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思前想后，差不多到后半夜才睡，早上起得便有点晚。
她洗漱好下楼的时候，唐家三个男人都坐到餐桌前吃早餐，连杜怀璋都来了。
苏叶的到来显然让大家都有点意外。
唐皓只扫了她一眼，就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唐皑直接愤愤地把餐刀一拍，但看了大哥一眼，到底没说话，只拿起三明治重重咬了一咬，凶狠地嚼着。苏叶心想他大概正在想像自己咬的是唐夜弦的肉。
只有唐霖乐呵呵地招呼苏叶：“小弦起来啦？今天很早嘛，过来吃早饭。”
这还早……苏叶讪讪地笑了笑。唐夜弦以前到底是个什么作息时间？
杜怀璋先一步起身，给苏叶拉开了椅子。
苏叶却没有过去，而是先抱了抱唐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爸爸，早安。”
这是苏叶的习惯。
看着唐霖那么慈祥关切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
唐霖怔了怔，才拍着她的手道：“好，好，早安，真是爸爸的乖女儿。”
连声音都有点发颤。
唐皑没好气地哼了声，“一大早的作妖，肯定又没好事。”
“怎么说话的！”唐霖拍着桌子叫，“你个臭小子，自己不孝，还看不得妹妹对我好吗？”
苏叶连忙道：“爸爸，不要生气啦，对身体不好。”
唐霖一秒顺毛，拉着苏叶问：“乖女儿，想吃什么啊？让小刘给你做。”
苏叶简简单单要了牛奶面包和煎蛋，就坐在唐霖身边吃，一面报备道：“爸爸，我昨天晚上把房间换到了二楼南向第二间，大哥同意的。”
唐霖丝毫不觉得这算个什么事，“没事，家里这么多房间，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苏叶露了个灿烂的笑容，“爸爸最好了。”
唐皑见他们一副父慈女孝的亲昵，简直气都气饱了，把盘子一推就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他爹和大哥根本都没理他。
反而是苏叶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二哥再见。”
……更气了。
但就算是唐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她发火，只能沉着脸愤愤地出了门。
***
杜怀璋等着苏叶吃完早餐，递给她一个小包，当着老爷子，只说是忘在了他车上。
这包倒是个名牌，但看着那土掉渣的配色闪亮亮还带铆钉的款式，苏叶就觉得衣服鞋帽连包包……大采购真是迫在眉睫。
她跟唐霖打了个招呼，顺便就坐着杜怀璋的车出去了。
杜怀璋对于她说要去逛买衣服，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唐大小姐高兴不高兴，都喜欢疯狂购物。他都习惯了。
唐夜弦的手机钱包都在包里。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她先拿去充上，然后就开始看“自己”的钱包。
有钱有卡，她只扫了一眼，便心中有数，唐大小姐真不缺钱用。好歹这方面可以松一口气了。
跟着又去开了手机。
唐夜弦只设了指纹开机，没有其它密码。苏叶又松了一口气。
手机桌面是杜怀璋的照片。
一个半侧面，笑容温和，俊美如玉。
苏叶不由得侧头看了看正开车的杜怀璋。
要说起来，他长得真不错。双眉俊秀，鼻梁高挺，瞳仁的颜色稍有点浅，眼型却很漂亮，笑起来温柔如弯月，这时没什么表情，又显得宁静深邃。
苏叶必须要客观地承认，他比许建安好看。
唐夜弦……也许，是真的喜欢他吧？
她看得久了一些，杜怀璋就问：“怎么？”
语气并不太好。
苏叶就暗自叹了口气，这脾气，可比建安差多了。就算是表面功夫，好歹也做全套啊。
“没什么。”苏叶道，“前面凯德广场放我下来就好了。”
“凯德？”杜怀璋挑了一下眉。
苏叶明白他的意思，凯德广场的商家品牌基本都是白领名媛淑女风格，可没有以前唐夜弦喜欢的那些花花绿绿非主流。想必以前唐夜弦也不怎么逛那边。
苏叶略有点心虚，怕他看出什么，不再看他，只垂眸看着手机，淡淡解释，“死过一次了，换换风格去去晦气。”
因为唐霖的关系，唐夜弦其实也挺迷信的。这种说法杜怀璋倒也能接受，他这时才注意到，唐夜弦身上穿的，还是他昨天去接她出院时随便买的一身休闲装。
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唐夜弦的衣着。
没办法，就她那品味，多看一眼都辣眼睛，他又不想多管……总归无非就是件衣服。
但这个时候的唐夜弦……
她今天并没有化妆，也没有戴什么饰品，头发虽然还是五颜六色，却也没有搞什么奇怪的发型，只柔柔顺顺地披下来，有点乱，却越发显得她脸小。
巴掌大的瓜子脸，皮肤光滑柔嫩，水润的双唇色如桃花，这时垂着眼，看不清那双有如春日湖水的双瞳，但那长长的睫羽在白皙肌肤上投下的阴影却格外动人心弦。
即便是杜怀璋对她的厌恶已深入骨髓，也忍不住心脏多跳了一拍。
