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带着姑娘钻小树林
安思源2019-06-29 17:023,884

  陈维是昨晚子时左右死的,一直到今天晌午的时候才有人发现,报官的是清化坊里贴身伺候他的小厮。

  据他说昨儿晚上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好睡,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宅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睡得很沉,他一看时辰不对,便赶紧去陈维房里,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还以为陈维出门了,就擅自进屋想要打扫,不料却见到了陈维的尸体……

  “你们不能因为怀疑他们被人下了迷药就觉得是我干的吧?难不成偌大的洛阳城就只有我会用迷药吗?”唐九金觉得他们这个论据太乱来了!

  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上回她就不该对段龙套用迷药,现在好了,这手法整得跟她个人标志似的。

  “那……”卓文宗看了眼段子七,见他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问下去,“二小姐方便说一下昨晚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子时左右我在……”

  段子七打断了她,“子时之前也交代一下。”

  他那种活像是在审问犯人的语气让她有些不悦,自然也就有些不太配合,“那说来就话长了。”

  “没关系,我闲得很,你慢慢说。”他很坚持。

  九金白了他眼,不情不愿地道:“酉时开始做晚课,一直到戌时才结束,全程我都没有离开过。结束之后我跟几个小道士在院子里赏月,后来敲梆子了才回屋里睡的,他们这儿一般亥时初敲梆子。不过我们也没真的睡,约好了半柱香后等巡夜的人走了就一块溜去后山小树林探险,那些小道士说他们后山有个废弃的义庄,到了晚上经常闹鬼,结果哪有什么鬼啊,无聊得很,可是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溜出来的总得干点什么吧?于是我们就开始讲鬼故事,讲着讲着就忘了时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的,还被他们师父抓了个正着呢……呐,你们看那边几个提着水桶罚站的小道士,就他们,要是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我就只有那半柱香的时辰找不到人证明我的行踪,可是从上清宫到清化坊半柱香也不够来回啊……”

  闻言,段子七转眸看了眼她所指的方向,确实有六七个小道士正提着水桶在蹲马步,神情颇为哀怨,一看就是被罚了。

  人证就在眼前,想来她也没必要撒这种谎。

  于是……

  段子七拉回目光,匪夷所思地朝着她瞪了过去,“你怎么就连在道观里夜生活都能这么丰富?!”

  他不由地想起了刚才卓文宗的那句“总不至于去勾引小道士吧”,突然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呢!

  “这不是无聊嘛……”她努了努嘴,咕哝道。

  “无聊你就跟男人钻小树林?”

  “那是道士啊。”

  “道士不是男人吗?道士还能结婚生子呢!”

  “那我们就只是去小树林里探险……”

  “你不是来给我祈福的吗?祈福套餐里还有探险这个环节吗?”

  “可是你都已经没事了还祈什么福呀……”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了?你有亲眼瞧见吗?说到底我这一趟长安是因为谁跑的?我在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忙着跟男人钻小树林?!”

  “……卓少尹,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家大人?他这样我根本没办法说下去。”九金觉得他根本就是胡搅蛮缠,没法沟通,只能想卓文宗求救。

  “这……”卓文宗还是很有立场的,“二小姐的确不该在我们家大人生死未卜的时候跟男人钻小树林。”

  “他怎么就生死未卜了?前两天你还说他屁事没有就是矫情呢!”

  “嗯?”段子七眼眉一抬,犀利目光如同一柄冰箭般,不偏不倚地朝着卓文宗射去。

  这一波队站失败了!他差点忘了唐九金也是个人精,不好惹!

  幸好,救星来了!

  他一抬眸,瞧见了不远处正朝着他们走来的刘应鸣后眼睛一亮,压抑着兴奋,尽可能粉饰出适合讨论命案时该有的沉重语气,道:“大人,刘少尹来了!”

  段子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没多久后,刘应鸣便停在了他们面前,恭谨地朝着他行了个礼,他点了点头,问:“死因确定了吗?”

  “无法确定……”刘应鸣轻声回道。

  “又无法确定?!”

  “这次小明恐怕是真的验不出来,死得太诡异了,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口,现场也没什么血迹,还……”刘应鸣看了眼唐九金,放低了声音,有些尴尬地道:“还被阉了……”

  “被阉了现场怎么会没什么血迹?”卓文宗不解地问。

  唐九金白了他眼,“这还不简单,死后被阉的呗。”

  “……”卓文宗无言以对,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平常心去跟一个女人讨论这种话题。

  段子七朝着九金瞪了过去,“这种话题你就应该害羞得假装没听到!”

  “……”得!反正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她紧抿着唇,哼了声,别过头,不说话了。

  段子七满意了,又拉回视线,看向刘应鸣问道:“公主那边怎么说?”

