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抉择
邬志敏2018-04-11 02:0715,915

  若能选择,便应感谢上苍。无从选择时,才知选择是多么奢侈。

  01

  出租车载着林霁风驰电掣般回到家。

  她一声声尖叫着:“奶奶!奶奶!”

  夏至追在林霁的身后,只见满地狼藉,妈的,蒋胖子!你丫挺的,咋这么造孽?心里骂着蒋胖子的夏至,此时已将“五百万”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见林奶奶在地上躺着,也顾不得此处是在林霁家里,赶紧打了电话:“喂,是急救中心吗?这里有病人……这里是……”夏至扭头望向林霁,然而林霁六神无主,只会眼泪汪汪地哭。夏至急着翻出地址,“快!这里的门牌是霄云路120号。”

  救护车拉着“呜呜”的长笛开到林家。两位医生抬着担架将林奶奶送上救护车。一位男大夫从车里探出头:“快,病人家属是谁?上来。”

  夏至的身体动了动,纠结着要不要上车。他刚抬腿,林霁却忽然往前一窜,夏至本能将身体让开。

  望着救护车拉着响笛绝尘而去,夏至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对不起,林老太太。您千万别有事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想教训教训林霁那丫头,没想到,唉……

  他抓扯着自己的乱发,发泄着胸中的郁闷。

  救护车来到滨海市立医院。

  林奶奶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一名护士测量血压,大夫手拿听诊器为林奶奶听诊。那护士叫喊:“高压200,低压80。”大夫则瞄一眼心电监护器,命令:“输入脱水剂,甘露醇五百毫升,快!”

  ……

  林霁呆呆地守在急救室门外,焦急地搓着双手。此时,从护士站传来声音:“请36床林淑珍的家属过来一趟。林淑珍的家属在吗?林淑珍家属?”

  “在。”林霁应声跑过去。

  “给,赶紧的。你到住院处,去办正式住院手续。”

  “是。可是……”林霁拿了住院单,略微迟疑后便点头,“好,我这就去。”

  林霁捏着住院单来到缴费窗口。见其他缴费者都拿出大笔现金,她才想起来应该看看自己的钱夹。她掏出钱夹并快速数了数钞票,眉头便拧成了疙瘩。怎么办?只有三千。这点钱能够吗?我怎么不问问护士小姐?”林霁敲着脑袋犯愁。

  林霁到了收费窗口前。

  “三万。”收款员头也不抬。

  什么?!三万!林霁倒抽一口凉气,她将手里的所有纸币递进去:“小姐,我先交三千行吗?请先收下三千,其余的我马上想办法。”

  “什么?!”年轻的收款员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

  林霁见状,又掏出一张银行卡递上:“对了,这张银行卡里好像还有三千多一点。我先交六千,求求你!求求你,先收下六千成吗?请您行行好,一定要先救我奶奶!”

  “你开玩笑吗?像这种重症患者,起码要预付一万。”

  “啊!一万?!”林霁哭丧着脸,“对不起,我真没那么多钱。请您先收下这些,其余的我马上想办法。”

  “最好一块儿交齐了。老太太要抢救,一天就得上千。你那六千,能顶什么事儿呀?快点,不交,就靠边儿站……”

  林霁望一眼身后的队伍,怯怯地移开。她的心在抽搐,眼泪已积满眼眶。

  林霁低头抹掉眼泪,掏出手机,却似得了健忘症盯着手机愣神。

  哎呀,这丫头,连个朋友都没有吗?一直尾随林霁的夏至担心地望着她的背影,真想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然而夏至的脚还没动,却听林霁已打通了张世利的电话。

  “喂,张叔叔,是我,林霁。我想问您借点钱,或是从公司借点儿,嗯……什么?您今早出差去了外地?可您昨天不是还跟我约好见面……啊!那怎么办?哦……对不起,打扰了。”

  林霁一筹莫展,皱着眉想了想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她边拨边念叨:“喂,燕子,你别不接电话……”电话里很快传来燕子的声音:“霁霁,咋回事儿?这几天都不给我打电话……什么?你在哪里?”

  “医院。”

  “什么?!医院?谁病了?”高晓燕惊慌起来。但从一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催促声:“喂!高晓燕干吗呢?”高晓燕只好压低嗓门:“霁霁,对不起。我们经理催我,一会儿再打。”

  “哦。”

  林霁又无奈地挂了电话,眼里充满了迷茫。她走进花圃,听见了一对中年男女在对话。

  “喂,哥,你说咱妈都癌症晚期了。输血管什么用啊?”女人说。

  “那咋办?老二在美国,人家寄了那么些钱,让咱们救老太太。而老太太又那么想活着。你说,能不照办?就算大夫不给输血,咱也得自己想办法,不是?”

  “可我刚问过大夫,人家说B型RH阴性血短缺。也不知是真缺还是医生不肯给?要不,咱们自己找卖血的,买点?”

  “能找着人吗?”男人问道。

  ……

  噫!他们想买血?!还是B型RH阴性。我不就是吗?!那么,我要卖血吗?林霁茫然地透过花圃的天井望向天空,似乎从这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嘿,没什么。血抽掉了,过一阵又能生出来。只要能筹到钱,就能救奶奶。虽说一次解决不了大问题,但总能先顶一阵子。林霁横下心,冲那对男女追去:“大哥、大姐。我是B型RH阴性。不过,多少钱一百毫升啊?”

  那位想要买血的男人,头顶微秃。他看着瘦弱的林霁,摇摇头:“你不行。瘦巴巴的,别人给你输血还差不多,你能有多少血?”

