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陷阱
邬志敏2018-04-11 02:0715,363

  陷阱通常是挖给别人的。然而当把别人撵进陷阱时,兴许身后还有另一只怪兽正准备吃掉自己。

  01

  小煤炭睡得正香,却听到房门被敲得“砰砰”响。

  “谁呀?!”他迷迷糊糊地拉开门,一见夏至便急赤白脸:“喂,大夜里的,你干吗?!”

  “喂,我问你。你和那个什么姓李的警官很熟吧?”

  “哪个李警官?”

  “刑警队那个。”

  小煤炭的瞌睡虫被撵进了太平洋。他对着夏至一通臭捶:“喂,你脑子正常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半夜三更找什么警察?”

  夏至钻进屋,又将小煤炭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你看看,这,这个……”

  小煤炭盯着夏至点开的页面,是自己下午已经看过的M服饰退货事件的新闻。一想这事儿,可不是好茬儿,他立马想逃避:“你怎么啦?这不林霁想要负责吗?她想负责,就让她负好了。我还以为你又招了哪个姑娘,把人肚子弄大……”

  “甭废话。”夏至打断小煤炭,回放着林霁被围困的场景。他忽然看到蒋胖子也出现在画面里,立即暂停:“看见没有,这人,他怎么哪儿都在?”

  “这鸟人谁呀?长得就欠揍!”小煤炭指着蒋胖子,“你是觉得他有问题?”

  “嗯。这家伙叫蒋胖子。昨天、前天,几乎每个闹事儿的地方都有他。就像跟M服饰有仇似的。你看看,他是领头的吧?”

  “噫,还真是。瞧这油腻腻的家伙就不是善主儿。不过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所见之人,哪能单纯地依自己看谁顺眼、不顺眼就妄加判断?”小煤炭虽然认为蒋胖子不简单,然而,依夏至现在的状态,他生怕自己再添点料,夏至就去找蒋胖子算账。

  “你不是说,蒋胖子和你一样是债主吗?债主眼看自己的钱要泡汤了,连爹娘都不认,管你是仓库还是弹药库呢!估计他为了弄钱,让他追着林霁上月球,他也能去。”

  “喂!小煤炭,你帮谁说话呢?你说谁追谁上月球了?林霁是嫦娥吗?”夏至火大地嚷嚷,“我跟你说:我怀疑蒋胖子是有人故意弄来捣乱的奸细!”

  “奸细!你说蒋胖子?”小煤炭的眼睛直不棱登地盯着夏至。他想起夏至曾让自己帮忙查优利服饰的底细,当时自己嘴上答应,却不过是为了敷衍。因为太了解夏至,他总有花不完的钱。所有惹出的事儿,没有一件最后不是以钱收尾的。然而,这次的夏至,却每时每刻将真心流露在外,他的每一个举动,都透着对M服饰的忧虑。只是,有一点他还没搞清楚。这回的夏至是对M服饰认真,还是对M服饰未来的主人林霁认真呢?

  小煤炭严肃起来:“难道,你认为蒋胖子与优利服饰有关?”

  “嗯。”夏至非常肯定地说,“我听说,优利服饰的老板吕淑红是林立山的情人。而吕淑红的优利服饰,却在林立山出事之前刚刚注册。现在吕淑红貌似又与张世利联手。所以,我才找你帮忙查。”

  小煤炭不敢告知夏至自己根本未查。于是他带着歉意说:“我立马给李警官打电话。”

  “现在打什么电话?”夏至看了一眼手机,却抬起头说,“告诉我手机号。”

  “谁的呀?”

  “李警官。”夏至便抄起小煤炭的手机查找。不多时,电话里传来了“嘀——嘀”的长音,李警官的手机拨通。

  “哇,你小子……”小煤炭正要开骂,却听电话中传来李警官低沉的声音,“喂,哪位?”

  “啊,呵呵,您好。我何老抠,啊,错!我是何老抠何至孝的儿子何智宇。”

  “何智宇?哪个何智宇?你他妈……”李警官要挂电话,却听小煤炭大叫:“小煤炭,小煤炭,您想起来了吧?Time酒吧……”

  “啊,是你呀?你就是那个何智宇。对不起,平时都叫惯了“小煤炭”,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是我对不起,深更半夜地还打扰您。”

  “嘿,看在我和你爸的交情上。这有啥?你说吧,有什么事儿?”

  夏至将一张写有“M服饰新闻,蒋胖子”字样的提示纸举起,小煤炭却烦得把它扔到地上:“李警官,您今天看到M服饰那个新闻了吧?”

  “看了。怎么啦?”

  “其中有个长得特肥的,贼头鼠脑的男人,挺招人讨厌的那人……”

  好在李警官火眼金睛,没等小煤炭多提示,他便直接道:“你是说蒋东化吧?你传张照片过来。我确认一下。”

  “好,马上传。”

  夏至将手机对准屏幕“啪”地拍下一张照片,然后问小煤炭:“手机号?”

  “13245678×××”。

  夏至的十指急按,一条彩信“嗖”地飞至对方。不多时,李警官回复:“收到。等我消息。”

  “你也别太心急,就算是林霁的事儿,那也是急不来的啊!”