  “这事公主殿下恐怕是不会管了。”

  “嗯?”段子七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

  “大人有所不知,我方才跟你禀报陈维死讯的时候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说,陈维是死在外屋的,里屋还有一具女尸,我查过了,是个胡姬,在南市卖酒的……”刘应鸣忽然打住了话音,偷瞄着一旁的唐九金。

  见状,段子七不悦地道:“你看她做什么?说下去。”

  “好吧……”刘应鸣有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听闻余薇薇问斩时他被几个好友拉去围观行刑,便是那日结识了这名胡姬……”

  诚如刘应鸣所料,他话音还没落尽,唐九金的蓦地站了起来。

  虽然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生怕被迁怒。

  “出息。”见状,段子七没好气地白了眼刘应鸣,转头冲着唐九金道:“你干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问:“大人,鞭尸犯法吗?”

  “犯。”

  “……那算了。”她又默默地坐了回去,为这种人渣犯法不值得,但心头有口恶气堵得慌。

  段子七没再搭理她,目光回到了刘应鸣身上,命令道:“继续。”

  “听说俩人好了有一阵子了,据陈维的那几个好友说,他时常会把那个胡姬带回家,但宅子里的下人却都表示不知情,我怀疑陈维给了他们封口费。”

  “这个胡姬是怎么死的?”

  “一刀毙命,死在陈维的床上,衣衫不整,想也知道当时他们正在做些什么了。公主殿下听闻此事后气得不轻,大概意思就是这个人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死了清净,查不出就别查了,别闹得满城风雨,公主府丢不起这个人。”

  段子七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眉头紧锁,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大人……”刘应鸣试探性地问:“会不会是公主……”

  “可能性不大,如果三公主想要陈维死,有的是办法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不会留着尸体让我们去查。”

  “也是。”刘应鸣点了点头,继续试探,“那……这是我们还要查下去吗?”

  段子七并未回答,而是突然看向唐九金,轻声询问,“你说呢?”

  “这是你们东都府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你可是东都府尹的妹妹。”

  “哈!”她哼出一记夸张笑声,“大人莫非还是个宠妹狂魔?我说别查了你就不查了?”

  “嗯,跟那个陈维比起来自然是段府的二小姐更重要。”

  “段子七……”她突然改了称呼,也一改从前对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冷声道:“你我也算是患难与共过了,能别再这些虚的吗?这样套我话有意思吗?我都说了,这件事跟我无关。”

  他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地问:“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你可以去问啊,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我昨晚根本没可能去杀陈维。”

  “可这不代表你没法买凶杀人。”

  “……我要是有这个闲钱也会先买凶杀了你这个昏官!”

  “我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杀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还真没这个闲钱。”

  “你……你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唐九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不禁有些急了。

  “要讲道理是吗?”他轻笑了声,眉梢微微上挑,“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为自己洗脱嫌疑。”

  九金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洗?”

  “去验尸。”

  “……”

  “尸体跟凶手有过最直接的接触,总会留下些什么,又或许找到死因之后也能说明一些事情。”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验过尸啊!”

  “你爹不是大夫吗?就没教给你点什么吗?”

  九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谁告诉你大夫就一定验过尸的?”

  “既然通晓医理,那多多少少能看出点什么吧?你就不想试试吗?不想洗脱罪名吗?不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九金动摇了,紧抿着唇,挣扎了片刻后,问:“你不是怀疑我吗?就不怕我趁此机会毁尸灭迹吗?”

  “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为了能够随时给你提供帮助,我会把仵作也一块叫来。”

  “好,那就试试吧。”她像是下定了重大决心般,站起身,“我去收拾下东西,你们在道观外头等我。”

  段子七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随着她越走越远他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当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后,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卓文宗,“去把小明请来。”

  “大人这是在试她?”卓文宗问。

  “算是吧。”

  “可是就算她会医术也不代表她就是唐庭和宁绾的女儿呀,何况她说的也有道理,即便是通晓医理也不代表就会验尸。”

  “也许她真能找到死因呢?”

  “这……”卓文宗总觉得不太可能,但世事无绝对。

  “这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试试又何妨?”

  “要是她找不到呢?”卓文宗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担心他会因为这种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就武断定了唐九金的罪,不止是杀陈维的罪,更重要的是否定她的身份。

  “怕什么,有我娘在,我想定她的罪可没那么容易。”说着,他冲刘应鸣招了招手,待到刘应鸣靠近后才吩咐道:“去跟那边提着水桶罚站的小道士们确认下昨晚唐九金的行踪,别惊动我娘。”

  “明白了。”刘应鸣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就在刘应鸣转身离开时,段子七忽然又叫住了他。

  “大人请说。”

  “帮我转告他们,好好修道,人间诱惑太多,别被迷惑了。”

  刘应鸣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就是别带着姑娘钻小树林!”

继续阅读:你说谁是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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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上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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