  林霁却将袖子一撩,急道:“您瞧,我壮着呢!”

  男人沉默半晌,突然说:“那你跟我来。”

  “不,你先说,给我多少?”

  “五百。不能再多了。我看你不像个卖血的,是急着用钱吧?”

  废话!不急着花钱,谁肯卖血?

  林霁却坚决地说:“我可以卖四百毫升,但你们得付我四千。”

  “噫!一百毫升,一千块?你疯了?!”

  “是,我疯了。我这可是B型RH阴性……”林霁转身欲走。

  男人急忙将林霁拉住:“成交。”

  林霁随男人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来到采血室。

  男人手指门口的长凳:“你坐下。我看看……”不多时,男人返回。他说:“请到窗口,得先验一下血。”

  于是林霁在采血窗口前坐下。

  女检验员手里捏一根长针管命令道:“把手放台上。”她的话音一落,一根银色长针已扎进了林霁的指头。检验员拿出一根长长的带胶皮头的玻璃吸管,将指尖血吸进管里。

  一直尾随在林霁身后的夏至,目睹林霁到了采血室,又看到她将手伸进采血窗口,便一把揪起了那男人,“你让她干什么?!”

  “你是她什么人?”男人露出一脸横肉,“是那丫头自己说要卖血。”

  “噫!什么?卖血!”夏至脑袋瓜“嗡嗡”地响,他急步走到窗口,将林霁像抓小鸡般往起一拎:“跟我走。”

  林霁忽遭袭击,感觉胳膊快要断掉。她挣扎着甩掉夏至:“你干什么?!你凭什么管我的闲事?!”

  “哈!凭什么?!管你闲事?”夏至冷笑着,一副恼人的样子:“我是你债主!凭什么?凭你得好好活着,才能还我钱!”

  林霁的眼泪涌出。她边哭叫着边用拳头砸着夏至的胸脯:“坏蛋,你让我怎么办?我奶奶都快死了。我得先救奶奶。我要不救她,奶奶会死的……呜……”

  林霁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夏至一把夺过林霁的小包在里面翻腾,他找出了住院单:“你赶紧回病房守着。这种小事儿,就交给我办。”

  “噫!这是小事儿?”

  夏至不容置疑地将林霁推走:“走,快走。否则,我立马反悔。”

  林霁踉踉跄跄地上了的电梯。待林霁不见,夏至便立刻拨了电话:“喂,小煤炭。有点急事儿,你替我准备十万块钱……什么?!你个小气鬼。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02

  Time酒吧小煤炭的办公室里,何路瑶无聊地以小沙条锉着指甲。她听到小煤炭嘴里嘟嚷,惊得她将锉刀掉到了地上。

  “夏至!你说什么?十万。我是提款机吗?”小煤炭生气地撂下电话,却见何路瑶凑了过来:“哥,夏至真的要来?真的吗?!”

  “嗯。”小煤炭本不想说话,却见妹妹双眼放光,脸蛋上充满笑意。哎呀,死丫头别是……

  在小煤炭的眼里,何路瑶最近变得非常奇怪。他从没看过妹妹为了哪个男人兴奋得坐立不安。虽然,做朋友夏至千好万好,因为他大方、豁达、仗义。可是,那家伙的花心却赫赫有名,何况这中间还横着个张雅莉。小煤炭这么想着,便板起了脸:“我跟你讲,离夏至远点儿。一会儿他来了,你也给我装没看见,知道了吧?”

  “哎呀,哥。你不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吗?我在巴黎的时候,就看了你们在美国演出的DVD,我觉得他好帅哦。你们朋友仨,就他特好玩儿。对了,哥,他是不是马上就到?”

  小煤炭避而不答,而是凶巴巴地地直视何路瑶。她的痴情,也让小煤炭增加了不安:“他再好玩儿,再帅,你也不许对他动心。你给我记住,知道吗?”

  “切,要你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何路瑶任性地回复。

  夏至带着焦虑,匆匆忙忙地来到小煤炭的办公室,见张雅莉在,脸色骤变。他看着浓妆艳抹的张雅莉怒道:“喂,你成心的?干吗我走哪儿,你跟哪儿?”

  小煤炭本想阻止夏至的恶声恶气。他却又想,要是路瑶那丫头见了夏至与张雅莉这对儿,兴许就会死了心。于是,小煤炭便对张雅莉陪着笑脸:“雅莉,来啦。”随后,他又上前拍拍夏至的肩膀:“哥们儿,你和雅莉也不是今天才认识,干吗这么一本正经,坐坐坐,都坐下好好说话。”

  夏至却消不下火。

  “喂,你说什么呢?我和这女人早没关系了,好不好?你不要总想把我和她扯在一起。再说,她老在你这儿进进出出,你不觉得奇怪吗?倒是你,应该小心点,当心这女人下套儿。”

  “喂,夏至!你放心。我张雅莉,对你这种连爸爸都抛弃了的男人,没兴趣!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再说,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你。”

  “哈哈,万幸啊!”

