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雨城城主2018-05-28 22:304,795

  警车在某个小区的停下了,沈哲等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走上阶梯。他们快速通过电梯,来到一户民宅前。年刚过不久,春联的颜色依旧鲜艳,顶上的横批写着“出入平安”。

  许久,房门都没有开,警察破门而入。门口的刘既根被推倒在地,然后拼死反抗,却最终被警察按倒在地。老汉在地上不停大嚎,看口型像是在叫“跑”。

  然而无论是黄景发还是刘老汉,他们一直拼死保护的人,已经无法逃脱自己的罪行。

  房内的刘少杰默默从电脑桌上站起来,戴上了手铐。电脑屏幕上播放着《肖申克的救赎》。

  人生是大大小小,接连不断的不幸组成的。而如今,这个城市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不幸。从死者到凶手,这一切都是避免不了,无可奈何的悲剧。

  Candy在审讯室外的监视房目睹这场悲剧的落幕。真相即将完全浮出水面,结果却是又一个家庭的崩溃。这对于处世未深更天性善良的她,更是无比残酷。

  审讯室里,刘少杰一言不发,他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并且一直看墙上的钟。

  “看来他是不打算说了,要死不承认。”叶凉秋和Candy在审讯室外看着。Candy没有接话,她看着那种仍旧稚嫩的脸,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年龄差距。

  “让我试试吧。”许久,Candy吐出这么一句。

  试什么?有什么好试的?你能试出什么?哪怕叶凉秋随便说说什么,Candy都有可能会退缩。可她万万没想到,叶凉秋同意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等这一刻。

  走进审讯室,坐在那张她本不该坐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少年。

  稚嫩的脸,十块钱剪剃的短发。细密的胡须,还有一个个青春痘。多么青春,多么朝气,而他,却成了犯罪嫌疑人。

  眼前陌生的女孩,或多或少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了看Candy,刘少杰仍旧一言不发。她并不是要证明什么,或者给他定罪,甚至真相都不是那么重要,她宁可不要这样的真相。

  她只想靠近他的灵魂,听他的忏悔。

  两人彼此沉默,久久的沉默。

  旁边的书记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忍不住看看Candy,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可能作为呈堂证供。”许久,Candy开口了,语调平缓,悲伤。“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仍然记得这句话。在外面的时候,我也查过,这叫‘米兰达告诫’。就是告诉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在被讯问时,他们有保持沉默和拒绝回答的权利。”

  书记员的笔在游动,刘少杰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米兰达是一个美国青年,被警方以绑架和qiang奸一个18岁弱智少女罪名逮捕。他在警察局接受了讯问后,签下了坦白文件。但是事后,他又说自己并不知道美国法律赋予了他沉默的权利。于是他的律师在法庭上抗议说,米兰达的坦白不可以作为供认犯罪的证据。警察必须告知嫌犯有什么样的权利,而不是强迫坦白。最后一路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作出裁决,警察有义务沉默权它告知嫌犯之后才能讯问。因此,米兰达一案被宣布无效,发回重审。之后米兰达一案重新开庭,重新甄选陪审员,重新递审证据。检方找到了新的证据和证人,米兰达再次被判入狱。后来米兰达获假释出狱,在酒吧里与人争执斗殴,被刺身亡。警察逮捕了一个刺杀他的嫌疑犯。在讯问开始前,警察向嫌犯传达了‘米兰达警告’,并最终将他投入监狱。”

  畸案组的全员都在外面看着,听着Candy说出的每个字。

  “工友们的工钱被不断拖欠,父亲去讨薪却被打残。失去劳动能力的父亲整日喝酒抱怨,叫嚣要放血杀人,所有的压抑都一点一点渗入了你的心里,膨胀滋长成巨大的阴影。每个人的心都是做监牢,里面关押着数不尽的yu望、仇恨,暴戾。而当某种名叫冲动的魔鬼打开这座监牢,人心就将化为地狱。

  那就杀吧!当这执念爆发以后,你就开始行动。你并没有见过高铁龙,但你在法院见过被告律师卢鑫。你永远无法忘记这个无良律师是怎样在法庭上歪曲事实,颠倒黑白。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不仅在法庭上侮辱自己的父亲,还污蔑自己一起长大的并且崇拜的律师哥哥。他们都是老实善良本本分分的人,你是什么东西?

