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多久,四四方方的高大的城墙出现在叶舒云视野里。
城里不同于郊外的荒芜,到处都是车水马龙和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已经中午,烈日高照,晒的人受不了,何况她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叶舒云随便找了家客栈。
“呦,这位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见有客人,小二停下收拾碗筷,将白布甩在肩上,满脸笑意迎上来。
叶舒云想吃些东西补充补充体力,一坐下就向小二要来了菜单,青葱的手指点过几道菜名,东乌国虽然和他们那里相隔较远,但是总体上饮食风格却也相似。
此次前来,叶舒云特地将自己扮成男人,一来行事方便,二来也可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叶舒云闲坐着等小二上菜,邻桌交谈的声音不断入耳。
“哎,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患了何种病,听说太医院那群人一点招都没有!”
“可不是,听说时常头晕目眩,性情大变!”
“要是那马头疼万分,他也指不定会咬人呢,更别说人了,正常正常。”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学医之人,讲的是五经六脉。医人怎么能和医兽相比!”
“别来,天下万物想通,是怎么回事,今天下午去了就知道了!”
……
叶舒云听的模模糊糊,只言片语,什么头晕目眩,什么马也咬人?叶舒云听的实在有些蒙圈,可是直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等到小二把菜全部摆上桌,叶舒云从筷笼里抽出筷子,暗暗的指着刚才说话聊天的几人,向小二打听。
这来来往往的,论消息,小二知道的,必定不少。
于是,叶舒云变便得到了这么个消息。
不久前,传闻太子生了场病,最初御医看过后好的差不多,可就在半个月前的夜里,太子突然深夜再次发病,一向性格温待人亲切的太子突然间笑骂无常,上吐下泻,几天下来整个人面黄肌瘦。
这病来的新奇,饶是见病多样的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爱子心切的皇帝无奈,只好发布告召来天下名医为太子治病,治好重重有赏,治不好,只怕就……命落黄泉。
想必那几位也是其中的人。
“这么长时间都没查出病源吗?”叶舒云奇怪的问。
“谁知道呢,据说都没有,不过这人人都传这兴许不是人为……”这话说的隐蔽,必要时他还刻意压低声音。
小二还想说些什么,被柜台前掌柜的一眼扫过来,吓得一个激灵,小二不好意思的朝叶舒云笑笑。
叶舒云自然都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眉宇间却还是淡淡的神情。
叶舒云收回目光,视线扫过桌子上的菜,心里思绪万千。
一点头绪都查不出来吗?……
只怕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临近黄昏,宫门口的侍卫按例检查这些入宫的名医。
面前的男子眉目淡然,一双桃花眼漆黑且深邃,许是奔波劳累,眼窝下有着淡淡的青色。鼻梁挺立,一席青色长袍,面上尽是沉稳,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出众的清冷恬淡之感,气质非凡,一举一动都像出自大家,一点也不像是行医之人。
带头的侍卫满脸怀疑,只当是谁家医徒贪玩,想要那赏金,于是好心提醒道:“小兄弟,这里可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
“我知道。”她刻意压低声线,装出喑哑低沉的声音,做戏她自当做足。
侍卫:“……”又是一个上赶着送死的,就那么欠死不?!
侍卫叹了一口气,得,亏的长的这么俊俏一少年,可惜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带着带着磁性的沉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叶舒云转过身,看见身旁的人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殿下,这些是这些是前来治病的名医。”
“哦?为何不放进来?”他可是看着他们检查了很长时间。
“还在检查。”
乌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目光却流转到一旁的叶舒云身上,本来皱着眉头,看向她时眼睛里藏着几分新奇。
“不知这位公子是来自哪里?师承何处?”乌苏走近她,眼底带着些许笑意,莫名让叶舒云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草民自小在药谷长大,只是师尊交代过,名讳不方便告知,还望殿下海涵。”叶舒云也学着那侍卫作揖,毕恭毕敬的回答,神态和刚才的侍卫如出一辙。
她这话说的……没成想,后者只是挑眉,身体却微微前倾不断靠近她,叶舒云不自觉的后退,这人,离这么近干嘛!