  张雅莉冷着脸从包里拿出一张金卡,扔到小煤炭的桌上:“给我办一张VIP卡,如果你何老板也感觉不方便,那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踏入这里半步。”

  “哈哈,雅莉你也太不识逗了,开玩笑也当真。”小煤炭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又冲里屋喊:“路瑶,你出来一下。”

  何路瑶三步并作两步地出来,眼睛却直直地朝夏至看去:“喂,夏至哥,你真的来啦。”

  小煤炭却拉过妹妹:“帮我办件事儿。带张小姐去财务。”

  “哦,好。”何路瑶冲夏至笑,随后又对张雅莉点头,“雅莉姐,跟我来。”

  等两个女人转身离开,小煤炭便道:“切,你小子。一张嘴就十万。说说看,十万干什么用?对了,你知道我们家老抠的金钱法则吧?”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第一条,对靠近你的人,轻易不要相信;第二条,你可以借别人钱,但不能借钱给别人;第三……”

  不等小煤炭说完,夏至将口袋里的借据拍在桌上:“我以这个做抵押。三个月后,我还你钱。”

  “呵呵,你小子……”小煤炭拿起借据看了一眼,发出嘲笑,“你这是什么?又不是房屋、公司……你忽悠我。你以为我傻呀?你以为我不知道林立山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的M服饰吵得一锅粥,都快破产了?我可是听人说,M服饰负债上亿。你凭什么说,你能拿到五百万?”

  “不知道。但我想从现在开始,找到拿回五百万的方法。”

  “切。”

  夏至抓住小煤炭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借我十万!我保证,就算卖血,就算你让我天天到你这儿给你洗马桶,刷盘子,我也会还你!说实话,我等这钱救命。你帮帮我!”

  何路瑶突然出现了。她拿起桌上的借据看看,又放回去:“哥,你借不借?你要不借,我就借了!”

  唉!臭丫头。何路瑶将小煤炭的算盘彻底打乱。他只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给,拿去。”

  “谢了。”夏至伸手要拿钱,小煤炭却抽回了手:“亲兄弟,明算账。借条。还有,你说的那个……”

  纸和笔被推到夏至面前。他看一眼何路瑶,又瞅一眼小煤炭,“唰唰”地写下借据并签字,连同那张五百万借据一并推到小煤炭面前:“谢谢!”

  夏至抱着一摞纸币昏昏沉沉地离开Time 酒吧。他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天空,总觉得恍若隔世。想想一星期前的自己,何曾想过要低声下气地向旁人借钱?更没想过,手里这十万块钱,成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到底因何走到这步田地?自己和林霁的前世又结了何种的缘分?夏至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不过他必须记住:在三个月内,必须拿回自己的五百万,那才有人生唯一的转机。

  夏至站在路边等待出租车,感觉心里乱乱的,我这是在干什么?学雷锋?啊,是!我他妈是坏人一枚……林霁将胳膊伸进采血窗口的情景在夏至眼前一闪……他使劲地将林霁的影子驱走,却忽被“嘎吱”声惊吓。张雅莉开着一辆银灰色的奔驰小跑停下来:“上车。”

  切,牛逼哄哄的,不知道又从哪个傻瓜那儿敲了一笔……这么想着,夏至便没好话地说:“怎么?老子没钱了。连你也笑话我?”

  “不是。”张雅莉一边摇头,一边启动汽车,“去哪儿?我送你。”

  夏至虽坐在了车里,可依旧板着面孔:“告诉你,我可不是先前的那个夏至。”

  “知道。你家老头儿把你赶出家门,连一个子儿也没落上。”

  “妈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夏至斜觑张雅莉一眼道,“那么,现在你是在干吗?同情我?”

  “不是。”

  夏至虽然讨厌身边的女人,且讨厌到不行,却还是对她好奇:“你不在美国待着,真的不是追着我来的?”

  切,自恋!想想以前那个花钱如流水的夏至,不就那德行吗?要不自恋,他又有什么魅力?不过这小子,看来并不知道桔儿的存在。也是,像夏朝东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开口。前几天给钱时,他不也下了封口令吗?“绝不许提桔儿的事儿!”看来,夏朝东是不想让人知道夏至有个孩子的事。想到这,张雅莉叹息着说:“不是。我有点私事要办,所以就回来了。”

  “那么,私事办好了吗?”

  “办得很好,托某人的福。” 张雅莉的话意味深长。

  汽车停在了滨海市立医院的门口。张雅莉抬眼望了一眼医院,问道:“谁住院了?”

  “你不用知道。”夏至依然冰冷。他抱着钱袋子,头也不回地进了接诊大厅。

  03

  高晓燕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一边流泪,一边捶着林霁:“你个傻丫头!奶奶病了,家里来了债主,你该第一个告诉我呀!”

  林霁呆呆的,任高晓燕所为。

  半晌,高晓燕自己感觉手疼了,林霁依然没反应。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不停滚落。

  感觉有点丢人的高晓燕起身去了洗手间,狠命地擤了几把鼻涕,这才自觉轻松了不少。她忽然想起来林霁还没吃饭,回来又默默地从布袋里掏出不锈钢餐盒摆在椅子上:“别愣着。来,开饭。”

  “不,我不饿。你说,奶奶她这么躺着,我……”林霁说着又抹泪。

  高晓燕急得将勺子往林霁脑门上敲:“清醒点!傻瓜。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人悲惨。你也别以为,你不吃饭奶奶就会好转。你要真为奶奶好,就得吃饭,就得好好活着。假如有一天奶奶醒了,你却不见了,你叫奶奶怎么办?怎么办?啊!”

