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如战场,杜莎佳这一战大获全胜,开始喜气洋洋地预备起婚事来。杜太太听到女儿通知她说要结婚时,非常惊愕:“莎佳,你才满十九岁就要结婚?你还要考大学呢。”
“我才不考什么大学。妈咪你是拿过两个学位的,还不是照样结婚生子在家做什么都不干的太太。”
“可读书终归是有好处的。”
杜莎佳任性得很:“我就是不想读书了,我就是想结婚。”
“你这孩子……你想结婚那你跟你爹地说去。”
“我已经跟爹地打过电话了,他才不管我呢。他说我年满十八岁可以自己做主了,一切随我的便,只要我觉得会幸福就结婚好了。不过他很慷慨地送了我一套公寓当新房,还往我银行户头里打了一大笔钱给我置嫁妆。”
杜先生在子嗣问题上重男轻女,杜太太早已明白,但轻到这个地步,连终身大事都如此敷衍对待可把她气得不轻:“好,他们杜家的女儿他都不管,我还管这么多干吗?你想结婚就结吧。将来婚姻不幸别回来找我哭哭啼啼就行。”
结婚的事情父母一致开绿灯,杜莎佳马上就催着母亲给她布置新房筹办婚礼。她要纯西式的婚礼,她喜欢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的那种庄严圣洁和浪漫。她跑去一个知名时装设计师那里订制了一套很贵重很漂亮的婚纱,也拖着甄骏去做礼服。
甄骏异常沉默地跟着她去挑家俱、做礼服、选教堂,还在其中一所教堂里旁观了一场西式婚礼。西式婚礼在甄骏眼中是那么的像葬礼,新郎新娘都穿白衣,捧白花,互赠雪白的钻戒,完全没有一丝喜庆的色彩。但甄骏无所谓,这场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婚礼,对他而言也就等同于一场葬礼。
但是婚礼上神父对新人的问话却让甄骏深深震动。
“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永远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那穿着雪白婚纱头戴花环的美丽新娘,柔情万千地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无比幸福地回答:“我愿意。”
同样的问题,神父又问了一身白色笔挺礼服的新郎一遍,他亦用柔情万千的眼光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也无比幸福地回答:“我愿意。”
显而易见,这是一对真正因倾心相爱而走进教堂的爱侣。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睛洋溢着全身心的爱情。
甄骏的身子抑不住地轻颤起来,他突然起身走出教堂。杜莎佳追出来:“骏,你去哪?”
甄骏凌乱又飞快地脚步突然顿住,他扭过头来,脸色苍白,声音吵哑:“我不愿意。杜莎佳,你知道我不愿意你成为我的妻子。即使我勉强和你结婚,我也永远不会爱你。”
杜莎佳脸色一僵,很快若无其事:“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你到底爱我什么?”甄骏几乎是绝望般地嘶喊。
“我爱你的一切,你在我眼里无处不好。”
杜莎佳走过来偎住他,他的肩靠上去厚实温暖。盛夏烈日下,蓝色阿迪达斯的薄衫中透出隐隐汗气,如醚香一般的气息,她忽有薰然之醉的感觉。
甄骏却抽身离去,把她撇在路旁。她一咬牙,却又绽开微笑地追上去。没关系,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驯服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甄可意在家里接待客人。
孟翩然带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孩子上门来,娇俏地吐着舌头对她说:“阿博是我的挡箭牌,没有他跟着我哥哥不让我出来。”
那个男孩子朝着甄可意点头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庄文博。”
甄可意心知这肯定是孟烨然给妹妹找的伴。这个男孩子看上去很不错,那身板一看就是体育健将。一问果然不出所料,简直是十项全能选手,什么运动都能来两下子,还是跆拳道高手,给孟翩然当保护神再合适不过。而且他看着孟翩然的眼睛也是深情款款,一付标准的陷入情网模样。
可惜孟翩然对他并不在意,只一个劲地问甄骏怎么还没有回来?又抱怨哥哥老是限制她出门,害得她好久都不能来见甄骏一次。
甄可意正想着要怎么告诉她甄骏就要结婚了时,门却被钥匙打开,冷若冰霜的甄骏出现在门口。
“甄骏哥。”
孟翩然像个小女孩一样跑过去抱住他的手摇个不停:“你总算回来了,人家等你好久了。”
甄骏还没来得及回应她,身后的杜莎佳已经上前一步把孟翩然一把推出老远。
“走开,我不许你碰他。”完全是不容染指的独占性语气。
孟翩然一个踉跄几乎没站稳摔倒,幸好庄文博扶住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她又惊又愕,定晴一看认出杜莎佳,她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又是你,你怎么又在这?你凭什么不让我碰甄骏哥?”
杜莎佳傲然宣布:“凭我是他的未婚妻,凭我们很快就要步入教堂结为夫妇。”
孟翩然顿时懵了,她傻怔怔地把杜莎佳看了半天后,孩子般地叫起来:“你胡说,你骗人,你这个女人太凶了,甄骏哥才不会和你结婚。甄骏哥,她在撒谎是不是?”
