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洲深刻记得这句话。
“后来呢？”段元洲继续询问，并看向那半透明的厉风，恍如一尊神矗立在寒风中，毫不动摇，但段元洲也能感受到他正在逐渐消散的妖魂。
谶花随口点道：“妖族铁遂城司降临碧罗雪山，决定对少主进行裁决。”
“裁决结果呢？”就连一旁的田原诚也忍不住问道。
“判处死刑。”
苏力央金被死刑二字牢牢抓住了心，微微侧过头望着厉风，多少的感激与亏欠写满了脸上，然而厉风的眼里只有微笑，他并不觉得多么不值，纵使到了现在妖魂都要散光了，他还是没有后悔。
“好在主上及时出现，以一人之力击退铁遂城司诸人……”修元接着说道。
虽然段元洲听说过铁遂城司，但具体概念也不是特别清楚，而身为玄武教弟子的修行者们却对铁遂城司耳熟能详，那是妖族的执法者，至高无上，天地间无可匹敌，但是竟然有人能击退铁遂城司的裁决者。
雷兴平双手恭敬拜道：“敢问是谁击退了铁遂城司？”
“碧罗雪山之神，禺疆。”
禺疆，传说中的海神、风神和瘟神，是黄帝之孙。
传闻中，禺疆统治着北海，出行之时乘坐双头龙，他所到之处是风雪与冰冻，甚至是疾病，他是真正的远古遗神，无数神族陨落，但禺疆却千万年活了下来。
听到禺疆这两字，玄武教的弟子全傻住了，那是传说中的神，真正的神，而并非大妖，如果厉风是少主，那就是禺疆的儿子，这么说他们刚才差点杀掉的竟然是禺疆的儿子，雷兴平吓得咽了咽口水。
可惜等到他们清楚利害关系，已经太晚了。
刹那间天地变色，白色雪花变成了黑色雪花，风流变得越来越大，段元洲急忙跑过去搀扶住了苏力央金，替她挡着寒风，风流不仅割裂着周围的岩石，还割裂着所有人的身体，段元洲强忍着疼痛抱紧了苏力央金。
雷兴平等十名修行者施展抵御法术，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仿佛是孩子过家家，而且空中袭来的风流似乎特别照顾这些修行者。
田原诚吓得抱住了他爷爷，田文华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到了这关键时刻也都看开了，反而把自己孙子抱在怀里替他抵挡着凶猛风流，身上的衣服裤子都风流割裂，血痕布满了后背。
而谶花、修元和兰儿三人齐齐跪在了雪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厉风依旧一脸淡笑，迎接着这位碧罗雪山最强的神。
然而真正的古神禺疆并没有出现，天空之上显出的是禺疆法相幻身，那是一尊几百米高的巨像，威严、苍老、冷绝，让人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仰望他，段元洲微微打量了一眼，便觉得在禺疆面前自己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父亲您来了。”
禺疆之声由天际传来：“妖灵涣散，命不长存。”
“没事！父亲，我们有几十年没见了，一切可还好？”厉风带着微笑，仰视着空中的法相幻身。
“风儿，到如此地步，值得吗……”
“你都问了我两次了，这是第三次，我还是那个答案。”
法相幻身摇了摇头，牵引着一股巨大的黑色风流袭来。
段元洲等人更是连眼睛也睁不开，这到底是什么人啊，风流将那块巨大的寒冰岩石解体成了一块块，阿布凯没有了寒冰裹挟，瞬间向后倒去，苏力央金冒着风流接住了阿布凯，段元洲只得把两个人都挡在怀里。
现在无论风流怎么割裂他的身体，他强大的自愈能力很快就能恢复如初，所以除了痛，他都可以不在乎。
当年，铁遂城司要厉风以命抵命，禺疆的出现扭转乾坤。
但他纵使是神，也无法违背这上万年的铁律，最终禺疆亲自动手，削去了厉风的妖体真身，让他修为大减，而且失去了本体的厉风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成为禺疆那样的神，铁遂城司的人见好就收，没再苛求禺疆灭掉厉风的魂魄。
从那以后，南几洛之神厉风就变成了只有妖灵的神。
但是他自始至终没有后悔，禺疆在抹杀厉风的那天问过他一次，后来去南几洛之巅看他又问过一次，这次是第三次，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厉风的妖魂已经快完全消失了。
“我养育了你上万年，还不如一个供奉你几十年的女人，风儿，你当真不后悔？”
“永不后悔！小央金的笑容，抵得过我在南几洛的所有时光，”厉风温和一笑，转而望向苏力央金的时候，嘴角却带着一丝苦笑，“只是我这所谓的南几洛之神，自始至终也没带给小央金幸福……”
“足够了，神灵大人完成了我无数的心愿，足够了。”苏力央金花白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坚决。
“你看我快要离开了，所以才勉为其难安慰我的对吗，小央金你和小时候一样善良，又让我想起了你第一次供奉我食物的画面，多么美好啊！只是你供奉了我一生，却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不合格的神灵吧？”
苏力央金强忍着风流站起身，朝着厉风走去：“厉风，你能再最后完成我一个心愿吗？”
她没有称呼神灵大人，而是直呼姓名。
“你说，就怕我没时间了。”
“我以攀天阁乡世代延承的巫族向诸山神灵祈求，我苏力央金来世愿做鸟雀，为您演奏最动听的音乐；我苏力央金来世愿做杜鹃，点缀您满山的鲜艳；我苏力央金来世愿做星辰，照亮您无边无际的延绵；我苏力央金来世愿做尘土，成为你脚下的铺垫，以此为代价，我愿意献上生生世世，只求您让温柔的神灵厉风大人再回世间……”
“好强的愿力！”修元忍不住望着苏力央金，咽了咽喉咙。
苏力央金全身迸发出强大的灵力，远不像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力量，只不过她的力量温和得像溪水像阳光，这是她们大巫家族的世代传承的祭祀力量。
段元洲看得有些傻住，此时此刻的苏力央金灵光荡漾，甚至这片祥和的灵光将禺疆的黑风都抵挡了出去。
“我做不到……”厉风带着苦笑，摇了摇头。
“凡人，那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