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雨城城主2018-05-10 15:043,875

  水龙头被打上去,水不断流出。Candy并没有马上把手伸出去清洗,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寻常的水龙头,看着那些水哗哗地流进排水口。

  Candy观察了一阵子,又将水龙头关上。

  打开,关上,打开,关上,正常的物理现象她观察了好一阵子,终于往手心挤了些洗手液,心事重重的将手伸进水柱。

  这是她“出生”后第一次洗手。

  Candy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很久,最后给了镜子中的自己一个复杂的眼神。

  她走向厨房,展玉正在那里等候着。“可以开始了吗?”展玉问道。Candy点点头“嗯!”。展玉打开了立柜式冰箱,里面的食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Candy眼神有些迷惘的看着里面的东西,然后看向展玉。

  “请吧,这也是康复测试之一。”

  Candy将里面各种鱼、肉、水果、蔬菜、调料,罐头全取出来,摆放在灶台上。她先往水池放水,撕开保鲜袋,将茄子、西兰花、土豆、黄瓜、洋葱、西红柿等蔬菜一个个被丢进去清洗。Candy笨拙的将土豆、黄瓜等物剥皮,然后将皮屑丢入垃圾桶中。展玉在旁边仔细观察着,不给于任何帮助。

  Candy拿起了一个圣女果,放在口中,表情忍耐着咬下去。鲜红的汁水从她嘴角流下,她慢慢的舔那些溢出嘴角的液体,感受着酸甜和苦涩的味道。她拿起一个鸡蛋,小心的在灶台上拍一下,试图用手掰开,却怎么也打不开。几次重复都失败后,她用力一敲,结果鸡蛋碎了,蛋液流淌出来。Candy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展玉不经意笑了。

  液化气被打开,橄榄油被倒入,锅开始冒出热气。Candy在抽油烟机上忙活了好一阵,才打开开关。鸡蛋液被倒进锅底,发出吱吱声响。Candy慌忙套上围裙,笨拙的炒菜。鸡蛋在勺中翻炒,渐渐凝结成了松软的金黄色。不久之后,Candy拿盘装着鸡蛋,端给展玉,笑着让他试筷子。

  “忘了放盐。”展玉并没有碰鸡蛋,只是淡淡的说着。Candy面露囧色,卖萌的看着展玉。两人之间悄悄的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亲昵情绪,若是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一对兄妹。此时的展玉也明显像是换了一个人,从一个冷冰冰的AI变成了居家暖男。这是展玉计划的一部分,在Candy刚苏醒的时候,需要采取冷淡态度让她接受现实,切割她的依赖感,避免她胡搅蛮缠。而现在则需要用阳光的态度让她尽快开始轻松愉快的生活。

  黄瓜被放在砧板上,Candy从刀具盒中抽出了菜刀,小心的在黄盖上比对着。带着卫生手套的左手小心扶着,一刀刀切下去。右边的黄瓜越积越多,Candy的动作正不断加快,左手扶着的黄瓜越来越少,Candy不小心手滑,刀切到了手上。展玉眼神微微闪现担忧,但仍旧没有动作。

  Candy将手套脱掉,含住指头上的伤口。展玉这才动作迅速地将Candy受伤的手指从她嘴里抽出来:“小心细菌!”展玉拖着Candy的手,将她拽到客厅,并迅速拿来棉签碘酒为她处理伤口,一系列动作紧张而果断。Candy抬头看着专注的展玉,眼里有感动,也有一丝困惑。他把创可贴剪开,将Candy指头的伤口整个包裹住。

  “能继续吗?”

  Candy用力点头:“嗯!”

  经过繁忙的准备后,Candy端着最后一盘热菜走出厨房,走到餐厅,将菜放下。

  桌上的菜乱七八糟的,有点糟糕。

  展玉吃了口菜,轻轻点头。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不言不语。

  还是展玉先开口了:“你刚才洗手的时间太长了,你不会是有洁癖吧?”

  Candy:“没啊,只是你吻我手之前,火锅一直舔呢,哈哈哈!”

  展玉愣住,尴尬地停止进食。Candy盯着展玉,想憋住笑,最终没忍住,爆发出大笑。展玉也笑了,欣赏地看着她真性情流露的样子。

  “记下它。”展玉似乎略有所悟。Candy意外的看着展玉,这个男人智慧而狡黠的目光,让她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你第一次笑。”展玉微笑地举杯,一饮而尽。

  Candy此时却有点不开心,情绪低落下来。

  展玉:“看似简单的家务劳动,实际上是康复训练的一部分,培养你自信,让你知道自己并没有失去自理能力。”展玉摇转着红酒:“人的五个需求层次,分别是生理、安全、情感、尊重,以及自我实现。”

  Candy吃了口蛋:“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对,我会根据条约内容帮你建立新的人际关系,让你逐步适应社会。而最后一个层次,则需要你自己去实现。”

  “实现什么?怎么实现?”Candy停止进食,认真听着。

  “这要你自己去寻找和发现的,世界这么大,你拥有宝贵的自由,就算是以前的那个你都没资格给你方向。我们之间最主要的是委托关系。治疗期间,我可以是你的朋友、家人、老师、管家,保镖。”

  “天啊,我养了个小白脸吗?噢,Sorry!”Candy意识到自己失言,举杯赔罪。

  “没什么可抱歉的,事实就是这样。”展玉并无怒色,反而优雅的伸出了三个指头。“三个月。”

  “什么三个月?”