他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唐夜弦刚到云城那会，穿着打扮虽然土气，但勉强还算正常，大概就是她努力地想模仿那些名嫒闺秀们却一再被排斥捉弄之后，才索性彻底放飞自我了。
杜怀璋想到这个，到底有几分心软，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喜欢就好，我陪你去。”
苏叶没有拒绝的理由。
唐夜弦才刚出院，于情于理，杜怀璋都应该要陪着她的。
在外面，杜怀璋还是那个会让旁观者脸红的体贴男友，陪着她慢慢一家店一家店逛过去，还会替她挑衣服。甚至眼光还不错，至少在苏叶能接受的范围。
苏叶也没想一步就把唐夜弦改造成苏叶，暂时就服装来说，只要正常一点，不那么辣眼睛就好。索性由得他挑。他挑了她就试，他说好看就买。
若被问起来，也正好做个理由。
杜怀璋也很满意她的乖巧听话。
“如果你能保持一个月，乖乖不惹事，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他这么说。
口气有如在奖励听话的宠物。
苏叶心头一跳。
他和唐夜弦之间……
她又想起昨天杜怀璋的威胁。
看样子也不是一两次了，他大概都已经习以为常。
她听到的传闻里都说唐夜弦嚣张跋扈，她真没想到，在他们的关系里……唐夜弦竟然弱势到这样几近卑微？
为什么？
凭什么？
就凭唐夜弦喜欢他吗？
唐夜弦敢仗着唐老爷子的宠爱无法无天，每天气得唐皑跳脚，为什么竟然不能辖制一个无根无底依附唐家的杜怀璋？
只是因为喜欢他吗？
因为爱一个人而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苏叶不太能理解这种情感。
她之前那样爱唐皓，但……他若无情她便休，分开就不会再回头。
她视许建安如心中珍宝，但也绝对不可能容忍他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她绝不允许有人践踏自己的尊严。
谁都不行！
***
杜怀璋在唐夜弦的手机联系人里存的名字是“璋哥哥”。
苏叶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亲昵而信赖的字符，在舌尖上打转……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夜弦是五年前被杜怀璋带回云城的，她那时才十四岁。
懵懂单纯，又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温柔英俊的大哥哥，一手将她拉出了贫民窟那污浊不堪的泥潭。
小女孩子么，谁没有一点英雄情结？
但杜怀璋……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他。
“怎么？”杜怀璋还是这么问，但他这时心情不错，语气就温和了许多。
苏叶索性直接问：“你喜欢我吗？”
杜怀璋平日最不耐烦听到这个问题，但这时听到，竟然好像松了口气。
主要还是这两天的唐夜弦安静乖巧得反常，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让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微妙焦躁。
这时听到她平常问得最多的这句话，他才好像一颗心落了地。
她还是那个一心爱慕他整天患得患失的唐夜弦。
这两天的反常，大概只是因为这次作得太厉害，真的差点死掉，把她自己吓到了吧。
“当然。”杜怀璋说，“要不是喜欢你，怎么会管你这么多事？”
他答得不假思索。
苏叶却在心中冷笑。
不知道以前的杜怀璋是什么想法，很显然，现在的杜怀璋，对现在的唐夜弦，一丁点情意都没有。
这一点苏叶早有猜测，这时不过是亲自再确认一遍而已。
这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一个未婚夫而已。
即便是结了婚，也能再离呢。
她不是真正的唐夜弦，不能理解她低到尘埃里的爱情，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她如今这个处境，能不能活得好，其实跟杜怀璋关系也不大。
真正能一言定她生死的男人，叫唐皓。
但从那天早饭后开始，一连两天，苏叶都没再见过唐皓。
唐总裁真是太忙了。
而且唐家老宅离公司太远，他在市区另有住处，每个星期里能回来一两天，就算不错了。
苏叶之前战战兢兢预想的各种尴尬画面，根本都没有发生的机会。
她看着外面那一树繁花，自嘲地笑了笑。
亏她以为唐皓留着这些玉兰，也许是旧情难忘，看起来，说不定只是太忙了没能顾得上而已。
又或者……
他根本已经不在意了。
倒正好便宜了她。
苏叶在阳台上放了一张躺椅，一个小圆桌。泡一壶茶，摆几碟水果点心，沐着春日和煦的阳光，闻着玉兰花香，翻几页书。
悠闲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