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听到沈念君与周子凯之间的对话,便多少也明白了些,想来是周子凯对自己言语不敬被沈念君听见,才有了此番波折。
一想到这里,丽娘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寻常男子若是红颜知己众多,只会被人艳羡,到头来还能落得个风流才子的称号;可若是换做女子,只会被冠以水性杨花的罪名,沉塘都算是小事了。说起来自己平日里闲言碎语听的也不算少,自然也就不在意了。但沈念君不行,他那样护短的人又怎会瞧着自己的朋友受辱,自然也就不会轻易放过周子凯了。
“丽娘,能否借小黑一用?”
沈念君踩完鎏金扇后,从腰间掏出了一枚令牌。
“自然是可以的,大人您只管吩咐便是。”
还未等丽娘发话,小黑便已经跑到了沈念君身旁。
“大人,您吩咐。”
沈念君将手中的令牌放到小黑手中,嘱咐他到城西找巡防队的人过来。
“你把这个给他们看后,让他们即刻往这里来,只说是我吩咐的便可。”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
看着小黑跑出去的背影,沈念君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心下一虚,赶紧踱步到丽娘身旁,让她为自己上药,并示意时阎将周子凯压至门口等巡防队的人来后,交接给他们带回府衙。
“现下知道急了,早做什么去了,还不赶紧坐下!”
“嘶…好姐姐…你轻些…”
丽娘因沈念君先前不愿上药一事对他有些气恼,就连着手上也不自觉的上了些力气,“疼死你算了…也不知道你和他们置的什么气…平白伤了自己…”话虽是这么说,但看着沈念君疼的连眉头都皱起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便轻了起来。
“哎呀…疼…你这浇的什么呀?疼死了…”
“纯度最高的干白,你这伤口滞留了这么长时间,血迹都把伤口盖住了,不用酒给你冲洗能行吗?你且先忍忍吧…”
“那…”
“那什么那,若还想赶上傅府的晚宴,你就闭嘴!”
瞧着丽娘怒目圆瞪的样子,沈念君只能尴尬的闭了嘴,安静的让丽娘为自己处理伤口。
离居酒馆出品的老白干不仅口感醇厚,疗伤消毒也是一绝,经过冲洗之后,沈念君手上的伤口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丽娘仔细瞧了瞧,葱白的食指上有一条口子,约半指左右长,所幸伤口还不算太大,便取了药为沈念君包扎,对着他的面色也有所缓和。
“你置气就置气,做什么拿自己的手撒气?幸好这伤口不算大,若是再往下划一点,我看你以后如何握笔!”
沈念君自知无论丽娘如何和自己生气,总归都是心疼他。
“你放心,我既然敢划,自然便是知晓分寸的,再说我划自己不过是想坐实周子凯的罪名,又不是想废了自己的手,你瞧…现下不是很好嘛…这些酒客多安分。”
“你啊……”
“丽娘,我知你经营这酒馆,只怕是少不得听到些闲言碎语,受到些委屈。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些人收敛些,这样你也能过得舒心些……”
沈念君的话让丽娘有些动容,不由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抬起头便是沈念君那张俊秀而稚嫩的脸庞,那样的明媚和煦……一如故人。
丽娘心下一酸,只能低头轻声嘱咐沈念君,“好了,这些日子莫要进水,小心着些。”
见丽娘不再生自己的气了,沈念君便将心放了下来。
他来冀州的这两年,除了时阎外便只有丽娘是真心照拂于自己的了,在最难熬的那一年里,若无丽娘的相助,只怕沈念君也不会撑到现在了。
“念君……”
沈念君听到正在收拾药物的丽娘喊了自己的名字,便知她有话想对自己说,便用那只未曾受伤的手轻覆在丽娘的手上。
“是,我在……”
“我知你有心护佑,但若这相护是你用伤害自己换来的,那么…我情愿从此与你绝交。”
“丽娘……”
丽娘的话音虽然轻,但沈念君却明白话意是真。
还未等沈念君做出答复,丽娘便已经将东西收拾好转过来,目光坚定的盯着沈念君。
沈念君不禁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个字。
“好。”
丽娘将药箱交给小厮后,本想对着沈念君再念叨几句,却被时阎给打断了。
“大人!巡防队已在门外候着了,您可要去看一下?”
“好,我去交代一下。”
沈念君刚准备起身去门口瞧一眼,却正好看见梁秀还等在一旁,他不禁有些纳闷。
“你不去看看周子凯吗?你们不是朋友吗?”
梁秀因着背对众人,故而他一听见沈念君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不不不!大人,您别误会!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一同在遂州进货才结识的,我和他不熟……不熟。”见沈念君问的问题是关于周子凯的,梁秀生怕被株连,他立刻不假思索的否认了和周子凯的关系。
偏巧梁秀的话都被在门外候着的周子凯听见了,周子凯越发瞧不起梁秀,瞪着他的方向,吐了口痰。
呸,小人!
沈念君听完梁秀的话,也不禁摇了摇头,未发一言便带着时阎出了大门。
门外巡防队的人早已候着了,领队的是一名叫老周的中年男人。
见沈念君一出来,老周便迎了上去。
“大人!”
“嗯,城中可还算正常?”
“一切如常。”
“嗯,那便好。对了…一会要辛苦你们把这个人先行压回府衙了。”
“大人哪里的话,这本是属下们的分内之事。”
“嗯,压回去先关进牢里,让兄弟们不必太为难他,一切等明日再说。
“是,那属下们先行告退。”
“去吧,路上小心些。”
“是。”
送走了巡防队,沈念君才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赶紧跑近了内堂拿了丽娘给他准备的礼物,拽着时阎就向傅府奔去。
“哎呀!你慢着点!这手上还有伤呢!”
“时阎,你护着点他!”
看着沈念君这风风火火的模样,丽娘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随着主角们的离场,离居酒馆又恢复到了往日人生鼎沸的状态。
谁都没有注意到,原先插在沈念君桌上的那把剑不知在何时已被人拔下。
沈念君也没有注意到,从他踏出离居酒馆的那一刻起,便被人盯上了。
疾风手持赤金宝剑立于邵景云身后,宝剑的剑刃上还沾有沈念君的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往地上流。
邵景云手持白玉扇,看着沈念君离去的背影,嘴角含笑。
暗夜将至,微风四起。
邵景云看着即将变天的冀州城。
突然觉得。
这冀州,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