  高晓燕的训斥掷地有声,林霁已泣不成声。高晓燕心疼地搂着林霁:“哭吧,哭吧,想哭就大声哭,别憋着。”

  哭罢,林霁擦去眼泪,她猛地将勺子插到餐盒里,像与饭有仇似的,大口大口地吃将起来。只是眨眼间,泪水又与米饭拌在了一起。

  匆匆赶回医院的夏至,木然地站到拐角,看着两个流泪的女生,心里百感交集。

  半个小时后,夏至回到重症监护室,与林霁一同守护奶奶。与先前不同,林霁看见夏至,已没有了激动似乎已经消了气。

  夏至将一只水杯递到林霁手里。

  “谢谢。”

  夏至又将缴费单递到林霁手中。

  林霁接过来看了一眼,放进包里。

  “谢谢。” 她仍然是发出轻轻地,叹气一般的声音。

  “高晓燕呢?”夏至环顾四周问道。

  “她?!”林霁摇头,“不知道。”

  ……

  却说高晓燕离开医院,回到自己工作的费罗蒙超市,立时便感到了一股低气压。

  “喂,高晓燕,经理叫你。”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同事在更衣室门口喊她。

  “干吗?”高晓燕一边更衣,一边回应。待她出了更衣室,便见两个同事窃窃私语:“聊什么呢?”高晓燕站在他俩背后。

  “经理不是找你吗?你去了就知道。”

  食品部的经理姓张。因长着一张黑脸,人称“黑张飞”。他见高晓燕进来,立即黑着脸膛:“高晓燕!你自己干过什么事儿,知道吗?!”

  “什么事儿?”高晓燕吓一跳,茫然地望着对方,“我怎么啦?”

  “切,世上第一讨厌的人,就是自己干了坏事,却不自知的人。”张经理继续训斥。

  张经理的一番话让她很不服气:“经理,您也太过分了吧。我干什么坏事了?”

  黑脸经理便从桌边“砰砰”甩出两只大纸箱:“看看!这还不算你干的坏事儿?!”

  “啊!”高晓燕连忙拆开纸箱,里面的澳洲对虾已变成红色,哦,天哪!这可怎么办?让赔就惨了。这一箱得多少?一千,两千……这是多少呀?一,二,三……高晓燕低声下气地支吾着:“对不起,经理。我该怎么办?”

  “你走!赶紧的,脱衣服走人!”黑脸经理的怒吼声又起。高晓燕却还嗫嚅着求情:“经理。”

  然而黑脸经理像驱赶苍蝇:“快走!不想再看见你。知道了吗?”

  “是。”

  走出超市的高晓燕,一想工作没了着落,情绪便低落到极点:唉,开什么玩笑。半小时前,我还跟林霁说大话:“你放心。没饭吃,我养你。”切,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怎么管林霁的闲事儿?我的人生啊!该怎么办?还是得赶紧找份工作,找到住的地方才行。

  高晓燕拖着行李四处寻找,见一家餐馆的玻璃窗上贴着招聘启事,顿时两眼放光,喜出望外。她揭下招聘启事,健步走入店里面:“请问经理在吗?”

  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站在收银台旁。她看一眼高晓燕的行李,便道:“我们不解决住宿。你有餐厅的工作经验吗?”

  “哦,有。我十四岁就在餐厅里端过盘子。”

  “有身份证复印件和履历表吗?”

  “有。”高晓燕将履历表放在台子上,“请问一个月工资多少?”

  “一月一千五,不管住宿。”

  啊!我住哪儿呀?在这城里待着房租可贵了去。

  “那一天工作几小时?”

  “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左右。”

  我的天!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还不管住。高晓燕忙拿回履历表道:“经理,对不起,我得先去租一处房子,然后再来。”

  04

  夏至走出医院,正遇见高晓燕拎着大行李箱子站在医院门口。

  这丫头,这时候拎箱子干吗?夏至有些好奇地打招呼:“喂,那位!”高晓燕却没听见。他又叫了一声:“喂,拎箱子那位。”

  高晓燕转身看见了夏至。她再看着已经漆黑的天空,便问:“难道,你一天都待在这里吗?”

  “嗯。”夏至心里有些感动,这丫头,照一面就把我记住了。倒是林霁,我今天一天净忙活她的事儿,人家却跟尊菩萨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是怕林霁一个人害怕,想在医院陪她守夜吧?嘿,不愧是闺密,想得周到。上去吧,那丫头不太理我。”

  “啊!她怎么能这样?”高晓燕忘了自己的困境,也为自己留在医院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她的心情也跟着由阴转晴,“嘿,林霁那丫头,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对人好着呢。她这样子是暂时的,都是因为奶奶病了,愁的。”

  “哦,是吗?”夏至敷衍着,倒很羡慕林霁身边有这么个贴心朋友,“那么,你上去吧。我去外面买点吃的,一会儿上楼。”

  “嗯,一会儿见。”

  高晓燕拖着行李进了病房。她见林霁趴在床边,便轻轻“喂”了一声。

  林霁抬头见她拎包摞伞的架势,便觉得哪里不对。“喂,怎么啦?你这是……”

  “我来守着奶奶。你一个人不是孤单吗?”

  “怎么啦?”林霁拉着晓燕来到一旁,“你快说,是不是被老板炒了?”

  高晓燕只好点头承认:“没错。我今天被老板炒了。”她见林霁面色严峻,赶紧换上笑脸:“正好,你不得忙公司的事儿吗?我没工作就正好就在这儿替你照顾奶奶。你就去忙你的事儿好了。”

  林霁一把将她抱住:“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丢了工作。不过,既然是这样你也别急。等明天我问问张叔叔,看看能不能在M服饰帮你寻个位置。”

  “哎呀,霁霁。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姐妹。”

  夏至拎着餐盒进来,一听二女的对话,忍不住插嘴:“什么?!你被炒了?”