甄骏双眉紧锁,想说什么又停住了,一扭头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够烦了,没心情再跟孟翩然解释什么。
“你看甄骏哥根本不回应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快和他结婚了。你既然是骏的朋友,我到时候可以送张帖子给你,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看她说得那么有把握,孟翩然半信半疑地把眼睛转向甄可意,眼光是无声地询问,她叹口气点点头。
哇——孟翩然顿时就大哭起来,伤心得像个孩子被人拿去了手里的糖果。甄可意怎么劝都劝不住她,杜莎佳还一直在旁边冷嘲热讽,让她哭得更伤心,最后甄可意只有拜托庄文博赶紧把她送回家。
孟翩然他们一离开,杜莎佳马上不请自入进了甄骏的房间,他正坐在床沿看着膝上的飞虹剑发怔。
甄可意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看着他的样子摇头不已。这些天甄骏又和初来时一样,三天说不上两句话,总是一个人独坐着怔怔地凝视飞虹剑。甄可意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这是在想家,想回家。
那天孟炽然在天台上支的那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其实是个最简单可行的办法。但是,要如何说服甄骏同意离开北京呢?甄可意觉得自己应该要动动脑子了。
杜莎佳走到他面前蹲下,双手伏上他的膝,好奇地也盯着那把剑看:“这把剑看起来很古老呢,骏,是不是家传之物?”
甄骏不理她,她看出这剑对他很重要,也许意义非凡,突然道:“甄骏,你娶我应该要下聘礼的,就用这把剑作聘吧。是你家传之物,可比那些金呀银的东西要有意义得多。”
她边说边欲拿起那把剑,甄骏却十指一扣,将剑紧紧握住,抬眸冷冷看定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把剑是我们甄家祖传之物,世代相传,小叔公一早说过将来是要传给我的。所以不能给你,对不住啊未来小叔婆。如果你因为没有聘礼而不愿下嫁的话,那我们很乐意你取消婚事。”
甄可意走进来从甄骏手里拿过那把剑,他十指一松任她拿走。杜莎佳抬头看向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忌恨,转头对着甄骏又恢复笑意盈盈:“骏,我们结婚应该要通知一下你父母来参加婚礼吧。”
甄骏的瞳孔一紧,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又是甄可意替他圆场:“没必要,甄骏的父母在非常非常偏僻的乡野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
“没有电话吗?”
“小姐,连信都送不到的地方还谈什么电话。”
“什么地方那么偏僻呀?”
“中国那么大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骏,那要不我们先在北京结婚,渡完蜜月后再专程去你家里补办一次婚礼好了。”
“可以呀,只要你能在深山密林里走上七七四十九天,再翻过两座雪山,越过一条冰河,穿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就到甄骏家了。”甄可意故意说得危言耸听。
杜莎佳再一次喊起来:“他家到底在什么地方?甄骏你打哪里出来的?”
“他呀,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
“甄可意,我问正经问题你老打什么岔呀?”
“开个玩笑嘛,怎么那么没幽默感。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回甄骏家的路确实不好走,那地方至今没公路不通车,你非得跋山涉水几百里走回去不可。”
“那……就算了吧。”
甄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坐着仿佛一尊石雕。杜莎佳四处看一看:“骏,我帮你收拾房间。”
她要扮贤良小妇人,甄可意耸耸肩走出小房间,拿着飞虹剑在客厅坐下仔细看。
这把剑是甄骏的宝贝。他刚来时须臾不肯离身,后来实在没办法带出去,便珍而重之地悬挂在墙上,不许甄可意碰一根手指头。她还是头一回把这把剑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剑柄用青色丝绳缠缚,剑鞘是黑沉沉的乌漆木所制,没有饰以宝石明珠,只是雕满古朴的菱形花纹。整把剑的外形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是剑身一拔出来,寒光耀目,灿如星华。
甄可意想起好剑一向有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评价,一时好奇心起,当真拔下一根头发放在薄而利的剑刃上,轻轻一吹,果然发丝一分为二。她啧啧有声:“当真好剑,今天真是开眼了。”
再一想这把剑可是宋朝古物,一定价值不菲,说不定能抵两套商品房呢。可怜不是自己的东西,否则一定卖了换成钱置宅置地去。香溪花园的高级住宅区就很不错,绿化好,房子又漂亮。就是太贵,一套三室两厅差不多要两百万了……
她正对着这把剑浮想连翩,屋子里杜莎佳气急败坏地跑出来,手里扬着一张纸问到她脸上来了:“甄可意,这是你画的?”
甄可意定晴一看,是她给甄骏画的那幅半裸人体写生图。甄骏那天看过他作模特的这张画后就不肯还她了,一定要自己收着。她就大方地送给他。她的画惯常会在左下角处签上签名。
“是呀,怎么了?”甄可意莫名其妙。
“你……你怎么可以让他给你当模特画人体画?”
“为什么不可以?我又没让他当裸体模特。这不过是那天他在家里脱了衣服要洗,我看他身材那么好就叫他别动让我画一张。你激动什么?”
“我当然激动,甄骏是我的,他的身体你不准看。”
甄可意听得双目圆睁一脸惊愕,把气咻咻的杜莎佳看了半天后她斩钉截铁地下定论:“杜莎佳你真是一个独占狂。”
杜莎佳还想说什么,甄骏从房间走出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画纸,眼睛异常冷漠:“你干吗乱翻我的东西。”
杜莎佳想发脾气又忍回去了,尽量放柔声音道:“骏,如果你愿意当模特给她画我当然也不会反对你,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不要为一些小事情吵架。”
甄可意估计杜莎佳在进教堂前会百忍成钢,进了教堂尘埃落定后,真不知她会怎么样大变脸。甄骏遇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