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力强大的人，不仅直觉比常人敏锐，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只是使用念力，离相便清楚观察到宇轩脸上极其细小的情绪变化，包括眼神。
离相自然看得出，宇轩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对他的防备一刻没有卸下。
不难理解，毕竟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还有月寒影的前车之鉴，想要让宇轩轻易相信离相，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何况离相本也未打算和宇轩建立起坚固的信任，他们之间只有合作和利用就够了，归墟一行如此，诺亚古城之行亦是如此，羁绊越多，到了该兵刃相向的时候，越没有狠下心来的勇气。
“别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离相笑得轻松，完全看不出半分昨日压抑的模样，人就是这样，背负的压力越多，越是善于伪装。
眺望着天际火红的晚霞，就像千年前的晚霞一样，却再也不是千年前他所见到的那片晚霞。
“我知道你一直提防着我们，是月寒影消失前给你的忠告吧，他对我们的恨还真是深入骨髓啊！”晚霞在离相眼前勾勒出月寒影的模样。
垂下头，苦涩一笑，离相道：“也难怪，他恨我们是应该的，毕竟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可能释怀的吧！对于他，我们确实……”
剩下半句，离相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多的言语也填不满被岁月凝固的疤痕。
每每想起月寒影，离相心里都充满着愧疚，虽说追杀他们是四鬼的使命，可是在月寒影的事情上，四鬼确实做得有些过了，那样卑劣，那样不择手段。
为了追杀月寒影，离相已经将是非善恶全部抛在脑后，不惜与那些入侵者们合作，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将月寒影和娜娜逼上绝路。
仅仅是为了追杀一个月寒影，多少人类文明的结晶被他们漠然摧毁，多少壮丽的山河被他们拱手送人，多少无辜的生命因他们牵连流逝，尽管宿命使然，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的确确做得有些过了。
“不过，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仍旧会做同样的决定，哪怕被他仇恨，哪怕被世人唾骂。”离相说得坦然。
宇轩看着离相，眼神似乎再说，走了那么多的歪路，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将月寒影逼到那样的境地，事到如今，你依旧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吗？
离相很熟悉那样的眼神，曾经也有人用那样的眼神劝诫过他，为了月寒影的事情。
“每个人心中都有他所珍视的东西，为了保护心中所珍视的东西，有些人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拼上性命，而无论我变得多么疯狂，多么卑鄙，多么不择手段，都只是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而已。”离相挺直了腰板，慷慨凛然。
唾骂又如何，指责又如何，如果保护不了你心中想要保护的，佳誉万古又如何，不过是他人的夸赞，自己心里的遗憾，唯有自己清楚。
宇轩看向离相的眼神终于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多了几分敬佩。
奋不顾身的勇气，宇轩未尝没有，四年前在哈利法塔，两年前为了雪沐瑶对抗十二宫，宇轩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为了心中所爱，谁又不是奋不顾身呢？
可是让宇轩为了心中想要保护的东西，不顾善恶，不计对错，不择手段地一意孤行，宇轩自问，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为了一己之私，狠下心伤害无辜的人。
有时候人未尝不能活得自私一点。
自私并不是一种错，可若是你的自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就是一种无法被原谅的罪恶。
恍惚片刻，宇轩突然想起，离相先前说，他找了自己一整天，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商量，会不会和诺亚古城有关？
话锋一转，宇轩便道：“对了，听说你找了我一整天，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离相面带笑意，好似和宇轩是相交甚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宿命，如果他们只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说不定二人真能成为朋友，哪怕关系一般。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宇轩显然有些不耐烦，他的心神也确实有些疲惫，转身便欲下楼。
离相似乎并不着急，趴在栏杆上，不紧不慢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我之间，以及你和十二宫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吗？”
看来离相应该是听说了两年前宇轩与十二宫交手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他的。
宇轩停下脚步，转身走回离相身边：“关于十二宫，你究竟知道什么？”
一直以来，宇轩始终想不明白，十二宫为何要追着他不放，不计代价的想要杀他。
从最开始DIVINITY的大祭司，再到后来苏醒的邪神，以及亲自出手的狮子座和金牛座，乃至黑天使霜尽，无一不是要将宇轩置之死地。
宇轩寻思着，与十二宫之间貌似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和离相一样，也是因为某个自古传承的使命？
关于十二宫的来历，宇轩向界王询问过，不过界王对于十二宫也是知之甚少，基本上没有告诉宇轩什么有用的信息。
十二宫越是神秘，宇轩对他们就越是好奇。
为了搞清楚十二宫与自己究竟有何渊源，宇轩甚至通过暗网高价购买情报，只是这十二宫确实隐秘，宇轩得到的情报，八成都自相矛盾的，显然有人动过手脚，至于剩下的两成，也与界王告知他的大同小异。
也正因如此，当离相提到十二宫的时候，宇轩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离相自知勾起宇轩的兴趣，因而说气话里更加吊人胃口：“听说过审判者没有？”