  夏至点头走向小煤炭的房间:“有空房吧?我要睡会儿。”

  “没有。”小煤炭转身从屋内扔出一只枕头。

  “哇,你让我睡这儿?你小子……我以前……”夏至望着小煤炭,忽然变得听话,“好。我知道了,今时不同往日。我睡沙发。”

  “你小子,才知道?不过,也不算迟。”

  凌晨两点,何路瑶摇摆着进入小煤炭的办公室。她虽然已经醉得站不稳,却坚持着打开房门。她刚推开这扇黑乎乎的门,便“砰咚”栽在地上。

  刚要入睡的夏至听到动静,吓得一激灵从沙发上坐起:“谁?!”随后,灯“唰”地一亮,屋内一片通明。

  夏至看到地上躺着小煤炭同父异母的妹妹何路瑶。他上前拍拍她的脸蛋,见其昏睡不醒,只得喊她:“喂,不能在这儿睡。你的房间在哪儿?”

  夏至打量着四周,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何路瑶弄到里屋。然而困极的何路瑶却爬上沙发蜷缩着身体。

  “嘿!那是我的地儿!”夏至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地盘被占,也只好抱着枕头另觅他处。

  夏至推门进到里屋,一半裸上身的男子正匆匆窜出门外。再看去,小煤炭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睡得正酣。

  “这家伙真不够朋友!” 他暗自骂道。

  当夏至正在四顾之时,刚才那男子又窜了回来。

  “丁健,你怎么在这儿?”

  “哈,夏至……你怎么来了?”丁健打个哈欠占领了沙发。

  夏至无奈地走开。

  感觉鸠占鹊巢的他只得重回客厅,从何路瑶身下扯出两张沙发垫子铺到地上,随后躺倒在地,很快进入梦乡。

  一夜过去,几只鸟儿在晨曦里开始“叽叽啾啾”地唱歌。

  正呼呼大睡的夏至忽然感觉脸颊被柔软的绒毛蹭过,麻酥酥的。他猛地打挺,顿觉下巴颏撞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堆里。他咂巴咂巴嘴,好像有人捧住了自己的脸颊在唇上一吻。一股甜丝丝味道钻进了鼻翼。他忙睁眼看,何路瑶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你!”

  偷吻成功的何路瑶笑得花枝乱颤。她无所顾忌地抓住夏至的手腕,将他的头拉入自己怀里:“帅哥,起来吧,沙发我让给你。”

  “你不睡啦?”

  何路瑶的偷吻让夏至睡意全无。

  02

  林霁从医院的陪护床上醒来。她刚将身体探出被窝,便听奶奶在喊:“霁霁,霁霁。”

  “哦。”林霁起身窜到奶奶床前,“奶奶,您醒啦?要坐起来吗?我扶您。”

  林奶奶点头。

  “奶奶,您坐好,我这就给您弄水洗漱……”林霁转身要走,奶奶却拍着床沿:“不,你坐。”

  “奶奶。您怎么啦?一大早的……”林霁有些诧异地看着奶奶,“有事吗?”

  林奶奶嚅了嚅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抬手摸了摸林霁的脸颊:“没什么?奶奶,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哎哟喂,奶奶!”林霁嘘出一口长气,笑面如花,“霁霁虽然白天忙,但每天晚上都来医院。奶奶你等着,晚上,晚上让您看个够。”她转身拿起手机,“奶奶您等会儿,我给魏婶打个电话,我想让她早点儿过来,我还要去公司。”

  “哦。”

  林霁出了病房,却见手机里有一条新短信。是房屋中介发来的信息:“林小姐,今天有客户想预约看房,请抽出时间。”

  哎呀!讨厌。林霁一面讨厌着,手指却不自觉地输入信息:“下午三点见面行吗?”

  短信飞了出去,林霁感觉心脏上插了一把刀子。她头靠在墙上,微闭双眼。脑海中又蹦出高晓燕的声音:“你卖了房子,奶奶回去住哪儿?奶奶住了一辈子的房子,忽然没了,你不是要奶奶的命吗?”啊!奶奶。得想办法给她老人家先透透风……

  心事重重的林霁回到病房,卖房的事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霁霁,你有事可别瞒着奶奶,无论是什么。”林奶奶温柔地说。

  林霁惴惴不安地看着奶奶,难道奶奶什么都知道了吗?嘿,我的奶奶是谁?都说她火眼金睛,能洞穿五脏六腑。反正卖房子的事儿,奶奶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儿。这么一想,林霁便将手机短信翻开递到奶奶眼前:“奶奶,对不起。我……”

  林奶奶沉默良久,闭上眼睛运了一口长气,轻声说:“看来,我家霁霁是在担心奶奶出院没地方住啊?不用担心。奶奶在你爸爸、妈妈没结婚时,还住过乡下的土房子。你知道吧,那房子不知有多糟……墙是土夯的,就一尺厚的泥巴墙。因为买不起瓦,屋顶上还是用茅草盖的。后来,你爸爸和你妈妈结了婚,我们一家子才进城,搬进霄云路120号的小院。刚搬进去的时候,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但你爸和你妈,愣是攒钱,今天修窗户,明天修屋顶,大后天……”

  “奶奶,对不起……”林霁猛地将头伏在奶奶胸口。

  林奶奶青筋凸起的枯手抚摸着林霁的后背,她安慰着孙女:“没事儿,我孙女儿没事儿。如果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其实,这世上没什么是大不了的,人都是光着身子来,再光着身子去。没事儿,没事儿了啊。”

  林霁抹去泪,微笑着:“奶奶,我知道了。那么霁霁,现在就……”

  “嗯,没有关系的。我的好孙女,去吧,去工作。就算做错了,也没关系,知道吗?”