  高晓燕点头。

  “切,真是……你们经理眼睛长歪了?”夏至将餐盒放到桌上,便招呼两位姑娘, “别净想工作的事儿,先吃饭,先吃饭。等吃过了,工作的事儿,我也帮着打听打听。”

  “呀,瞧。你的朋友真不错耶!”高晓燕戳了林霁一指头,也把烦心事暂时抛向脑后。

  “我们可不是朋友。他是债主,是天天逼债还钱的黄世仁。” 林霁的嘴像小刀子。

  “什么?!他是债主?”高晓燕一直张着嘴,半天不肯合上。末了尴尬地笑笑,“哎哟,债主就债主呗,反正都是缘分。快,霁霁,过来吃饭。”

  然而林霁却冷冷地说:“我不吃。一会儿魏婶会给我送饭。”

  高晓燕抬眼看夏至,又悄悄地在林霁的手背上掐一下,道:“别太过分。看在人家从早到晚一直陪着奶奶,又给买饭的分儿上,你就知足吧。快,吃饭。”

  在高晓燕的强迫下林霁拿起餐盒。吃完饭,她对夏至示意,二人来到楼顶的平台。

  望着楼下闪烁的灯火,夏至的心里有许多不安,也有许多期盼。

  “找我什么事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是因为我欠你五百万吗?”

  哈,她终于肯承认了!

  “是呀,为了五百万。”

  “可是……”林霁似乎有些艰难,还是横下一条心,“那不关我的事。我爸爸已经死了,他的债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你别想着你为我买了饭,又替我奶奶交了住院费,我就欠你的。”

  “哈哈哈。”夏至狂笑不止。

  “你笑什么?”

  “我笑你,小人之心。”夏至从怀里掏出与小煤炭的那纸抵押协议,冷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抵押合同!”林霁受到惊吓得脸色骤变,“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我可以立即让你们M服饰兑现,也可以把M服饰告上法庭,主张自己的权利。只要我把那份借款合同拿出来,就可以让M服饰马上倒闭。你知道吗?!可是,我却拿这纸借款合同去抵押了十万。而这抵押期是三个月,还不明白吗?!”

  林霁语结。夏至说得没错,他的确可以这样。他如果将M服饰告上法庭,M服饰便不再姓林。可是,他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拿着这纸契约去借十万块?夏至,你为什么不一直是个坏人,那样我可以一直因你干的坏事而鄙视你、仇恨你。把你和那些趁机落井下石的要债者看作同类。

  “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努力,拯救M服饰?”林霁心生感动。

  “当然。你以为我有那么笨?你以为我雷锋啊?我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坏蛋。你那M服饰一天不活过来,我就拿不到五百万。”

  “那好,从明天起,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因为张叔叔回来了。他说股东要求开临时股东大会。有些事情得事先处理。”

  “处理什么?”夏至敏感地问。

  “得去了才知道。”

  张世利和吕淑红鬼鬼祟祟的样子出现在夏至脑子里。他想起二人的对话:“……五十万。这点小钱,连发工资都不够。那些工人要闹起来,再加上债务,这么一折腾,不用我们出面,公司都得破产。如果林霁有自知之明,还不如把股份出手,还能保住点残羹……”

  一想到这儿,夏至开始对明天的临时股东会忧心忡忡:“林霁,张世利是个什么人?你了解吗?”

  “你怎么认识张世利?”林霁虽然有些吃惊,却很坦然,“他是我爸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从小对我、对我们家都很好。”

  哈!什么玩意儿?看来又多一个眼睛被鹰啄了的傻瓜。最要好的朋友?会想整垮人家的公司?夏至因为林霁的话又平添了几分担心。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觉得你对张叔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分析。” 他善意地提醒道。

  “嘿,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就别乱说话。还有,你知道什么呀?难道我不相信认识了十几年的张叔叔,反要我相信你这个骗子?”

  什么?!骗子!夏至大声嚷嚷:“林霁,别把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这都是为你好,想让你少吃点亏。我这话,你爱信不信!”

  夏至扔下话,气哼哼地下了楼。林霁也同样生气,但夏至一走,她看着黑咕隆咚的四周,心里发怵。她急忙蹑手蹑脚地下楼,却听身后发出“咚咚”的回声犹如闹鬼,脚下打滑,人便“咕噜噜”地从楼梯滚到了拐角。

  走在前面的夏至,隐约听到林霁在后面“哎哟”一声叫唤。本不想搭理她,但心里却总被什么牵引。他犹豫了片刻,又折返回来。他见林霁正缩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忙躬身上前拉起她。然而林霁还没站稳,却又“哎哟”一声坐在地上。

  夏至又蹲身脱下林霁脚上的皮鞋,捏着她的右脚道:“别动,忍着点儿。”随后抱脚往后一扽,林霁才感觉疼痛缓解。

  “自己站起来,走走。” 夏至抬手示意着。

  林霁听话地起身,却仍然没有一句表示。

  两人一起回到了病房。高晓燕清脆的声音在走廊回响:“霁霁!啊!大夫,36床林淑珍醒了,醒啦!”

  “真的?!”林霁“嗖”地奔到高晓燕面前,抓住她:“什么时候?”

