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雨城城主2018-04-12 13:172,604

  “Candy!你新生了,要好好珍惜自己新的生命,那些过去,都忘了吧……”

  电视机中,长发的俏丽女性用悲伤却又充满了希翼感的语调深情言述着,屏幕外,和电视画面一模一样的女孩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她紧张而迷惘的看着电视机里的自己,痛苦的听着“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这是一个欧式风格,装修豪华的客厅,看得出主人品味不凡,并且极尽奢华。由于在放录像,所以窗帘都拉起来,室内光线有些黯淡。

  电视里的女孩用左手掠了一下头发,微笑地看着镜头,她的手腕上有一只粉红色的饰物。

  电视机中的女孩用浅灰色的悲伤眼神看着镜头,泪珠在双目中慢慢凝结,溢出:“是你自己要放弃这一切的……千万不要去找你的过去,那对你非常的危险。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找回过去,所以绝对不要……我太了解你,太了解你了……因为……”

  “我就是你!”尽管早有预料,但最后四个字着实还是让电视机外那个被称为Candy的女孩感到惊诧。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凝视手腕上和那个视频里一模一样的粉红色皮圈饰物,上面有C、a、n、d、y,五个金属字母。两个人的面孔完全一模一样,只是电视机中的女孩是长发,而电视机外的是短发。

  电视里的Candy声音忽然哽咽,大颗泪水流淌而下,脸上仍然带着释然的微笑。她微微抽泣的声音高亢起来,带着一种骄傲和镇定。“放心,没有人拿走你的记忆,是你自己要放弃过去的。Candy,你新生了,你是自由的,好好珍惜你的新生命。相信我。”

  屏幕外的Candy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变轻了,轻到失去重量,如同气球般要飞上去。

  “Candy,活下去,爱你自己,照顾你自己……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但又不知怎么说……”屏幕里的Candy已经哭泣的无法叙述内容,那种直达心灵深处的哭泣,像是把她刚刚构筑的记忆世界倒塌崩裂。

  那个人是我。

  悲伤幽暗到发亮的大眼,轻轻一眨便是成串泪珠滚落。挺鼻,薄唇,半长垂散着的头发,身材纤细高挺的女孩。

  这个人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

  可我却不认得,不记得。

  电视突然关闭,Candy心里一片黑暗,脑袋一片空白,他诧异的转过头,看着男子。

  “很抱歉,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你的过去。”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眼前的那个男人走近了,宛如某种残酷邪恶,被称为“命运”的东西。

  贴身的拜衬衫包裹着他挺拔皙长的身躯,外套嫩黄色休闲西装,红领带,室内仍旧穿着白皮鞋。这幅黄白相间的打扮,看起来像只骄傲可人的红嘴金丝雀,更像个拍婚纱照的小新郎。

  他将遥控器一丢,起身走向客厅一角的吧台:“录这段视频的时候我要求你全程微笑,但是你根本无法不到,NG了好几次。”玻璃樽的水缓缓流入精致的玻璃杯中,仅仅是简单的倒水动作,隐约充斥着某种仪式感。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催眠。“就先看到这吧,一开始不应该传达给你太多的负面情绪。”

  精致的玻璃酒瓶里倒出的液体是透明的,如同她的记忆。两杯水倒好以后,他拿着水走到Candy’身边,递了一杯给Candy。

  Candy抓过一只靠垫抱在怀里,身体往后靠着。她转头,用一种警觉的眼睛盯着对方,并没有去接水杯。

  男子将水杯放在Candy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高举自己的杯子:“让我们用这两杯纯净无暇的清水,恭贺你的新生。”

  Candy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水杯中的水在摇晃,而桌上水杯里的水无比平静,两人的心情,却截然相反。男子弯腰,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后,坐在Candy对面的位置,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展玉,从事一些……心理学界所禁止的研究。”展玉,人如其名,他就像一块如膏似脂的温润白玉,却怎么也看不透浓厚白韵之内的风景。

  那有可能,是黑的。

  展玉凝视着自己的空杯子,像是说给Candy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半个月前,这里来了一个特别的病人。”

  喝了一半的咖啡杯被展玉放在桌子上,他正在看书。

  心理学泰斗荣格的《记忆、梦与反思》,这只是一本心理学的基础理论,甚至可以算是心理学爱好者的入门书籍,但对展玉而言,这只是延续自己阅读的习惯,也好让自己的英文不至于生疏。

  每天健身,晨浴,读书是他的习惯,他喜欢井井有条,按部就班,认真、专注,仔细。很多人猜测他的星座是处女,但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人士,他不屑于用这种诓骗无知少女的理论来分析人类的心理。行为、经历、基因、药物,催眠和手术刀才是他分别一个人属性的理论和道具。

  他的生日是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孤僻而理性的摩羯。

  门铃响了,展玉放下书,起身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回想今天似乎没有预约。他这里一向很少来人,他也习惯了这样孤独而忙碌的日子。

  展玉打开大门。

  每个人一生都会开很多次门,迎接不同的来访,有时候来访的只是一声问候,一单生意。而最为玄妙的来访,就是命运。

  大门口的铁门外站着一位带小圆帽的靓丽长发女孩。她穿着短袖紫色小洋裙,萦绕腰间黑色束带,更显得腰部纤细,下身腿长。黑色尖头低跟短靴,修身的青黑丝袜将腿部包裹得玲珑精致,突显美感。女孩略带忧郁和疲惫的浅笑着,阳光照在她背后,温暖朝气。

  花园的小圆桌上,两杯咖啡放了下来,飘香不断。尽管时间很忙,但展玉都需要煮咖啡。那些冲出来的糖浆让他感觉从嘴烂到胃,只要不上战场,他都不会喝这种东西。

  “全盘性失忆有一定的风险。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花园的景色很美,每隔一个礼拜,展玉都会化身成花匠将这些花细心修剪。

  “您在心理学界不正是以专门从事危险研究而出名的么?以至于被吊销了执照。”对方的声音带有很明显的英气,锋锐昂扬,有几分古龙小说里侠女的味道。这个时候展玉才隐隐从对方精致的妆容和淑女打扮中看出,对方其实是个性格彪悍的主。

  展玉往咖啡里放入方糖,搅动:着“是,我的研究很疯狂。但都没你的想法这么疯狂,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女孩眨眨眼,不说话。

  展玉将咖啡推给对方:“焦虑、痛苦、癔症,那是一般的失忆后遗症。而你要进行的,是史无前例的电极全盘失忆手术,没有人知道会带来什么危险后果。”

  女孩:“怎样,都比现在好。”她举起左手,没有带皮圈的手腕部位显露出触目惊心的刀疤。

  展玉低下头,沉默许久。

  女孩:“你不就是想,做前所未有的事么?”

  展玉调整了呼吸,拿起方糖,丢入咖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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