  “是,谢谢奶奶。”

  还没接到李警官电话的夏至,本想留在小煤炭那里等待消息。然而何路瑶清晨的突然一吻,却弄得他看见何路瑶便脸红尴尬。

  夏至只得辞别小煤炭,然后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偏巧出租车司机一溜烟儿地把车开出老远,却忘了问客人上哪儿。夏至忽然发现汽车行驶的方向不对,忙对司机喊道:“喂,喂,师傅,您把我拉哪儿去?”

  那司机对夏至急了眼:“是先生,您要去哪儿?”

  “嘻——”夏至生气地探头看外面,正好见“优利服饰”的铭牌映入眼帘:“停,停!”夏至忙掏钱塞给司机,随后下车。

  出于对优利服饰的好奇,夏至站在马路对面仔细观察。

  未见到优利服饰之前,以为那是一栋像M服饰大厦般的楼宇。但看到它,才感觉相差甚远。优利服饰不过是一间一百平米左右的门店,加上后面的办公区,最多有两百平米。

  夏至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显示:优利服饰成立于2006年5月1日。是由具有海外留学背景的资深设计师与国内知名企业家共同注资的合资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人民币……

  如果仅仅作为办公区,那么从选址上看,是经营者失误,因为这里的租金昂贵,每平方米达到一百元。如果作为专卖店的店面,其陈列的服装却甚少,丝毫看不出有知名设计师加盟的迹象,甚至连服装摊档也比不上。但另一方面,此店虽然东西甚少,却处在黄金路段,经过的客人还是会偶尔停留。只可惜,推门进入者,多是空手而归。

  按理说优利服饰的老板吕淑红,应该充分考虑过店面成本。因为她是一个在精明强悍的经营者身边待过十年的人,就算没学到精髓,至少也该学会点皮毛。这儿的租金这么高,可如此冷清,要靠什么支撑?为什么会如此?

  父亲夏朝东耳提面命的经商铁律是“求利”。所谓无利不起早,没利的生意谁能干?她吕淑红不赚钱,靠什么维持?难道除了这个门店清淡的生意,背后还隐藏着秘密?

  夏至一阵胡思乱想,却看见吕淑红陪着一位身材瘦高的男人,谈笑风生地步出优利服饰大门。他忙躲在广告牌后,避开二人的视线。

  那瘦男人是谁?看那亲昵样,似与吕淑红相识已久。夏至的念头一闪,手机快门便被“啪”地摁下,吕淑红与瘦男人被摄入镜头。

  男人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本田SUV,夏至又将汽车尾号也拍下来。

  03

  林霁在医院楼下上了财婶驾驶的一辆老式富康。

  她刚想说,不用特意接我。财婶却抢先问道:“今天准备去哪儿?”

  “我想去卖场看看。”林霁翻着腿上的资料边看边说。

  财婶从挡风玻璃处拿起准备好的一份报告递给她:“这是您昨天吩咐的库存清单。”

  林霁接过清单瞟了一眼放进包里,接着她便指着卖场的分布图说:“我想先去完美百货看看。这些资料显示,完美百货的M服饰专卖店,是所有专卖店里销量最好的。”

  “嗯,没错。不过,那里的总经理现在换人了。新上任的李英杰,可不好说话。”

  “是吗?为什么?难道他为难M服饰?”

  “其实为难倒真算不上。不过,完美百货的人非常挑剔,要求很多。”

  “看来是个刺头儿。”林霁的话音落下,却感觉自己所说不妥。从销量所产生的价值来看,应该说完美百货的管理是成功的。可是,为什么连财婶这样豁达的人,都会说他们不好说话呢?

  财婶见林霁不语,又补充道:“说不好。前一阵儿,完美百货的总经理曾经威胁过让我们撤柜。但是,这一阵儿又没了音讯。”

  “那是什么时候?”林霁的心里一惊。

  M服饰在滨海市有十七个卖场,各卖场的销售数据显示,完美百货的销量居第一。如果失去这个销量第一的卖场,那M服饰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可是,M服饰在其他地方未曾遭遇的事情,出现在完美百货,那又意味着什么?问题又出在哪儿呢?

  林霁陷入沉思,一路不语。

  财婶已将汽车停在了完美百货。

  “董事长先下,我去车场泊车,再去卖场。”

  “嗯,一会儿见。”

  林霁站在完美百货的门口,随意地看了看人流,眼前浮现出爸爸第一次领自己来完美百货的情景。

  “霁霁,爸爸要去楼上的办公室。你自己去专柜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好了,爸爸一会儿给你拿。”林立山笑眯眯地说。

  “真的吗?我要的,全部都……”

  “嗯,全部。”说完,林立山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财婶泊完车后上楼,见林霁站在店堂里发呆,便拍拍她的肩:“想什么呢?喊你也听不见?”

  “哦,对不起。”

  “没事儿。不过,想起什么了?”

  “爸爸。”林霁开始回忆,“那时候我刚上初中,第一次进这家商场,我就感觉眼睛不够使,到处都花花绿绿的,不知该看什么。但爸爸跟我说,只要是M服饰专柜的衣服,想要什么随便挑。”

  “那你挑了什么?”