  “刚才。”

  “啊,太好啦,奶奶醒了!”林霁蹦跳着,转身便去夏至的手。然而她一抬头见是夏至,却又急忙将手松开,随后抛下他,与高晓燕朝病房奔去。

  05

  M服饰的会议室,众债主与股东坐了满满一屋。喧嚣声似要将房顶掀开个大洞。

  蒋胖子将肥硕的身躯靠在桌上,一条腿搭在高出一块的主席台的台阶上,另一条腿撑在台下,那架势活像一条随地撒尿的公狗。

  “砰”的声响,蒋胖子蹦到台上。他踹翻顶头的第一把椅子。在众人愣神之际,他又挥动着短粗的胳膊,桌上的话筒、杯子“哗啦啦”被通通摔到地上:“为什么老板的女儿,就是躲着不肯出来?为什么?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账赖掉?你们说!能够答应吗?”

  “不能!”众人齐声附和。

  随后又有人喊道:“M服饰这么一直拖着不给钱,也太无赖了!赶紧把林老板的女儿叫出来!”

  “赔!赔钱!让她赔!”蒋胖子一喊众应,屋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

  坐在主席台一侧的吕淑红对掀起风波的蒋胖子暗自投以赞许的目光。一旁的张世利悄悄拉着她的衣角,然后起身走到主席之位。只见他极有气势地大手一挥,大声道:“众位股东,静一静,听我说: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是M服饰的股东,老板的女儿说了,她一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蒋胖子受到吕淑红的鼓励,更嚣张地砸着台子上的家什。那“砰啪”之声,成了这场股东大会的序曲。

  财婶被室内的打砸声吓得缩起身子,悄悄退出会议室。

  林霁刚出电梯,便被财婶抓住。

  “霁霁呀,我怎么想他们都是冲你来的。我看那些人没安好心,他们摆明了是想让你赶紧把公司交出去呀!”

  林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起了奶奶话:“霁霁呀,那可是你爸妈留下的。”她便深吸一口气,拨开财婶的手:“无论如何,我得试试!”

  ……

  林霁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掉根针都能听成炸雷。她屏住气走向主席台,向在场的所有人恭敬地行礼。

  然而蒋胖子从张世的眼睛里却看到了别样的神情。于是他立即鼓噪:“喂!大家看啦。她就是林老板的女儿!她动不动就想跑,就想赖账!”

  蒋胖子再次点燃了众债主手里的引线。室内又乱成一片:“不许赖!还钱!”“退货!”“赔钱!”的吼声、喊声此起彼伏。

  “砰啪”的打砸声响又起,一只矿泉水瓶不偏不倚地飞向林霁。只见夏至飞身而至,那矿泉水瓶便硬生生地砸到他的身上。

  “你们干什么?!”夏至的暴喝声,如雷鸣一般。他跳上主席台,弯腰脱下皮鞋,捏在手里将讲台砸得震山响:“吵什么吵?现在请新任董事长——林霁讲话。”

  林霁先是一震,随后横下心拿着话筒大声道:“请你们给我一周的时间了解情况。我会在一周内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一周。”蒋胖子又是一声大吼,“你少说大话骗人!我们听说,因为你,所有银行都不愿给M服饰放贷款。我还听说,M服饰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你把公司弄倒闭了,我们找谁要钱去?我们不听!”

  “就是!快快交出公司!不然就快快拿钱把欠债兑现!”

  “兑现!兑现!快快兑现!”台下的压迫声有节奏地响应着。

  蒋胖子则穷追猛打,一副林霁若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架势:“兄弟姐妹们!大家不能心软!林霁那丫头,使的是缓兵之计!说不准我们一答应,她马上就逃得不知踪影!”

  夏至随即将脚上的另一只脱下皮鞋朝蒋胖子砸去。那蒋胖子没有提防,皮鞋正中脑门儿。他“嗷”地一声叫唤,脚下一软,往后便倒:“你!你到底是谁?”

  夏至脚踩蒋胖子冷笑着:“和你们一样,我也是债主。倒是你,你安的什么心?!想让公司倒闭,让我们这些债主,一分钱拿不到?你他妈的,我砸不死你!”

  蒋胖子立即变成了一泡软蛋。

  众债主中却有人在质问:“你是债主?凭什么让我们相信?”

  “凭这个!”夏至从怀里掏出借款合约,“五百万!你们谁比我的债多。债多的就站出来和我比比!”

  没一个人敢上前挑战。夏至接着便说:“所以说,今天老子说了算!散会!”

  众债主见再闹没什么意思,纷纷出了会议室。林霁看见张世利跟在吕淑红身后也要走,急忙将他叫住:“张叔叔,能跟我到董事长办公室一趟吗?”

  “啊!我?”张世利满脸沮丧,看到夏至正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忙换了一副笑脸, “哦,霁霁,什么时候需要叔叔帮忙,都不用客气。对了,你今天表现不错。”

  “哦,是吗?谢谢叔叔夸奖。那么张叔叔请。”

  林霁与张世利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吕淑红见二人离开,黑着脸,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财婶朝她走来。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和财婶打招呼。

  “吕秘书,你可是好久不来了。怎么?都辞职了还来,难道你也是债主不成?”

  吕淑红急了眼:“怎么?我就不能是M服饰的债主?就算不是债主,我还是股东呢!”

  “噫!吕秘书什么时候变成股东啦?难道林老板过世前把自己的股份转到你的头上啦?我可没听人说过哦。”

  “怎么?不可以吗?”吕淑红心虚得要命,却故意虚张声势,“我这么些年的积蓄,加上……算了,我们还是下次再聊吧。”

  吕淑红匆匆逃跑,财婶却望着她的背影不可思议:“那女人什么时候拥有股份了?难道林立山脑袋被门夹了?如果没被门夹怎么能把股份给这种女人?”

