竟是个女子,我实在不好拒绝她的一番好意。”

  虚伪!李子延心底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

  经过祁晋一番抹黑,司马珺看李子延自然再也不如先时那般惊艳了,即便那依然是个公子如玉,光风霁月的人物。于是纵然李子延再如何容貌惊艳都难以在司马珺心中掀起波澜了。

  一顿烤鱼,李子延吃得索然无味,以至于往后好几日都不想再见到这二人,内心创伤可想而知。

  三人方一入城便有人跪在祁晋面前,声音是微微发紧,“属下见过太子殿下、延世子、司马小姐。”

  这人司马珺没见过,看装束多半是皇室隐卫。祁晋和李子延却是认识此人的,这分明就是皇上身边的贴身隐卫,对视一眼,俱是眸中神色复杂。

  “禀殿下,余映寒余大人在家中自杀了,皇上让殿下彻查此事,看是否另有隐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祁晋脸上已经是覆了寒霜,李子延那张时时如春风拂面的脸此刻也冷肃起来。

  余映寒,便是李子延给出的那份名单里的人,在朝中是个从二品的官职。

  “什么时候的事情?”祁晋的声音紧绷,像是隐在重重迷雾之后,让人猜不透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大约是卯时,今日是诸位大人的休沐日,家眷起先没有起疑,直到辰时才发现,发现的时候尸体尚温热,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故猜测是卯时。”

  “尸体呢?”

  “还在巡抚府。”

  没有再迟疑,祁晋嘱咐司马珺先回将军府,打马直奔巡抚府。

  心中疑点重重,余映寒此人如今不过五十年纪已经官拜从二品,家中妻妾和美,儿孙绕膝,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怎么想也不该是会自杀的人。

  事出突然,几人快马加鞭,一刻钟后便到了巡抚府,门口有已经哭红了眼的管家在候着,祁晋几人下了马毫不停歇跟着管家往院子里去。

  床边家眷哭倒一片,见祁晋来哭不由得压了压声音,变成低低的啜泣。

  祁晋绕开众人走上前,许是怕破坏了现场,尸体还未被清洗,连位置都不曾挪动。

  入目是满眼的红,流了满被子满枕头,把床染成了红色,握着刀的手还悬在脖颈旁,下手极狠,到后面又许是因为疼痛或者力气小了伤口便浅了。

  祁晋在尸体前站了片刻,伸手去拨他的眼皮,瞳孔自然,并没有受到惊吓时瞳仁骤缩的表现。

  甚至连他的表情都十分平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的神色,这样看来,果然是自杀。

  早在得到那份名单的时候祁晋就安排了人守着巡抚府,不会是外面的人下的手,若起先他还怀疑是府内的人下手的话,此时也打消了这种猜测,余映寒,确实是自杀。

  “余大人近日可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听见祁晋问话,早先哭得几乎岔气的巡抚夫人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答道,“没有,我家大人近日来并无异常,每日下朝后便在书房处理公务,处理完公务便带着几个孩子在后花园里玩耍,前日还答应玉儿过些时候带他去翠西湖游船,怎么会突然……”

  玉儿应该就是窝在妇人怀里的小男孩,才四五岁的模样,眼睛黑溜溜的,看起来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

  若是不去计较余映寒背后做的一些事情,没有李子延的这份名单,其实这是一个可怜的妇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在家中,余映寒应该是个不错的丈夫、父亲、祖父。

  可是一想到因余映寒而死的那些人,祁晋微微发热的心又重新变得冷硬起来,那些被拆散的普通家庭,他们又何其无辜?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祁晋心知肚明,据隐卫回报,这段时间余映寒与以往并无不同,是以,余映寒自杀的原因更加扑朔迷离。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可余映寒确实是自杀,但是为什么自杀,人已经死了,无从得知。

  祁晋隐隐觉得头疼,他还没来得及把他的罪证查清楚,还没来得及给那些枉死的人一个公道,他倒好,一死了之了。

  想到这儿,突然,脑海里电光火石间似乎想到什么。祁晋把目光再次投向余映寒的尸体。

  一死了之。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也是最适合用来揽罪的。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漫上心头,甚至还有些荒唐。

  “殿下,仵作来了。”

  门外是巡抚管家的声音,这个仵作来的时机倒是巧了,在他确认了余映寒是自杀的情况下出现,所以这个仵作此时登场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心中禁不住冷笑起来,前些日子他设了连环计,逼得幕后的人忍不住动了手,露出了马脚,案子这才刚刚有了些眉目,便出了余映寒这出事。

  那余映寒之死是为了什么?是对方想用余映寒来包揽千梦楼纵火罪和暗杀人证的罪从而切断他顺着查下去的线索?

  祁晋有点想笑,他该说对方高明还是在羞辱他?

  一个余映寒的死能做什么呢?其实并不能切断他的线索,可是余映寒一死,所有的罪全在他身上了,他就再也没有理由继续查下去了。

  祁晋的沉默让屋子内外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甚至不敢大口呼气。

  直到那道染着霜寒的声音响起,“进来。”

  仵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进屋先朝祁晋行了礼。仵作要验尸,府内家眷自然要离开,直到室内只剩下四个人,管家才关了门。

  皇上的贴身隐卫就落在祁晋半步之后的距离,眼睛落在尸体上,并不乱瞟。

  仵作验尸的结果和先前猜测的相差无几,甚至直到仵作无意间发现捏在余映寒另一只手里的罪己书时祁晋都表现的很平静。

  也许是因为早就猜到了,所以内心再没有什么波动。

  祁晋接过仵作递过来的罪己书,眉眼淡淡,脸上不显山不露水,随意扫了几眼,和他猜到的一样。

  余映寒的罪己书上详细的描述了自己的罪过,他因为私仇派人纵火烧了千梦楼,然后嫁祸到了司马将军府,但是没想到太子殿下断案如神,查出了其中的漏洞,甚至抓到了真正的证人,他当时贼心不死,又派人毒死了天牢中的证人。

  列举完自己的罪行,余映寒又从十几年寒窗苦读,为官初心洋洋洒洒写了数段,最后自然就是自杀的缘由。

  数日来反省自己,自觉罪孽深重,唯有一死谢罪。

  可千梦楼数百条人命岂是他一死就能抵罪的?祁晋眼睑微阖,但总归对方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余映寒的罪如何定已经不是他的事情了。

  “将这份罪己书交给父皇吧。”

  长手一伸,那份轻飘飘的罪己书便落在了皇上的贴身隐卫面前,祁晋的脸上无喜色,无怒色,可是他却感觉仿佛有刀剑寒光扑面而来。

  这位常年伴君侧的皇室隐卫第一次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可再一抬眼,对面的人脸上又是一副无懈可击的表情,眸中情绪丝毫不外露。

  这一天的夕阳很红,像余映寒枕边的血一样红。

  祁晋分不清这到底是余映寒的血还是那枉死的数百人的血。

  巡抚府的管家站在门口目送着那位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他静静地站在墙角下仰头看着天边的残阳,只站在那儿便如苍松翠柏,明明如月,这是十二岁时名满天下的钟秀人物。

  可是,管家居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浓浓的落寞,还有淡淡的疲惫。

  是啊,怎么会不疲惫呢。

  第二日早朝皇上便将此案了结了,余映寒的罪己书被宣读,贴在大街小巷各处,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事实到底如何,便无人再追究了。

继续阅读:第十九章:交往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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