  “我看上一条绿底粉花的裙子,却穿在了一位姐姐身上。”

  “哈哈,那惨了。又不能让人脱下来。”

  “是。”

  “那后来怎样?”

  “我告诉爸爸……爸爸回家,跟我妈一说,结果第二天我一进门,爸爸就叫我闭上眼睛。”

  望着林霁那幸福的样子,财婶心里潮潮的,眼睛湿了。她轻轻地说道:“今天你也挑一件。喜欢的话,财婶也为你缝一件。”

  “啊!财婶……”林霁感动她看着与妈妈差不多年纪的财婶说,“您也知道,是我妈妈替我缝了一条新裙子?”

  “当然。因为我也是妈妈。”

  ……

  正沉醉在往事中的林霁和财婶,被拥挤的人潮挤到了一旁。

  林霁刚想问怎么回事,却见旁边两位身穿完美百货员工服的职员在快速奔跑。

  什么人啦?省委书记到访?林霁刚要张嘴,却见财婶转到了香奈儿专柜。她欲追财婶,却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后紧跟两位随从秘书,经过了她身旁。

  一位女秘书往右侧的服装专柜一指:“董事长,这边是香妃、莉莉等老牌子,那边就是前天正式入驻本店的法国品牌香奈儿。”

  “先看看香奈儿。”男子说。

  那位被称为董事长的男子,目光掠过林霁。这么被人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男子,就是完美百货的董事长李英杰?不可能!董事长怎么可能这么年轻?一位三十来岁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拥有一家营业面积上万平米的商场?要说董事长,怎么也得是像爸爸那么大年龄的长辈。对了,完美百货的董事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爸爸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林霁一时想不起来“夏朝东”三个字。她将目光从香奈儿专柜移开,随后便步入M服饰的专卖店。

  专卖店里,两位年轻女售货员正无精打采地倚靠着货架聊天。

  林霁在店里转了一圈,随后敲敲货架:“请问,有新款的夏装吗?”

  两位女售货员对望一眼便摇头。

  林霁看到陈列零乱的衣物,便向两位售货员发问:“请问,这里的货物陈列,都是你们做,还是公司有专人负责?”

  正聊天的售货员感觉林霁在多管闲事儿。其中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不客气地说:“小姐,您干吗关心这个?你不是买衣服吗?看上了哪个我帮您拿?”

  “麻烦给我推荐一下。”

  “推荐?”售货员诧异。随后她拿起一套白底黑条的斜纹连衣裙问道:“这套怎样?”

  “还有别的吗?”

  售货员见林霁摇头,便出口不逊:“小姐。我说你买是不买?不想买,就别添乱!”

  什么?别添乱!这是什么态度?!

  林霁正要发火,财婶过来。财婶已听到了俩女孩儿的对话,她的圆脸也拉成了长脸。

  “嘿!崔小媛!你要是顾客,售货员这么对你,你能干吗?!”

  “财婶。”另一位女孩儿见状,便快步上前跟财婶打招呼,“对不起,财婶。小媛今天赶上那特殊日子,好像肚子痛,所以……”

  被叫作“崔小媛”的女孩儿则会意地装出肚子疼的样子:“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财婶瞪眼瞧着圆场的女孩儿:“叶琳琳,你长大了。以为没人盯着,就学会蒙事了?!”

  “哎呀,财婶。不是这样,小媛她真是倒霉了。”

  那叶琳琳是个大眼睛、圆脸的姑娘。她见林霁看着自己,便道:“请问小姐,您想要什么场合的服装,我可以向您推荐。”

  林霁看到女孩儿的胸牌上面果然写着“叶琳琳”仨字。她前后左右看罢,边摇头边问: “你们这个卖场一共有几位售货员?谁是组长?”

  “组长?”叶琳琳解释道,“她、她,今天有事儿,没来。”

  “哦。”林霁点头,随后又问,“你工作几年了?”

  “三年。”

  “那么,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向我推荐两款适合我的服装。”

  “哦,”叶琳琳答应着,转身悄悄询问财婶,“喂!她什么人呀?”

  财婶装聋作哑。

  叶琳琳硬着头皮挑出两身衣服交给林霁:“您试试吧,这件我觉得上班穿挺合适。”

  林霁看了,顿觉头痛。工作三年了,这位售货员却没有丝毫的想法。她板起脸,不留情面地批评道:“喂,我说,叶琳琳小姐,你卖东西,不问问客人的喜好,不问问客人将要出席什么场合,就随便推荐吗?”

  “你谁呀?”叶琳琳恼火。

  财婶急忙介绍:“她就是新上任的董事长,林霁。”

  “啊!董事长?”叶琳琳才知道自己惹了篓子,便怯怯上前,“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董事长。”

  “哦。是吗?假如知道是董事长,就热情。如果不是……只是普通人,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林霁心里实在难过,“你们知道女装部售货员,是怎么做服务的吗?做服务的人首先要有关心和爱心,还要具备基本的常识。你们上班的时候,上司没培训过你们吗?!”

  “没有。”叶琳琳回答得嘎嘣脆,对林霁的提问很不以为然。

  “你说什么?!”

  财婶看林霁动怒,急忙解释:“这个卖场的组长,前几天交流去了白云路卖场。所以,这边暂时没有组长。”

  林霁压下怒火,想了想说:“叶琳琳!”