  “嘿,财婶,说什么呢?”夏至从会议室出来,见财婶义愤填膺便好奇地问。财婶撇着嘴道:“唉,遇上只苍蝇。对了,我听说那只狐狸,在霄云路的南头弄了间服饰公司。好像叫,叫什么优利服饰。”

  “优利服饰!谁?”夏至感觉开了一只天眼,似乎洞察了吕、张二人的内心:人说“最毒妇人心”。 哎哟,那林立山可真是眼拙,怎么就看不出来那个女人和张世利私下勾搭,暗下齐手呢?现在这对狗男女想要用优利服饰搞垮M服饰,还弄出来莫须有的上亿元的债,你说林霁可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可是,我要把这都说出来吗?我说出来,林霁那丫头又能信吗?唉,我看未必!

  财婶见夏至一味地唉声叹气,便推推他:“喂,小子。想什么呢?你倒是说话呀!”

  夏至依然沉默。他看了看财婶,然后奔向电梯。

  “喂,你等等,你等等林霁呀!”

  我干吗等她?那丫头现在还被张世利的迷魂汤灌得晕乎乎的,只怕我说了,反倒骂我挑拨离间。再说了,我凭什么说呀!林霁摔跟头,关我什么事儿?

  夏至虽进了电梯,可财婶的话音却像鼻涕虫一样撵着他的脚后跟,被他带到了楼下。他努力地想将林霁讨好张世利的样子抛在脑后。然而,他越想抛下,林霁那低三下四的样子,就越让他生气。

  切!傻丫头。就知道跟我吹胡子瞪眼。你见到张世利那坏蛋,咋不凶呢?哼!说什么:“张叔叔,您一定要帮我……”哼!帮你?整死你!知道吗?蒋胖子那丫的天天来公司折腾,就是他怂恿的。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你林霁。我夏至为了救你奶奶,以五百万身家做抵押,帮你借来十万……结果,你竟敢对我不理不睬,看我不……

  正在夏至对林霁的行为极为愤懑时,手机响了。他一摁通话,便听小煤炭在电话另一头急叫:“喂,夏至。你疯了?!你还帮着林霁,让她当什么狗屁董事长。她个毛丫头懂什么?你还不如直接说服她,让她赶紧把股份卖给张世利和吕淑红,那样早点解套。她轻松,你也可以顺利拿到五百万。你傻呀?”

  “小煤炭,你做人怎么这样?!你知道吗?那对狗男女有多可恶。简直就是浑蛋王八蛋!居然上下齐手想吞掉好朋友的公司。非但如此,还让那傻丫头背上一身的重债……唉!喂,喂……”

  小煤炭被气得胸脯直呼扇,恨不得立即抓住夏至的脖子,将他摁进水里。他嚷嚷着:“浑蛋!喝酒了吗?脑子清醒吗?你小子,可是把五百万押给我了。像赌马一样,总得选匹有实力的,才能下注……林霁那小丫头,狗屁都不懂。你小子,把注全押她身上,万一失败,她变穷光蛋,你也得变穷光蛋。哎哟喂!”

  “切,你小子,这话为什么不早说?等我把宝押完了,你才跑来放马后炮,你什么意思?”夏至也冲着手机叫喊,“喂!你让我静静。对了,你帮我查一下,吕淑红和张世利到底什么路子?据说这俩人在霄云路搞了个优利服饰……嗯,挂了。”

  06

  小煤炭给夏至打了一通电话,却把自己气坏了。

  哎呀,这个傻瓜,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正在小煤炭大骂夏至时,大堂的张经理走进办公室:“什么事儿?你说。”

  “何总。咱们白班的服务生有十二名,但夜班的服务生昨天、前天各走一名,现在只剩下八名。您看……”

  “招人吧,你看着办。”

  “那么我现在就去办。”

  “嗯。”

  待张经理走开,小煤炭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给夏至的真正目的。都让夏至那家伙把我给气糊涂了。念叨完,他重拨了夏至的手机:“喂,在哪儿呢?”

  “医院。”夏至不耐烦地道,“又怎么啦?”

  “帮我找一个服务生。如果找不到,你来!”小煤炭说完便要挂断电话。

  夏至一听就急了:“你说什么?让我找服务生?喂,我上哪儿帮你找?”

  “反正你得找。找不到,就你来。我对林霁三个月挽回M服饰缺乏信心。你从现在起,就开始还钱。挂了!”

  “什么?!还钱!简直是小气鬼!”

  高晓燕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病房。

  “怎么啦?累吗?”

  “嗯。”高晓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没想到找工作的人,比买菜的人都多。何况,我还没有上过大学。我能干吗?只能找找服务员的工作啰。可应聘服务员吧,那些老板……”

  “等等……”夏至心思一动,不错眼地对高晓燕瞅了又瞅,“你站起来,让我看看。”

  “怎么啦?”高晓燕起身,不解地看着夏至。

  “身高?三围?”

  “喂,干吗?又不选空姐。”高晓燕嘟囔。

  “要想到那地方工作,这是基本。”

  “哇,什么呀?又不是五星级酒店选服务生。哪儿有那么多要求?”

  “差不多啦。到底多少?165,90,66,90 ?”

  “哇,你量过吗?讨厌啦!”高晓燕恼火。然而夏至说得基本准确,她追问:“到底是什么地儿呀?我还真有兴趣。”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拿着这个找小煤炭,就说是我推荐的。”说话间,夏至将一个写有地址的便条塞进高晓燕的手中。高晓燕手里捏着便条,却不敢相信:“真的好使吗?我去了,真的能让我工作?”

