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空城中心医院，手术室。
凌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肘垫在腿上，低着头，十指插进头发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多少次叹气了，他抬起头看着那亮得刺眼的“手术中”三个字，心跳越来越无力。
凌睿已经被送进去将近十五个小时了，期间没有一个医生或者护士出来告诉一下凌戈里面的情况，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陪他一起等的还有之前来网吧街支援的解放军小队中的一个队员，是队长派他来的。
他叫孙涵，是个东北小伙，挺热情的。多亏了有孙涵在凌戈身边，否则这小子一定会疯的。
是凌戈没有听解放军队长的话，他本该在支援小队到达后立刻回到凌睿身边的，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躲在下面为了他那幼稚的好奇心去看他们作战。就因为他的这股幼稚，才间接导致了凌睿遭到怪物的袭击。
他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姐姐了啊……他不能再失去凌睿这个唯一的亲人了啊……
当年凌戈的父亲去世时他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也没有多少心痛；母亲自杀的时候凌戈已经渐渐懂得了那种感受，他从那一刻开始就发誓要保护好姐姐……可现在……凌睿生死未卜，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如果凌睿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什么样，一定会崩溃的吧？就像凌睿当年亲眼目睹母亲自杀时候的那样，痛不欲生……
“吃点东西吧。”孙涵提着两个塑料袋回来了，坐在了凌戈身边，说，“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多少吃点。”
凌戈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摆摆手，接着又低着头，揉着自己的攒竹穴。
孙涵也轻轻叹了口气，把外卖放到一旁，拍了拍凌戈的肩膀，说：“哥们儿，别太悲观，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的，你姐一定没事的。”
凌戈什么也没说。
“诶，哥们儿，我跟你说，我妈前几年也得了怪病，要是搁在十几年前那个水平，一定就治不好了。”孙涵说，“但是现在的大夫们都可厉害了，我妈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远就痊愈了。所以你姐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愿吧。”凌戈说了这十几个小时以来的唯一的三个字。
大概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光暗下，凌戈噌的站起身，凑到门口等着大夫出来。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摘掉口罩走了出来。
“医生，我姐怎么样了？”
“肾脏和头部遭到重创，我们尽力了，现在只能靠着生命维持装置吊着一口气。”大夫说，“一旦她离开了装置可能连两个小时都撑不到。小伙子，做好心理准备。”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治疗吗？”
大夫点了点头，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但保守估计，最好的情况也是植物人了。而且……最新型的生命维持装置价格很昂贵，一天就需要一万通用币，汇率你应该知道吧？很抱歉，孩子，如果你凑不出钱的话，我们只能把病人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了。”
凌戈双手紧握着拳头，咬着下唇，他看着医生的眼睛，说：“我会把钱准备好，你们一定要让我姐活下去。”
医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凌戈后退两步，往手术室里看过去，凌睿躺在那精密的装置中，呼吸微弱，但心跳还算平稳。他不舍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跑出了医院。
孙涵看了看凌戈，又看了看医生，说：“谢谢你啊大夫。”
“不客气。”
说罢，孙涵拎起那两袋外卖追了出去。
凌戈站在医院的门口，他面前是凌睿一直向往着的繁华的天空城，她现在终于来到这里了，可却没办法睁开眼睛看上一眼。
他看向天空，星星好像都暗淡了很多。
一天一万的通用币啊……大概相当于过去的一百多万人民币。
凌戈看了看他和凌睿的账户，里面的余额加起来只够维持四天。四天之后该怎么办？医生都已经说了，只要凌睿失去生命维持装置连两个小时都活不过……
他要上哪去凑那么昂贵的手术费啊？他们家说到底也只是个开网吧的，这段日子靠着凌睿的小聪明打比赛赚了一些奖金，可那些奖金跟这天价的手术费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凌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肩膀，无力感浸透了他的全身，他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样不知道何去何从，前方的路似乎被堵死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求救都没人来帮他一把。