审判者？
宇轩眉头微凝，言露疑色，似乎并未听过这个陌生的名号。
注意到宇轩的表情，离相先是一愣，旋即笑道：“看来戒指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
戒指？什么戒指？是指空间之戒？
宇轩的困惑更大了。他这一整天都在忙活着调查空间戒指被盗的事情，脑海中哪里还能回忆起其他的戒指啊！
离相所指的当然不会是空间之戒，而是另一枚两年前宇轩就曾佩戴过的戒指，裁决者之戒，说起来，如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与那枚戒指有关。
自从终端发生爆炸，裁决者之戒随着爆炸遗失，那枚戒指就渐渐淡出了宇轩的记忆，如今一时回忆不起，再正常不过。
看宇轩的神情，离相便知道，裁决者之戒并未将那段隐藏的历史告诉宇轩，甚至宇轩已经忘记了裁决者之戒的存在。
也罢，既然他想不起来，便不提醒他了，那些尘封的过往，就让他自己慢慢探索吧！离相心中暗道。
离相换了个方向提醒道：“没听说过审判者，黑天使你总应该见过吧！”
何止见过，宇轩还和黑天使交过手，差点死在黑天使手里，后来宇轩也曾怀疑，十二宫或许与黑天使有些关系。
见宇轩颔首，离相又道：“你在灵界修行的时候，界王应该告诉过你，除天都城之外，天都共划分四方势力，每方势力各掌管十八城，共七十二城，其中掌管西十八城的教廷，其统治者便是天使一族。”
这些宇轩都听界王提到过。东十八城划归十族，北十八城有北地要塞统御，西十八城由教廷掌管，南十八城是灵界的管辖范围，而天都城位居正中央，受四方朝贡。
“不过教廷之中的天使，清一色都是白天使，而黑天使据说是天使一族中非常强大的另一支。”离相也通过解读伏尼契手稿，才了解到这些隐秘。
宇轩一言不发地听着。
“据我所知，依照羽翼颜色，天使一族又可以划分为黑天使和白天使，其中黑天使的战力远胜于白天使，不过真实的情况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在天都的历史上，黑天使从来没有出现过。”离相所言都是宇轩从未听过的传闻。
“没有出现过？为什么？”宇轩好奇。
离相回道：“有传言称，是被教廷的白天使驱逐了，也有传言称，黑天使早已灭绝。”
灭绝？不应该啊，宇轩两年前才亲眼见到黑天使现身，他们怎会灭绝呢？
“不过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是，黑白天使内部曾经发生过一次非常浩大的种族战争，黑天使在这次战争中几近灭绝，唯有寥寥数人存活下来，两年前你所见到的那位，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说的越多，离相对那位书写伏尼契手稿的人就越是好奇，他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被掩埋的真相。
离相侧目，看着宇轩到：“而我刚刚与你提到的审判者，就是黑天使最后一任首领，同时也是十二宫的创立者。”
“他创立十二宫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延续至今，十二宫内部也无人知道，只是审判者临终前的遗训，被历任十二宫持戒人口耳相传，一直传承到今天。”这是离相所知道的部分。
“审判者的遗训，难道也是杀我？”宇轩问道。
见离相默认，宇轩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四鬼要杀他，十二宫也要杀他，宇轩能活到今天，还真是十分不易啊！
“他们为何要杀我？”
离相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言语中，你被他们称为恶魔之子。”
恶魔之子？
宇轩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称呼，看来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本以为从灵界归来，他对这个世界已经了解得足够透彻，如今看来，能力者得世界仍然藏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甚至不少事情都与他相关。
“既然你们都要杀我，难道就没有合作过？”宇轩哂笑道。
“没有，”离相果断的回答令宇轩感到讶异，“十二宫的人都非常神秘，每次出现都戴着面具，身穿长袍，很难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而且他们的形式方式也与我们不同。只有当你成年之后，我们四人才会苏醒，对你展开追杀，十二宫则不同，他们会在满世界搜寻你，一旦找到，即便你只是个孩童，他们也会将你扼杀在摇篮之中。”离相缓缓道。
连一个孩子都放过，十二宫也称得上是心狠手辣了。
“所以尽管十二宫和我们的目的相同，但双方很少有交集，况且他们也不屑与我们合作。”听这话，离相曾与十二宫谈过合作的事情，应该被拒绝了。
宇轩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十二宫的一起，于是便问道：“关于十二宫，你还知道些什么？”
离相猜到宇轩会这么问，早就准备好了回答恶话语：“其实并不多。我遇到过的持戒人只有三位，持有空间之戒的大祭司是其中之一。”
“那其余两位呢？”宇轩问。
“一位就是两年前死在你手里的狮子座，他的速度几乎和你一样快，我的念力都追不上他，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应该是前几代的持戒人。”离相回忆道。
“还有一位就是天秤座，我未曾与他交手，只是一个照面，通过他手上的戒指大致猜到的，他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明明没有感觉到他对我的敌意，可是我却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念力强大如离相，能令他感到危险的，那个人绝对不一般。
宇轩又问：“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离相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年前，从挪威返航的船上。他的名字叫做李明钰，是个驯兽师，怀里经常抱着一只小熊，如果你以后遇见他，一定要万分小心，若他对你出手，不要犹豫，立刻逃。”
说这些的时候，离相的神情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他有那么可怕吗？”
长长呼了口气，离相道：“在我这些年所遇到的能力者中，他给我的危险感是最强烈的，面对他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心灵在战栗。”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离相的眉头依旧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