乌苏带着玩味的笑,笑的叶舒云心里有些发毛。
尽管内心早已心虚无比,可面上依旧还得端着,一旦暴露,在这异国他乡,简直开玩笑!
她还是丞相的女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怂!
于是,叶舒云也抬起眼正眼看他,四目相对。
乌苏:“……”
男人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愈发浓烈,叶舒云紧张的气都不敢喘,握着包袱的手紧了紧,一双圆圆的漆黑的眼睛里映出乌苏的模样。
乌苏附在她耳边,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她侧脸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是名医,或者说,你不是大夫!”
这句话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并非疑问句,让叶舒云心里微颤,却也只有短短一瞬间。
“如果不是刚刚有人称呼您为殿下,我怕我也根本没看出来。”
这句话回的巧妙,叶舒云笑着看他,少年眉眼弯弯的,弯成月牙的形状,像是初春的暖阳,明媚而欣喜。
“你到底有何用意?”乌苏挑眉,这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敢如此说话,倒是有几分胆识。
“看病,救人。”叶舒云淡淡的开口道。
这不是标准答案么!
乌苏:“你觉得本殿下信?”
叶舒云:“殿下为什么不信?”她反问。
“本王为什么要信你?”
“那您怀疑好了。”她懒得再费口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信你的人自然信你……
他信她个鬼……
许是乌苏在场的原因,很快守门侍卫检查完放行,并让专人负责带路。
直到叶舒云笔挺的背影转过拐角,消失在乌苏视线范围,他才收起自己的目光。
他到底是谁?
呵,有意思。
脱离乌苏视线的叶舒云松了口气,心里暗自侥幸自己逃过一劫,可是,只怕这剩下的一段日子都要提着脑袋过了……
叶舒云他们被带到地方时,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门内鸡飞狗跳的声音。
“太子,使不得!”
“那个也不行啊!”
“快,快来人!快来人啊!太子!”
……一阵阵惊呼声从门内传来,领头侍卫赶忙带人冲了进去,叶舒云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慢慢悠悠的跟在一众人身后,等她走进去时,屋子里已经恢复安静,屋子里狼籍满地。
叶舒云看着被众人小心翼翼的抬上床的人,却被人挡住了视线,床上那人就是太子了吧。
“开始吧。”嬷嬷年纪大的人开口说道。细看她眼眶微红,耷拉着的眼皮上满是皱纹,眼睛依旧湿润着,许是刚刚哭过。
叶舒云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看下去,只好扭头看着正在把脉的名医们。
叶舒云是最后一个,看着前面一个个没有办法的名医,叶舒云突然对自己没了把握。
叶舒云测脉象,和之前大夫得出结论相同,中毒。
只是……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样,可有新发现?”呆不住的嬷嬷见她收回手,着急的问。
“我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可能会无礼些。”
“好。没事,您尽管来。”只要能救了太子。
得到回答的叶舒云低头,一丝不苟的将早前准备好的工具拿出,将银针放在灯火上烧热杀菌,而后双手撑开太子的眼睛。
手在太子腹部按了按,就着刚烧好的针,扎在几个穴位处,银针刚刚下去没多久,一口鲜血自太子口中喷出,血迹溅在嬷嬷衣袍上,看上去格外显眼。
叶舒云顾不上道歉,就看到太子胳膊上鼓起的一块皮肤缓慢的移动,像是虫子在皮肤下不断蛹动着,不过两三秒再次隐没在皮肤下。
心下立即明了。
天下人自当太子中毒,无药可解,殊不知,太子中的却是蛊毒。
“将太子近日表现跟我说一下,我需要诊断。”
叶舒云放下挽起的袖子,将工具消完毒后重新放回去。
一旁的嬷嬷擦着眼泪,将太子所有的表现尽数说了说,叶舒云听到最后,秀眉紧蹙起来。
太子的这个中蛊症状……有点熟悉啊……叶舒云看着正在发病的太子,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她想,她一定见过这个蛊,只是现在却想不起半分。这种感觉让人感觉很不愉快。叶舒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烦恼。
那些忙于照顾太子的宫婢不免弄出了些许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宫殿内,那些声音都被放大了,显得格外突兀。
叶舒云也因着这些声响,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