  “我们的合同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将永不相见。”

  “为什么?”Candy不安起来,她的情绪变得焦躁。

  “放松些大小姐,这是为了让你尽快康复而做的协议,我也不能把时间一辈子都花在你身上。你给了我三个月的薪酬,我就一定在这三个月中尽心尽力,为雇主尽心。至于我们是否真的永不相见,要看你这三个月内的表现。合同结束,如果我们还能很愉快的相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Candy埋头吃饭。

  餐后,展玉否决了Candy要刷碗的提议,自己把碗刷了个干净。虽然展玉声称“吃完饭不刷碗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但在Candy看来,这也是她康复治疗的一部分,展玉在建立她对他的信任。

  或许,这也是“她”的安排。

  稍微休息了一伙,两人又坐在了沙发上。这次展玉并未站在距离Candy很远的地方,而是坐在她身边。

  录像中的长发Candy再次出现。

  电视机中的Candy:“我们的厨艺不错吧?我们?哈哈这么说好奇怪的感觉哦。”电视中的她捂嘴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做的一定是葱花炒蛋、青椒茄丁、肉片黄瓜、蒜蓉西兰花,茶菇鸡汤。每次都是这几样,能不能开发点新菜啊。另外要吃有机食品啊,我不喜欢化肥!还有还有,一定要督促他去刷碗,这一点绝不能退让!不用担心下接下来的生活,我和玉医生会帮你尽快走出阴影,开始新生活。干巴爹哟~”

  电视画面又暗了下来,Candy苦笑摇头:“原来我过去是个厨子。”

  “别太好奇你的过去,开始新生才是最重要的。”

  “嗯,是啊。”Candy笑笑,“别说我了,让我多了解了解你。我的……男仆!”

  展玉笑笑,与先前的高冷姿态相比,他似乎也开心放松了许多。或许他一开始的冷酷也是治疗的手段之一吧?“我是心理学家、脑科医生、专攻失忆课题的特级教授,才不是你的私人男仆。”

  “为什么选择这个课题呢?”Candy疑惑的问。

  “一般的催眠术能够删除顾客心目中希望删去的灰暗记忆,比如失恋、意外,战争。催眠失忆能帮助人们化解无可替代的痛苦,让顾客重新面对生活。而我对你进行了全盘性失忆。用微电极对神经环路靶点进行直接破坏,将记忆全部删除。”

  Candy:“那我为什么还有记忆,我记得……”

  “你记得什么?”展玉的声调又回到当初那种冷寂,空幽的感觉。

  Candy闭上眼,一字一句痛苦的说着:“车祸……跨海大桥……我的家人……我游泳,从水里逃出来……吞药自杀……医院……”

  “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脑海里还能残留什么记忆,更不知道这种外科手术会带来什么后果。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进行过这种脑科性质的全盘失忆手术,风险无法估计。或许你忘了自己是谁,但却仍旧被PTSD所困扰,这是最坏最坏的结果。当然,我们在合同中事先也有提及。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

  Candy不语,慢慢抓紧拳头。

  “都过去了,以后你不会再被痛苦搅扰,会有全新的生活。”展玉眼神轻柔的看着她,像是安抚受伤的小鸟。

  “你为什么会选择帮人失忆呢?” Candy叹了一口气,随后问道。

  展玉拿起茶几上的墨镜,擦拭起来:“你听说过解离症吗?”

  Candy想了想,说出了答案:“人格分裂。”

  “对,失忆手术能够一次性将病人分裂出的人格全部摧毁,然后再重新搭建人格。我的初衷,即使如此。”展玉停了停,似乎在下什么决心。“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我们彼此信任的交换和证明。”展玉放下墨镜,坐姿和口吻都正式起来,他认真的看着Candy,说出了他的故事。“我的母亲是一个解离症患者,为了治愈她,我走上了这条路。”

  “后来呢?”

  “好了。”展玉伸手阻止她的追问,“这件事,我们暂时就说到这里。我们可以聊点别的。虽然解离症有一定的遗传风险,但我并不是解离症患者,我是一个身心健全的健康男性,这点你放心。”

  “好吧,不好意思,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Candy垂下了头,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她一个人拥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呢?”Candy忧虑的问着。

  “你的计划很周翔,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你要相信你自己在此之前的安排,对自己有信心。”展玉卸下眼镜,温柔的注视着她,安抚Candy的情绪。

  Candy:“我都计划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保密。”展玉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手表,此时显示时间为下午1点30分。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吧。”展玉在Candy眼前,将布廖尼的细腰西服穿起,抖了抖衣领。

  “去哪?”

  展玉戴上墨镜,看着Candy。

  “去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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