  “不知道,我只负责推荐。不过,我会给他打个电话。”夏至说着便要拨号,高晓燕将他的手拨开。

  “算了,我想自己去看看。”

  病房里,林奶奶徐徐睡醒。

  林奶奶睁眼四顾,却只见夏至,便叫着:“喂,年轻人。”

  “噫!醒啦?”夏至忙将脸凑近奶奶:“哎呀,奶奶,哈哈,真是太好啦。对了,我赶紧给您孙女打电话。”

  “水。”林奶奶又轻叫了一声。

  “哦,水。”夏至急忙端水,缓缓喂进林奶奶嘴里。

  林奶奶缓过劲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和我家霁霁什么关系?朋友?同学?”

  债主!当然不能这么说。看着这位慈眉善目而又虚弱的老太太,夏至赶紧绕个弯儿:“朋友。我们在美国认识的。”

  “啊!真的?我家霁霁说她喜欢上个小伙子。难道你就是那个……哎哟,难怪。我一见着你就感觉面善,还真是个好孩子。”林奶奶示意夏至坐下,然后亲昵地抚摸他的头发,“这孩子,瞧你这头发。噢,咋回事儿?现在流行在脑袋上画画儿?”

  夏至 “嘿嘿嘿” 羞涩地笑开。

  ……

  林霁和高晓燕进屋,夏至忙起身。

  “嘿,夏至,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走了呢。”高晓燕说。

  林奶奶看看林霁又看看夏至,张嘴说道:“霁霁,快谢谢你的朋友。他在这儿跟我讲了好多你的事儿。”

  “他跟您讲什么了,奶奶?”林霁放下手里的账簿,走到奶奶床前,对夏至露出一脸坏笑,“怎么样?有和奶奶讲你在华盛顿大街home house所干的事儿吧?要不就讲讲希尔顿酒店……”

  夏至恨不得用针缝住林霁的大嘴巴。他拉起林霁,对奶奶道:“奶奶,我和林霁有点事儿去外面。”

  林奶奶点头。

  林霁被拽到了走廊,她露出轻蔑的神态:“怎么?你也觉得那么做过分?”

  “哇,林霁,你也太能记仇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有那么坏,值得你把警察招来,让我戴着手铐回国?你知道因为这个,我爸现在都不肯见我。我对你可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怎么能这么记仇?”

  “难道……你爸爸不肯见你,真的是因为那次……”

  “嗯。”

  林霁心软了:“对不起。我以后不提了。不过,你这人,真不是好人。”

  哈哈,好人。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但是,谁是你心目中的好人?张世利?吕淑红?一想到林霁好坏不分,夏至便来气。他忽然想起病房里的账簿,便问:“今天抱回来的账簿,是张世利给的?”

  “嗯,是01年到06年的资产损益表。”

  “哦,是吗?能看懂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你?!”林霁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居高临下的蔑视。夏至何等眼睛,他怎么会看不出林霁眼中所包含的内容?

  自尊心使然,夏至梗起了脖子:“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中国企业,就只是一本账簿那么简单?你保证M服饰没有隐藏的第二套账簿?”

  切,你知道啥?你有什么证据说还有一套账簿?哎哟,谁敢相信一个从不赚钱,只知道花钱的败家子?连自己父母都不相信的人,又要我怎么相信?林霁冷笑着:“谢谢提醒。不过,夏至先生,你知道这世上最不可理喻、最可耻的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那就是不懂装懂。你这辈子,休想再骗女孩子。虽然,那次叫警察很过分。但是,比起你让琳达受骗,你才更可恶。你知道琳达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们刚走警察就把门封了。门封了耶!你让一无所有的琳达怎么办?所以夏至,无论你干了什么,我都不相信你,也不想和你见面!”

  “哈!你说什么?不想见面!你以为我那么想见你?”夏至回以冷笑,“不行!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不能不见。你没得健忘症吧?难道你以为在M服饰,你那么容易脱身,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你别搞错了!”

  “喂!五百万。我都没搞清楚你那张借条的真假,我凭什么还你五百万?!”林霁强词夺理。

  “喂!”夏至勃然大怒,死死地抓住林霁,“你以为不承认,我就没办法吗?我告诉你,林霁,你不承认没用!我发誓,无论用任何手段,我绝不放弃!”

  夏至的声音飘荡在病房外。

  等林霁回屋,林奶奶便伸出枯瘦的手握住她:“你把人叫出去跟他吵架了?”

  高晓燕则诧异地瞪着林霁:“他说的是真的?!你欠他五百万!哎呀,我的妈妈呀。五百万,那得多大一堆啊?”

  对于高晓燕来说,那是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可那对于林霁来说,不过是天文数字的债中又多了几只恼人的虱子。林霁拍着她的肩膀说:“别想了。我还是先打个电话,解决你的工作吧。”

  “不要。我,我有……”高晓燕本想告诉林霁自己有了工作,还是夏至介绍的。然而一想到林霁与夏至的关系,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嘿,我工作的事儿,比起你的事儿算不上大事儿。还是先想想,怎么搞定那些欠债吧!”

  “啊,也是。”林霁扭头见奶奶还是不眨眼地盯着自己,忙向高晓燕使个眼色,“燕子,别说了。没事儿,都能解决。真的没事儿。”

  “高晓燕看到奶奶正为孙女担惊受怕,忙对奶奶投以甜甜的笑。

继续阅读:第八章 就算没有希望,也要努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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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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