  “是,董事长。”

  “从今天起你就是组长。”

  叶琳琳又是一怔,这回却露出笑脸:“是。”

  “但前题是,你得负责把这个卖场整理一下。并拿出针对不同人群的服装搭配方案。”

  财婶瞟一眼缩在柜台后面的崔小媛:“还愣着干吗?快帮着你们组长整理服装。”

  “是。”崔小媛开始动手,她扭头又对林霁说,“董事长,是要把货物理整齐吗?”

  “那是基本。”随后她指挥叶琳琳,“你把模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嗯!”叶琳琳很快响应。

  林霁从货物里挑出一套银灰套装和一条连衣裙在模特身上比画。

  “把模特现在穿的衣服脱掉,再把这两套换上。”

  “是。”

  不多时,两个模特都换了新装。林霁又从配饰里找出一条丝巾搭在了模特身上,刚才那身灰扑扑的套装,一下子变得发亮。

  “啊!”崔小媛露出佩服的表情,“董事长,您是学设计的?”

  林霁摇头。

  “董事长,您也教教我们吧!”

  “现在正教呢。没看见吗?”林霁搓火。这些人,难道非得告诉她,我正在上课……才能学习吗?但她转念一想,又换了温和的语气:“既然想学,我就推荐一些书,要吗?”

  “什么书?”两个售货员同问。

  “《色彩学》。还有,这里的服装,都先按你们想象的方式陈列,我明天再来检查。”

  “是,董事长。”

  林霁与财婶离开完美百货卖场时,已近中午。商场的人流络绎不绝,而M服饰的卖场状况,则让林霁的心情堪忧:“财婶,我们公司的服装陈列,是由哪个部门负责?设计部还是企划部?”

  “以前是由设计师亲自负责的。但自从前董事长去世,加上闹退货,设计师似乎受到不小的压力,都跳槽了。”

  “那现在咱们公司没有设计师?”

  “有是有,但都不是专业出身,只有助理设计师。况且,现在公司状况不佳,请不起专业设计师。所谓设计师,其实就是裁缝。”

  裁缝?!林霁震惊,不知要用什么词才贴切。这两年在国外的学习,她最大的收获便是看到,任何一家世界知名企业,都不是靠copy传世。而一定是以创新为企业的生命动力。M服饰作为一家有着二十几年历史的公司,拥有一家服装加工厂和十七家卖场,从业人员上千人。然而这家服装企业,竟没有专属设计师!

  林霁为父亲的企业的侥幸成功感到肝儿颤。假如爸爸一直以这样的理念经营……第六感告诉她:这种状况不能持久!

  财婶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便有些着急:“霁霁,想什么呢?是因为刚才卖场的事儿吗?”

  林霁不说话。

  “慢慢来,你不用着急。”

  林霁点头,心里却没办法不急。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感觉公司的事儿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她的心情,就像要下雨的天,阴沉得要命。

  她俩来到了路边。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开车。”

  “不,财婶,您先回公司。对了,麻烦您把统计报表也带回去。我和人约好了要去别的地儿。”

  “那要我送你吗?”

  “不用。”

  04

  中介公司的接待室里坐着位三十来岁的经纪人和一位瘦高男人。这位瘦高男子,就是一早与吕淑红见过面的贾似道先生。

  负责林霁的经纪人见她进来,即与瘦高男子同时起身,他指着那男子:“林小姐,这位就是想买您房子的贾先生。”同时经纪人又指着林霁:“这位是房主林霁小姐。”

  “哦,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房产!”贾似道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露出一口龅牙。

  林霁没有搭茬儿,而是接过中介拿出的合同低头看。

  “你们先看看内容,双方需要履行的条款、价格。如果没有问题,就请在合同上签字。 我看你们双方都是痛快人,咱们今天就把合同签了吧。”

  林霁看着,眉头却皱成了疙瘩。

  “怎么样,林霁小姐?价格还满意吗?你那房子可是三万多一平米,若以现在的市场价格,可没这么高。” 那中介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林霁却什么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净是儿时与爸爸、妈妈和奶奶居住在小院里的情形。

  “对不起,我要回去跟奶奶商量一下。” 她拿起合同站起来。

  贾似道急了眼:“林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既然不想卖,就不要出来嘛。你这不是浪费时间?”

  “对不起。”

  经纪人看到买家发火,忙将其摁住安抚道:“先生,这生意不都是谈成的吗?要不,你先交了定金?”经纪人扭头又看林霁:“林霁小姐,你把定金先收下?”

  林霁摇头:“不急,我必须得回去问问。再见!”

  寻找证据一无所获的夏至,回到了Time酒吧。他刚走到门口,便听有人在喊他:“夏至哥哥!等等我。”

  谁!何路瑶?怎么又叫我?夏至回头却见张雅莉也跟在何路瑶身后。

  何路瑶几乎以跑一百米的速度冲向他。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夏至跟前,夏至有些于心不忍:“你怎么啦?谁在追你!”

  “你!”说话间何路瑶抓住夏至的胳膊,“夏至哥哥,你怎么一早就跑了?都不叫我?”

  “我为什么要叫你?”夏至有点儿崩溃。

  “你陪我玩呀。我听我哥说,你最会玩儿了。”

  玩儿?!夏至难过:唷嗬,原来我除了会玩儿,好像真没干过一件正事儿。难怪我干什么,林霁都不肯相信。但这难过却不能说出口。他板着脸:“我跟你讲,瑶瑶。你夏至哥我,以后再不玩儿了。倒是你,怎么昨天晚上那么晚回来?还喝得大醉。以后,别喝了!”