孙涵走到他身后，看着凌戈有些颓废的背影，说：“哥们儿，别这样啊。总会有办法的。”
“涵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凌戈说，“我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啊？我和我姐这些年攒下的钱连一周都撑不过去，我姐要是离开了那个什么破装置连两个小时都活不了。我……我他妈……我他妈怎么这没用啊？！”
孙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凌戈了。最开始他还可以一直说着什么“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现在科技很发达”之类的话。可现在呢？医生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死神对着凌睿宣判了她的结局一样，你凌戈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呢？你不还是救不了你姐姐？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大概过了几分钟，凌戈站起身，回身走向医院。
“你干嘛去？”
“先把这几天的费用交上。”
凌戈重新回到医院，找到了交钱的地方，排了一会儿的队就轮到他了。
他站在窗口前拿着凌睿的识别表，说：“你好，请给这个病人四天的生命维持装置权限，账户余额足够。”
窗口后的护士拿过识别表，将编码输入电脑，然后推了推眼镜，说：“这个病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权限，还要继续充值吗？”
“什么？”凌戈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月的权限？”
“是啊。”护士重新核对了一遍，说，“病人的名字是凌睿，女性，24岁，对吗？”
凌戈呆呆的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帮他交了那天价的手术费？足足一个月的权限！三十万通用币换算成人民币大概是四千多万……
这他妈是何方土豪啊！
“诶朋友，你交完了吗？后面排队呢。”
凌戈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上马上。”凌戈拿回了识别表，说，“能查到是谁申请的权限吗？”
护士点击了两下鼠标，说：“爱丽丝。约翰逊。她填写的信息是……你女朋友。”
“啥？！”
“啧，”护士嫌弃的瞥了一眼凌戈，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求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似的，“你可真是捡了个大馅饼啊小子。人家长得好看又舍得给你花钱，等你家人病好了你们干脆结婚吧。”
凌戈嘴角抽。动，说了句打扰了就离开了。
这个爱丽丝是谁啊！这名字听起来怎么他妈的这么耳熟？！怎么跟那个女疯子的名字这么像？！
凌戈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看着凌睿的生命维持装置权限，上面的天数显示的是“30”，后面是以小时计数。
如果他的直觉没错的话，这个爱丽丝一定就是艾丽西亚，是那女疯子帮他付了这么昂贵的费用吗？
可他已经拒绝她了啊，她为什么还要来帮助凌戈呢？
凌戈实在是想不通，他身上究竟哪点值得艾丽西亚这么帮他，全世界像他这样的人有的是，简直是一抓一大把，何必就找上他呢？
凌戈拿出那个银灰色超武装的定位手环，艾丽西亚一直没有关闭这个手环的传送功能，所以凌戈才能随时召唤那套超武装。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就一定要让凌戈加入她吗？
这时，凌戈的识别表发出提示音，是视频请求。
凌戈打开识别表，投影出的是艾丽西亚的上身像。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按了一下接通。
“你姐暂时安全了吧？”一上来艾丽西亚就这么问。
凌戈一愣，然后点点头。
看来帮他支付费用的就是艾丽西亚。
“那就好。”艾丽西亚顿了顿，说，“怎么样？好听吗？”
“什么？”
“爱丽丝这个名字，好听吗？”
“跟玛丽苏似的。”
“嘁。”艾丽西亚撇了撇嘴，说，“我想听你叫我爱丽丝，可以吗？”
凌戈沉默不语。
“好吧。”艾丽西亚调整了一下坐姿，说，“我刚才帮你支付了一个月的费用，这一个月凌睿是安全的。另外，如果那群医生的水平可以的话，这一个月完全足够了。凌睿要是提前脱离装置，那么剩下的费用将就会自动转入她的其他项目费用里，你也不必担心。”
“为什么要帮我。”
“看你可怜。”
“不需要你可怜我。”
艾丽西亚哼笑一声，说：“那你会怎么办？靠着你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撑四天吗？”
凌戈无话可说。
“凌戈，那群怪物差点杀死了你姐姐，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凌戈猛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瞄准了猎物。