  你蹲守在侓师事务所门口,查到了他的住宅,并在前天赋予行动。你在楼道口看着,路灯下他醉酒归来的身影,就像是个狂妄自大的魔鬼。于是你在夜色中,为魔鬼献上了鲜血玫瑰。

  虽然你是从身后割喉的,但死者临死前回头反抗了,你们扭打在一起,血喷了你一身。事后你慌了,行凶后的恐惧充满了你的心脏。你浑身是血,根本没办法逃离现场。于是你丢下凶器,慌慌张张的打电话给自己最信得过的人。而他叫你待在原地,当他到达现场后,将你们的外套调换,并让你离开现场到网吧做不在场证明,而他自己留下伪装现场。事后他故意撞上目击者,最后脱下血衣带到偏远处剪碎烧掉。并且叫你将当晚所穿的衣裤鞋子,还有凶器全部毁掉。

  死者的伤口正在检测,很快就会两种不同金属微粒。其中另一种,就来自真正的凶器。他匆忙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消失在现场。”

  审讯室内的空气有些沉闷,像是在诗朗诵,又似乎是场残酷憋屈的独角戏。

  “其实他不懂,单凭你的手机在犯罪现场的定位,就已经是十分有利的铁证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白牺牲而已。”

  刘少杰的面孔终于开始有了变动,惊慌、痛苦。

  “我想和你说说你沉默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首先,你会被定罪。其次,检方完全可以提出另一种可能,就是黄景发与你协同作案,你们都会以故意杀人被提起公诉。”

  “不……不是的……”刘少杰终于开口了。

  “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你完全有理由认为死者死有余辜。但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人为你顶替罪名?他本该有更好的未来的。我看过他的档案,他的父亲不久前已经去世了,母亲好不容易才将他培养成人。他的父亲,会安心吗?他的母亲下半辈子怎么过?都是因为你,造成这个悲剧?然后你从警察局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去读你的大学,继承你的家业?让你这种人去建设社会?你已经毁了自己,还要毁了别人?”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刘少杰疯狂大哭起来。外面的警探松了一口气,他们止不住开始鼓掌,流泪。叶凉秋看着,什么都没有说,像是陷入了深思。

  案件结束了,刘少杰坦白了一切,真相和Candy所说的相差无几。Candy和叶凉秋各自拿着一瓶饮料,在天台喝着。虽然Candy总感觉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但无所谓了。悲剧既然已经结束,就不要想起。好好喝掉这瓶饮料,睡一场。明天她就能开始去找展玉,远离凶杀、复仇,纷纷扰扰。

  “案子破了,你也该走了。”叶凉秋高高的身子背靠栏杆,站在Candy左边。

  “怎么?舍不得啊?”Candy慢慢喝着汽水,扶着栏杆。

  “不会啊,只是你还答应我了我一件事,不会不算数吧。”喝完一口,叶凉秋淡然回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Candy这个女孩让他感觉非常新奇有趣。

  “怎么会不算,只要你不拦着我找心理医生就好啦。虽然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但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Candy转头抿嘴一笑,用拿着汽水罐的右手食指指了指叶凉秋。

  俩个杯子碰在一起。

  两人都大口喝着。

  “我失去了过去全部的一切,孤苦无依,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只想找到我的心理医生,重新开始治疗,而不是卷入什么可怕的案件。明天……”Candy小心说着,要她开口求人,还是一件挺勉强的事情。

  “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Candy咧嘴一笑,伸出小指头。

  多少年,没有哪个女孩对他做这么可爱的誓约动作了。叶凉秋也笑,伸出手指,与Candy的手指纠葛在一起。

  夜很美好,不管怎样,可怕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明天会有新的挑战,新的开始。

  与此同时,看守房内,原本一直低头坐着的刘少杰心烦意乱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以至于他不得不按住胸口,试图平稳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似乎有什么邪恶危险的物质侵入了自己的身体,让他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到警局以后,他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喝了几杯水。