  何路瑶被夏至教训了一番,反觉舒心:“哥,还是你最关心我。”

  “当然关心,我朋友的妹妹,就是我妹妹。”

  “那哥,你不玩儿了?想干什么?”

  “干点儿事业。”

  “哈哈哈!”

  “怎么啦?你不相信哥哥?”夏至难堪极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笑?”

  何路瑶笑得直揉肚子:“我也不知为什么笑。但听你那么说,就是忍不住。”

  “好啦!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何路瑶见夏至要走,忙伸手抓着他:“对了,你真的想做事业?”

  “嗯。”

  张雅莉在夏至和何路瑶说话时,一直在冷眼旁观。夏至那番“干点儿事业”的话她听得一字不落。只是在她眼里,夏至从来都是光说不练,只是会烧钱的绣花枕头。她的话里话外自然就带出鄙视:“切,干事业。被你爸撵出家门了,才想起来干事业。你不知道干事业得有资本吗?”

  夏至对张雅莉感到恼火。他本想对她嚷嚷,但摸摸口袋才知自己没啥底气。

  何路瑶却善解人意地挽起夏至的胳膊,安慰着:“没关系的,你想干什么事业?我帮你投资。瑶瑶有钱!”

  帮我投资?!用你的钱?夏至看着面前的丫头,老练地告诫道:“小丫头,当心点。你可别这样对男人。男人啊……”夏至见张雅莉正看着自己,便将嘴里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男人怎么啦?”何路瑶追问。

  “唉,没什么,就这样吧。”

  他的眼前又出现出林霁的模样。他拨开何路瑶的手:“哥哥还有个地方得去。”

  “哪里?”

  “医院。”

  “啊!是市立医院,对吧?”何路瑶关心地问,“谁病了?昨天你也去了医院。我看,还是我开车送你。既然是夏至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不用。”夏至一口回绝。

  05

  霄云路120号的小院里,两株枝繁叶茂的紫藤各据花架的两端,这两株紫藤像一对相互依恋,却总在竞争的姐妹,各自将枝条由两端肆意地向中间延伸。

  林霁离开中介后,便回到小院。

  此时,夏日的骄阳仍然嚣张,但林霁一坐在紫藤架下便感到阵阵清凉。淡淡的花香,随着流动的气流钻进她的鼻翼。她抬眼望去,头顶上垂下一簇簇洁白、温润、饱满,状若葡萄串的花穗。它们一丛丛地从藤蔓中央向下悬垂,让人不禁想去抚摸、亲吻。

  林霁呆呆地望着那绽出无数花朵的紫藤,渐渐地紫藤架上缠绕的不再是紫藤,而是无穷的记忆。

  在逝去的岁月里,爸爸就坐在石凳上。那时候暮色早已降临,他手捧着红沙瓤的西瓜坐在夜暮下的紫藤架下,将西瓜瓤“呼噜噜”往里一吸,随后瓜仔儿就像流水线一般“嗖嗖”地射出好远。

  林霁就这么呆坐着,无声无息。她像入定的老僧,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幽魂。这样的意境,让林霁在恍惚之间回到了幸福的过去。

  黄昏在悄然无声的沉寂中降临。

  夏至推开了虚掩的院门,那门在打开的瞬间,发出牙疼似的一声低哼。

  “林霁!林霁!”夏至在院里像归巢的燕子般轻唤。虽然没有听到回应,但有一种本能,让他嗅到了林霁的气息。她就在院里,她肯定就在院里!透过紫藤那斑驳的阴影,他果然发现了林霁蜷缩着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事儿?夏至能感到林霁身体里散发出的“痛苦”。他听到了那娇弱身体里浅浅的抽泣。他的心像被谁揪了一把,当他快步走近她时,却发现了“售房合同”。

  前几天,就听她说要卖了房子抵债。她这快昏过去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个吗?夏至将合同一页页翻开,明白了林霁痛苦的原因。

  “怎么?你签了?”

  “没有。”林霁从石凳上起身,抢过合同。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强悍,“喂,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夏至有些上火,也吵吵着:“喂,你以为除了你会喊,别人没长嘴吗?”

  “那又怎样?”

  “怕你把房子卖了,我没地儿去。怎么啦?”

  “切!”林霁嘴不饶人,“看来,就算是为了把你赶出去,我也得把房卖了!”

  “什么?!就为了把我撵出去,你也要卖房?哎呀呀,俗话怎么说来着?‘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看来果真如此。”

  夏至分明看到的是为了救活公司,要将自己唯一房产出售的林霁,却不知为何,她的嘴巴就是不肯让步。然而当他看到林霁流泪的瞬间,他嘴里恶毒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拉过泪汪汪的林霁,将她拥在胸口,轻声安慰:“唉,对不起。咱们以后都别吵了。对了,没吃饭吧?虽然我夏至自诩是个恶人。但我发现,你比我更恶毒。好啦,我们休战,休战嘛……”

  夏至的温言软语,终于让林霁止住了哭声。但她的嘴上依旧不服软:“干什么休战?”

