庒亦柏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无论是被扔了死虫子的矿泉水，还是被扔到垃圾桶里的外套，很明显，这些都是下马威，针对他的下马威。
他抬起头，目光在舞蹈室里扫了一圈，剩下的练习生都在认真练习，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他当然不可能用眼睛扒出凶手，将舞蹈室内的人扫了一遍后，他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将那半瓶矿泉水随手一丢——
“咚”的一声后，那装了死虫子的半瓶水被扔到了垃圾桶里，与那件脏外套为伴。
响声不大，没有引起舞蹈室内多少人的注意，但还是有几个练习生抬起了头来，她们看着庒亦柏离开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了讽刺的笑。
星萝也下意识看了那个背影一眼，但很快，她便收回视线继续练习了起来，动作一如既往的标准和完美。
离开舞蹈室后，庒亦柏彻底无处可去了，他既不认识回宿舍的路，也不知道cherry的休息室在哪里，不过他猜也猜得到他的队友们一定相当不欢迎他，他还是不要去碍人家的眼好了。
很快，不过他没茫然多久，便迎面撞上了行色匆匆的甄勇，胖子经纪人一脸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没继续上舞蹈课？你翘课了？”
庒亦柏一脸无辜：“已经下课了。”
胖子经纪人噎了一下，他看了看手表：“下午还有声乐课，你继续和那些练习生一起上课，至于中午这段时间，你爱去哪去哪，只要不离开公司，也可以去饭堂吃饭。”他似乎非常忙碌，想尽快打发走庒亦柏。
庒亦柏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甄勇又看了看手表，似乎有什么急事。
“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庒亦柏眨了眨眼，尽量摆出茫然无辜的表情，“你知道，我失忆了，万一我出了什么事……”
甄勇听得一脸不耐烦，不过他也知道失忆这档子事很麻烦，万一“甘蕾蕾”走丢了，她既不记得回宿舍的路也不记得熟人的电话号码，大概只有报警这一条路了，到时候肯定会上新闻的！
“我还有急事，”尽管不是很情愿，甄勇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无奈点了头，“要先离开公司，一会儿我给助理小宁打个电话，她会把你的手机拿给你的。”
他说完之后，不等庒亦柏回答，转身就走了。
庒亦柏耸了耸肩，找了个地方往墙上一靠，等助理来找他。
庒亦柏挑的地方正好是水果娱乐公司正门附近，这无疑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他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潮，微微眯着眼睛观察了起来。
尽管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是从其他人的目光和表情中，他迅速就看出了哪些人是当红明星，哪些人名气不大或者已经过气，这种判断既残酷又现实，让他不由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作为第一批从网游转战职业比赛的职业选手，庒亦柏进入职业圈的年纪并不大，六年前他才十八岁，不少同期选手年纪比他大，比如monster的前队长宋博城。
宋博城踏入职业圈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第一、二赛季是他的巅峰期，当时他状态极好，带着monster两进季后赛，打了不少电竞圈史上的经典战役，可惜第三赛季开始后他的状态直线下滑，频频失误，当时monster差点连季后赛都没进，无数粉丝伤心失望，痛骂宋博城，还跑到俱乐部门口拉横幅喊口号示威，逼着宋博城退役。
当时的庒亦柏还太年轻了，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些粉丝的做法，第一、二赛季的时候，宋博城凭一己之力为战队做了多少贡献，那个时候粉丝们多么爱戴宋博城这个队长啊，但宋博城状态一下滑，那些粉丝就像换了一副面孔似的，不仅在网上痛骂宋博城将宋博城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还在线下拉横幅喊口号，仿佛半年前那些为了宋博城欢呼呐喊的人不是他们似的……半年而已，仅仅半年而已，那些粉丝就换了一副面孔。
当然，其实庒亦柏很清楚，宋博城的状态下滑早已埋下伏笔，第二赛季的时候宋博城已经有些勉强了，只是到了第三赛季那些隐患才爆发罢了，毕竟宋博城已经二十七八了，一个二十七八的职业选手，在电竞圈绝对是大龄选手了。
后来庒亦柏逐渐明白了职业圈的残酷，逐渐明白了粉丝的残酷，那些曾经发生过在宋博城身上的事，似乎也将要发生在他身上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人们永远只会关注最高的浪，谁又会去关心那些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呢？
庒亦柏盯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明星看，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女明星，是几年前某部当红电视剧的女主角，这个女星当年似乎很红，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她的广告海报，然而现在，这个女星顶着一脸大浓妆，朝着另一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女星讨好地赔笑。
大浓妆也遮掩不住她的倦容，并不高档的衣服更是暴露了她的过气，任她百般讨好赔笑，那个衣着华贵的女星只是扬着下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立刻，好几个助理模样的人也跟了上去。
“一个过气的十八线还想搭讪影后，也不掏出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
“好歹她换一件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啊！天啊，她那浮夸的大浓妆，肯定是什么劣质的化妆品吧，她也不怕烂脸？”
几句压低了声音的讽刺隐隐约约地传到了庒亦柏耳里，让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听说……她和陆影后好像曾经是好姐妹？”
其他人立刻打断了：“嘘！别乱说！”
“难、难道不是真的吗？”
“嘘！回去了！我们这种小人物还是别随便在公司八卦陆影后那种大人物了！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人很委屈，明明是你们先开始八卦陆影后的啊！
庒亦柏看着那个大浓妆女星表情尴尬地离开，不由有些出神，当年宋博城被逼退役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如果轮到他被粉丝逼着退役，他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个尖尖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你居然在这里！躲得这么严实，让我找了半天！”
庒亦柏抬头一看，发现是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人，她长得还算可以，但面相有些刻薄，此时正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你刚才在看什么？难道也想学人家找大腿抱？不过你最好不要天真了，娱乐圈可没有白抱的大腿。”
她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劈头盖脸一顿冷嘲热讽后，她冷笑着将一样东西扔给了庒亦柏。
“你的破手机！专门给我找事，害我跑这一趟！”
庒亦柏默默接住了丢过来的手机，看来这个女人就是甄勇口中的助理小宁了。天啊，甘蕾蕾在娱乐圈混得到底是有多差，队友对她没有一点队友爱就算了，经纪人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也算了，现在居然连一个小助理都能对她指手画脚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