  看管他的警察在喝茶玩手机,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刘少杰感觉有个魔鬼,正在他的胸腔内不停跳动挣扎,随时会破体而出!他疯一样的冲到铁栏前,跪下抓住栏杆,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到现在,老警察总算发现刘少杰的状态有点不对,于是放下手机,过来看着他。刘少杰非常用力的抓住铁栏杆,瞪大双眼,龇牙咧嘴,呼吸加重。

  “你怎么回事?少给我来这套,回去坐好。”见多了耍花招的犯人,但此时老警察仍旧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同寻常。那种从刘少杰眼神深处不断迷茫的恐惧,逐渐变为狰狞的诡异感。

  栅栏那边的刘少杰突然狞笑起来,眼神已经失去了人性,不住将头撞向栅栏。

  “停手!快停手!来人!来人啊!”老警察跑出门去,高声呼叫。没多久,一群警察进入到房内,却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嫌疑人刘少杰不住用额头撞着铁栏。几个反应过来的警察立即将牢门打开,进去控制住刘少杰。听到动静的叶凉秋和Candy也急忙跑进来,看见中邪一般的刘少杰不住对着房间里的每个人转头狞笑。他死命挣扎,最后居然挣脱开了控制他的两个体壮如牛的警察,抬起头将十根手指插进自己喉部。

  鲜血飞涌,惊呼四起,刘少杰中邪一般的挖开了自己的气管,脸色极其可怕。叶凉秋飞扑上去,试图进行救护,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刘少杰猛力呼吸着,挣扎了许久,不动了。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某个影子悄悄离开了警察局,他的手指,玩弄着一枚银币。叶凉秋微微转头,似乎看到了这个背影,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身影,与悄然Candy擦身而过。Candy微微转头,模模糊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侧脸。那张下巴留着胡须的年青男性的脸像是笑了。

  不少女警察看见这一幕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唯有Candy捂住了头。男子那狰狞的笑容仿佛触及了她脑海中幽暗的记忆,不住跳动着。她感觉天花板在摇晃,一切的一切都在摇晃。而她的大脑却在这种晕眩组成了某段极其可怕的讯号,传导到了记忆中。

  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怎么会?Candy的脑海,再度浮现出那个没有人头的躯体。那个躯体在幻觉中慢慢走来,正试图揭开她的过去。

  Candy尖叫一声冲出门去,一口气冲出警察局!似乎什么东西正在她脑海崩裂!她要跑,跑着逃开眼前恐怖的景象,逃开脑海中那个无头身影。然而那个脑海中的影子不断穷追不舍,紧紧跟随在她背后!

  渐渐的,又要下雨了,雨丝像是某种逃脱不了的诅咒,降临到这个城市。天空开始散雷,行人奔跑着,躲避着。

  CAndy全力奔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摔倒在地上。

  那种恐怖的感觉,那种侵袭的感觉,那种毛骨耸立,冰冷阴暗的惊觉感,在她摔倒的那一刻达到最大。仿佛她已被死亡紧紧缠绕住,即将堕入地狱。她再度在街道上发出痛苦尖叫,四周的人群惊讶的看过来,察觉到Candy身上的浓厚的恐惧、愤怒,以及狂躁。

  慢慢的,她安静下来,不再尖叫,不再奔跑,因为此时某种细微的记忆,正她脑子慢慢复苏,开启裂缝。

  “Yes, I know a little English。……”Candy瞪大双眼,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对着夜空喃喃自语,对着四周伫立的人群喃喃自语。

  “Yes, I don't like carrots!”低沉而笃定的语气,穿透黑夜,Candy大脑潜藏的部分功能开始逐渐复苏。

  也就在她蹦出这两句不明所以的英文之后,有个穿白色休闲西装,长发黑框眼镜,没有留胡须的俊美青年走到了Candy面前,用略带惊讶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轻轻说出一个单词。

  “Candy?”

  Candy猛然抬头,却怎么也认不出这张脸。两人就这么一直默默对视,仿佛时间已经戛然而止。

  黑夜深深笼罩城市,黑云翻滚,像是无声的魔影,盘踞天地,几道雪亮闪电在天空交织出恶魔狰狞的笑容。

  这只是开始。

  新的恐惧,即将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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