  “好好好,不休战。那咱们走,吃饭。”夏至又递过一包纸巾,“把眼泪擦擦。要不,人家以为我欺负你。你是没啥,但我会觉得很冤。”

  林霁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她的胳膊被夏至的“铁钳”钳得紧紧的。

  “疼。” 她轻轻地说。

  “哦,是吗?哪里?我帮你揉揉。”夏至趁机拉住林霁的手出了小院。

  林霁虽然在下意识地反抗,却没有了以往的蛮横。

  随着林霁变得温柔,夏至的男性意识也在苏醒,他的心脏“怦怦”狂跳,却顺手往空中一挥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哎呀,这路灯可真招虫子。你知道吧?科学家很早就利用虫子追光的特性,发明了那种专门除虫的灯……”

  林霁又何尝不是?她抽回手,“啪”地拍下一只虫子夸张地说:“让你一说,我也记起来了。不过,我好像真饿了。我很想马上大吃一顿。”

  “哦,好。”

  霓虹灯在夜晚的街头制造出绚烂的光影。道路两旁的商铺,被如烟花般的光影包围,感觉就像梦境。

  林霁的眼睛穿过霓虹,寻找着饭店。忽然,她的眼前掠过“风月居”的招牌,便一动不动。

  “走。”夏至拉住林霁。

  “算了。”林霁指指路边的小摊,“我们去那儿吧,我想吃米线。”

  切!撒谎。明明很想进去……但“售房合同”又在夏至脑海中闪过:倒也是,这哪是大吃大喝的时候?他便跟着表示同意:“也好,米线也好。我也喜欢。”其实他内心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我更喜欢风月居的红烧狮子头。

  二人在小摊落座,各点了一份排骨米线。夏至屁股还没将板凳坐热,又站起来:“我有点事,一会儿就来。”

  不多时,米线上桌。林霁瞪着夏至那份米线,直纳闷:他去哪儿了?不是说喜欢吗?难道说的是假话?

  半个小时后,夏至回来。林霁一见他便动了肝火:“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说‘不许远离你十步’吗?难道你那也是说着玩儿的?”

  “哈哈,难道你担心我了?”夏至很开心。

  “什么?!”林霁拿起筷子“啪”地一拍,冷冰冰地说,“我又没疯,干吗担心你?”

  “切,你明明担心了,还不肯承认。”

  “喂!我疯了吗?”不容夏至说话,林霁将钱摔到桌上,“老板,结账!”

  夏至见林霁忽然地冷若冰霜,手里的狮子头“啪嗒”砸到地上。

  林霁心里升腾起了歉意。她张了张嘴,却像被强力胶粘住,又闭上,倔强地不再说话。 如此强悍的林霁,令夏至那颗微温的心又变冷。

  “不走吗?”

  夏至一言不发。他看见路边一辆出租车驶来,便招手上了车。

  留下林霁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车影。

  病情大有好转的林奶奶已经可以下床。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天空由明亮变成了铅灰,再变成暮色沉沉的黑夜。林奶奶开始撵着魏婶:“魏家的,太晚了,你回家吧。”

  “霁霁还没来呢。我再等会儿。”

  “如果你不听话,我立马去办出院!”

  魏婶连连摇头:“奶奶,可使不得。霁霁说了,一定要让您多住些日子。等完完全全养好了,才能出院。”

  “唉。”林奶奶叹气。她又以退为进:“这样吧。你若赢了,我就听你的。我赢了,你听我的。”

  “那是什么话?”魏婶不解。

  “我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的走廊走回这头。假如我的心跳没超过一百,你就回家。”

  林奶奶不由分说,立即行动。魏婶只好依从着,与她一起出了病房。

  ……

  林奶奶与魏婶刚出病房,张世利和吕淑红便提着两只大礼盒进来。

  张世利见林奶奶的床空着,便说:“这老太太,大晚上去哪儿了呀?”

  “谁知道呢?”吕淑红一副酸溜溜的口气:“切,财婶还说老太太病得厉害。她真要病得厉害了,还能跑?肯定是装的。我就知道,老太太最会装了。她就是那种当你面笑眯眯,背后下绊的主儿。”

  张世利连忙“嘘”了一声。

  吕淑红却无所顾忌:“切,没人。瞧你害怕的那个小样儿,我刚才四处看了,不在。我知道那老太太,肯定是有人的时候装可怜。背着人,就跑得能赶上刘翔。”

  “喂,夸张了吧。对了,刚才说什么来着。老太太背地使绊子?到底怎么回事?”看到病房里没人,张世利也放松下来,像在自己家一般自在。他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微跷着,阴险地说道:“喂,淑红,你说要是老太太也像林立山一样,知道小红不是自己的亲孙女,你说她会怎样?”

  吕淑红突然像见了鬼,心脏猛地被揪起,发出“嗷”的一声叫唤。

  张世利忙随着吕淑红的目光望去,却见林奶奶扶着门框,眼睛瞪得如铜铃:“林、林……”

  林奶奶的脸色煞白,嘴角歪斜,发出声声惨叫。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滚!滚……”

  紧接着便听到“砰,砰,噼啪”的声响。林奶奶双手大张,扑上去要掐吕淑红的脖子。吕淑红却将林奶奶猛一推,老太太栽倒在地。

  林奶奶的右手紧捂心脏,嘴里发出痛苦的嘶鸣。她再也无力叫喊,头一歪,便没了动静。

  “啊!怎么办?”吕淑红惊慌失措。

  张世利呆楞片刻后立马拽着吕淑红。

  “快!快走!”

  “走?!”

  他俩就如干了坏事的小偷,手忙脚乱地跑出病房。

  待二人钻进电梯,吕淑红才捂住胸口,哭丧着臭脸说:“老,老太太不会死了吧?”

  “不知道!死了最好!”

  “可是……”

  “没谁知道,我们没有来过,知道吗?”

  06

  林霁刚来到病房走廊,便见奶奶的病房门口,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唉!怎么啦?不祥的预感让她加快了脚步。

  此时,两位医生、两位护士将奶奶的病床团团围住。

  “啊!奶奶!我的奶奶!”林霁大叫着要往里闯,却被一位护士抓住她的胳膊,将其推走:“不行!出去。别在这儿碍事儿!”

  同时,屋里的大夫发出命令:“200J准备。”

  “200J已准备。”助手重复。话音没落,奶奶的胸前便传来“噼噗”的声响。

  ……

  被撵出病房的林霁感到头晕目眩,天塌地陷。她束手无策,只能倚在墙上默默垂泪。有人在推她,是护士将手术同意书递到眼前:“林淑珍需立即手术,请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手,手术?!”林霁连忙掏笔,笔却从指间一滑,“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林霁躬身,颤抖着将笔拾起。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护士:“姐姐,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我奶奶都快好了吗?今早我走的时候,她还嚷嚷要出院。”

  “像你奶奶这种心脏、血压都不好的患者,任何不良刺激都有可能加重病情。”护士心里虽急,但还是耐住性子,“小姐,你是直系亲属吗?”

  “是。”

  “那你还有时间理论?”

  “可是……”林霁闭上眼,“倏倏”地在同意书上签字。收笔的时候,她的眼泪又像暴雨般倾泻而下,“求你们救救奶奶,求你们让我奶奶活过来……”

  “林小姐,就你一人,没别的亲属吗?”

  “没有。”

  “虽然知道你很难,可我还得说……”

  “什么?!”

  “林奶奶先前治疗费已经不够,因为需要手术,所以请务必再准备一些费用。”

  “费用?!啊,钱!多少?”

  “当然越多越好。”

  ……

  林霁不知道该如何筹措这笔巨额手术费。怎么办?奶奶,我怎么办?我上哪儿弄钱?

  林霁欲抹掉眼泪,手伸进包里去掏纸巾,却触到了卖房合同。

  房子!她立即给中介打去电话。

  “你们不是要房吗?我把房子卖给你们。但是,现在我急需要钱。对,现在……如果你同意,就请马上带钱到医院。”

  逃离医院的吕淑红和张世利,刚回到位于城北的别墅,便听到手机在响。

  张世利支着吕淑红道:“快,接电话。”吕淑红却拍着张世利的胳膊催促道:“你的。”

  张世利忙拿出手机瞄了一眼,便对吕淑红说:“你的。”

  吕淑红慌手慌脚地从包里翻出手机举到耳边,她的表情很快由紧张变成了惊喜:“什么?!霄云路120号的房子,已经同意出售……什么?立即要钱。多少……十万。”她捂住话筒,对张世利说:“因祸得福,有了!林霁那丫头急了。我们手上有十万现金吗?”

  “有。”

  “好,我们马上准备。你把那个姓贾的一块儿带到龙华路23号的名岛咖啡厅。对了,知道怎么走吧……嗯!一会儿见。”

  吕淑红挂断电话后,便抓着张世利的手放在在胸口:“我好害怕,但又好兴奋。”

  “什么?兴奋!”张世利将吕淑红揽在怀里,“也对。你买下林家的房子,反倒是救了那老太太。”

  “救她?”吕淑红仍心有余悸,“喂,世利。要是那老太太真的活过来,又知道咱俩的关系,岂不是要我们的命?”

  “嘿嘿嘿,没牙的纸老虎,有什么可怕?”张世利阴恻恻地冷笑,“你没看过猫捉老鼠吗?难道你不觉得,仇人一下子死了没意思?想想看,那老太太凭什么找咱俩麻烦?你和林家有什么关系?你是林家的儿媳吗?不是。你为林立山付出了十年青春,你得到过什么?林立山活着的时候,你千方百计地想进那个家门,可林老太太却想方设法拦着你。现在好了,你把那不让你进的房子变成自己的,再让那个讨厌你到死的老太太知道,该是多有趣的事情!”

  “啊哈哈哈!有趣,确实有趣!比在林老太太的眼珠子上扎针更过瘾!”复仇的快感,令吕淑红浑身发颤。

  “那我去了。”

  “嗯。”

  ……

  夜里十点十五分,瘦瘦的贾似道来到病房楼下的咖啡厅。

  房产中介与林霁一同进门。

  “定金带来了吗?” 房产中介看着贾似道。

  “带来了,十万。”贾似道将一大包钱推到林霁面前,“这是定金。剩下的,等办房产证变更登记的当天,会全部汇到你的账户上。”

  “数数吧?” 中介叮嘱着林霁。

  林霁木然地打开报纸,数了数那十摞纸币。随后将自己签过字的合同推到对面,贾似道亦将自己签过字的合同推回。

  交易完毕。中介起身向林霁伸出右手,她却只顾低头收起合同并抱起那一大包纸币,黯然离去。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爸爸。等以后,等以后霁霁有钱了,霁霁再把那房子赎回来……

继续阅读:第十章 步步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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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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